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【书本网】整理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版权归原文作者! 不宅斗的丫鬟爱吃肉 作者:本色 晋江2015-07-05完结+番外 非V章节总点击数:19464 文章积分:5,604,564 文案 它本是超级形式的智慧生物——能量体。 没有性别,没有实体,没有太强烈的感情, 一心想改变自己不能吸收能量强大起来的漏斗体质。 因为搏命作死误穿地球,成为了一个古代俊俏大丫鬟,却没想到,因为有了身体和不同的生活,产生了那么多的情绪。 它迷惑了:这到底是进化,还是退化?抑或是被古地球人污染同化了?算了,面前男人的圆凸凸和四个叉叉长的还算协调,想通之前就陪着他吧。 文案二 穿成了古代大丫鬟,不会宅斗怎么破?急,在线等 答案一:不比文斗比武斗,揍死个丫的!(太暴力了差评) 答案二:生个孩子帮你斗。(强烈鄙视,负分!) 答案三:找个男人挡前面。(可以试试……卧槽挡前面的男人被我不小心拍死了没问题吧,划掉划掉) 答案四:找个不需要宅斗的地方躲一辈子呗。 这个好这个好,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! 所以我们的女主不会参加宅斗滴,因为她妈就不会斗。 本书又名《丹顿忠犬养成记》、《我真的不是女流氓》、《小叉叉的认识过程》等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兰池 ┃ 配角:一小撮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人类好奇怪   宇宙深处不知名的星域,一颗散发着柔和白色光芒的巨大星球上,有道光芒疾如流星冲向了星球表面。随着它的降落,银白色的能星上聚拢了几百个透明能量体环绕着它,每个之间保持着精准的距离。   一片安静,没有声音。能量体都是通过各种能量交流,波动精神力频谱磁场……主能量不同,但是都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,也没有障碍的接受对方的信息,甚至可以一个对百个,这是能量体的特性。   “*&#,你怎么变淡了?是受到损害了吗?”问话的是能量体精神波很平稳,感受不出是关心还是冷漠,却有种就事论事的理智。   “遇到些意外。我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,穿过时空乱流和扭曲空间,就有强大的无属性能量,可我还到达不了。”   “这样做太不安全了。如果本身能量低的,怕就消散了。所以不提倡低级能量体做此尝试。”又一个能量体传出了精神波。   “我只是想尝试能量升级,改变我的漏斗体质!“   能量体们沉默了。*&#不知什么时候起 ,奇怪的不能吸收能量,不能壮大自己,这是能量体的大悲剧,所以它总在不停尝试,或者说是在作死。   霄卡星,是一颗孕育了高级文明的星球。它是美丽的蓝紫色,充满了强磁、雷电、水力的能量。富含灵气的自然环境,逐渐使诞生出的最高智慧生物进化成了能量形式。   它们没有性别,没有血肉形体,却有巨大的能量和独特的智慧文明。大多能量体会选择不断壮大自己的路,但混吃等死的能量体也不会受到指责,这是高度自由的星球。   不同的能量体,能吸收转化的能量不同,即使同种能量也有不一样的方式,当然有几种主流方式,被大多能量体认可。强大方式的不同,也就影响它们判断和偏好,或许这就算是它们的不同性格?   它们不需要食物、空气、水源,只要有合适自己的能量,就能生存壮大。颜色显示个体的能量大小,越是彩色漂亮,能量越少,能量级越低;越是趋向透明,能量越多,能量级越高。它们可以穿越遥远的星域,获取更多种、更大量的能量。   所以尽管被警告了,*&#还是准备去哪个危险的地方尝试一下。它等自己恢复后,又悄悄溜到了上次的目标点。这次运气不赖,它成功冲进了巨大的无属性能量团中,可惜没来得及吸收,就被突然出现的一股诡异能量给击中。然后它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抛入了能量漩涡,*&#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挣扎,还是被卷入了最可怕的时空门,进入了异空间。   起伏沉沦,*&#对逃生不抱希望,认命地等待自己能量枯竭而消散的时候,希望出现了。如果从地球上看,可以发现银河旁出现了一条瑰丽的纽带,神秘而美丽的光芒,延伸至天空深入。   *&#被这条美丽的纽带“吐”了出来。它抓紧时机,不惜消耗巨大的剩余能量猛然冲入了地球。幸运的是,它成功了,着陆在这个陌生的星球,不幸的是,*&#变成了灰黑色。   即使它出生时,也不是这么深重的颜色。如果能量体有泪,那它现在一定是泪光莹莹——这样的退化,简直是能量体中的万中无一的中奖率。   *&#没有泪水这种东西,所以它灰黑色的光团维持不稳定状态,即抖动了一阵,就无奈接受了事实。   *&#修复了一阵,开始组合自己所剩不多的能量,凝聚核心,开始扩展自己的能量场摄取信息。   虽然它比原来算是“虚弱的垂危”状态,但对于地球生物还是太过强大纯净,很快就获取了许多星球信息。首先,*&#确定了,这里的高级生命体是人。   按它粗糙的小范围扫描,这里的人是最具智慧的物种。但是人也长的十分奇怪,4个叉叉一个圆,叉叉上还有更多小叉叉!这就算了,人还没用的东西——衣服,在肢体上包了几层,弄的更加繁琐。再看他们使用的交通工具,竟然是动物拉的木制框架!   *&#非常吃惊:这样慢的要命的东西,做交通工具?等等它又发现了什么?人竟然要不停的吃饭!那样从大量食物中获取少的可怜的能量,从而维持生命。*&#震惊的几乎分裂为二!   可再看不惯人类,*&#也得变成个人。是的,它因为受损严重,继续飘着是不行的,必须要温养本体,鉴于不能愉快地吸收能量,只能给自己塑造个壳子窝着慢慢来。壳子自然要是最高智慧物种。   于是*&#准备当段时间的人,等恢复能量,治愈漏斗病再找回家的路,唉听起来就十分遥远。它第一步就是着手以自己的能量凝聚成一个人形。本以为造一个落后的生物又有何难?那是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活!   它很快成功了。但是……   第一个,比例不太协调?   第二个,五官不太搭调?   第三个,四肢比较僵硬?   第四个、第五个…….   *&#造了一个又毁一个,   从没有过身体的*&#很迷惑,于是再次张开能量场,获取人的信息,观察它们。   终于,*&#发现,那些人比自己造的人要鲜活!   为了让自己造的人更活起来,*&#不得不以波段能量扫描最近的医书,为此先学习了语言这种苦逼的东西,试图找出办法。结果中医那些晦涩难懂的表述,云山雾罩的辨证,直接让*&#再次分裂了。   只好扫描活体了!其实活体扫描是不尊重生命体的,对于能量体的道德观来说,是不应该随便做的,但*&#已经顾不上了,如果再不扫描活体,它不排除自己有进一步分裂的可能,万一频繁裂开导致退化那更没指望了。   活体扫描是个悲剧……*&#又因为一个发现震惊裂开了。人还分基本的两种,即男和女!区别呢?哦貌似男人身上多了一个小凸凸?不止,原来是性别繁衍的需要?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,非要把简单的事搞的复杂无比。   能量体的繁殖需要做出很大牺牲,才能分裂出能够生存的、具有独立思维的小能量体。几个能量体一齐分裂,共同打造小能量体也可以,但是还需要单独的调和能量。无论哪种,分裂行为的成功率都很低。种种原因,造成了能量体总体数量有限,而且增长极其缓慢。   相比而言,这些人也太能繁衍了,2变N,N再等级递增,*&#使劲撑住才没再度分裂。它无语自问:我是男是女?   人这种生物,有着血肉动物的一切优缺点。比如受伤会流血,多重的伤、伤的部位、伤的物品不同,流的血量、伤的形状、对生命体的危害程度也不相同。比如运动要流汗,寒冷要发抖……比如面部表情,笑就有冷笑、大笑、微笑、爽朗的笑、阴沉沉的笑不一而足,同理类推哭、怒等等等等,对不同事物的反应,就要有精准的表情。   当然可以面瘫,但那不是*&#的风格——它可以主动选择面瘫,但不能因为只能面瘫而面瘫!那简直是对能量体的侮辱。要造一个人形,就要能够使这个“人”与其它人一样。最终,*&#悲哀的发现,它可能无法完全造出一个真正的人形。   *&#累的呼哧歇菜时,一股柔和的能量传来,虽然并不强大,但是鲜活可口。*&#精神一振,不由自主地追了过去。它瞬间略过了几十公里,直到一座大宅,扑进后院柴房,*&#猝不及防进入了一个人的身体。   *&#不用造人了,它被动的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地球人,还是古地球少女,郑府大丫鬟兰池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悄悄上来发个文,好久没摆弄,发文时间几乎等于写的时间,验证码什么的简直神烦。   不知道有木人看,木存稿,写着发,更新不会快。 ☆、  女人地位好可悲      临近傍晚,夏天的太阳仍然透过绿荫映照到窗纸上,破旧的窗纸上光影斑斓。   兰池睁开眼,静静打量四周。那双漂亮的眼睛比以往少了俊俏风流的妩媚,多了些平静从容的沉稳,此时慢慢看过满屋的柴火杂物。   *&#经过一夜的时间,已经知道自己莫名进入了这个名叫兰池的少女体内,并且不知道怎么出来。正好它因为自身能量的大量缺失想造个壳子休整,这不是现成好事?可是读取兰池记忆后,*&#整个能量体都不好了,以致于极度想裂成两半,甚至3半、4半……   怪异的躯体,麻烦的生活方式,很难进化的体质,这些都算了,它可以在修复过程中慢慢转化,再说适应另外一种相对低级的生命方式,这点心理准备还是有的。可是,可怕的是人这个物种的思想观念。   想到兰池的记忆,*&#忍不住扭曲了一下。人只有2个性别,当然那些极少的特例不算在内,可是人自己规定,女人这个性别天生比男人低贱,必须服从男人。所谓男尊女卑,那些服从从心理到生理,从行为限制到言语规范。无论再优秀的女人,对比再差劲的男人,还是地位低!谁敢有异议?社会环境就会用舆论,用行政规范,用宗族礼法,用规矩礼教压死你。男人觉得这样天经地义,女人也被世代洗脑,不但承认还是这些规矩的维护者。      *&#纳闷:人只有男女,彻底禁锢一方的智慧,扼杀其创造力,这不平白拉低自己水平吗,好像用来走路的那两个大叉叉,哦不,是两条腿,自己把一条打瘸养残,然后又随便驱使什么的。   可它成为了女人,难道是因为本体是个近圆形没有凸凸?好吧女人也分很多等级,不然怎么让其内斗消耗呢?高等的女人凭借父母或者丈夫的地位也能比低等男人地位高,但它成为的是个丫鬟,女人中的位卑者。而且这个兰池,在丫鬟里又是个不安分的。她仗着自己漂亮,梦想麻雀飞上枝头攀高枝,对郑府二爷黏黏糊糊,结果还没勾搭成功,就被二爷正妻收拾掉,找了个借口关柴房。   *&#想,不管咋样,它现在就是兰池了,以后凭借这个身体和这个身份不知要活多久,也只能接受这些。只是兰池虽然是个丫鬟,但是作为房内伺候的大丫鬟,身体软弱的可以,关了两天柴房竟然就因为害怕悲愤死亡了,现在它刚接手,身体不适、难受也很强烈,干渴的喉咙强烈渴望清水,烧灼感的胃部也缺乏食物。   可惜房里没有任何能食用的东西,兰池只能试图调动自己少的可怜的能量,缓慢滋养身躯。渐渐的,不那么难受了。就在这时,听到有人在窗外嘲讽一笑。      兰池转头看去,只见2个身穿彩衣的身影一闪,然后就是两个少女的说话声。   “兰池这丫头还不吃饭?她真要绝食了?”   “可不是,她也太犟了,二奶奶不怪她就不错了,她还使性子!”   “亏她整天花枝招展地往书房端汤送水,二爷还是不收用她,二奶奶没卖了她就天保佑了,教训教训就绝食闹事,真本事自个儿挂梁上大家都干净。”   “嘻,你这丫头嘴太毒。可她真就是不省油的灯,扒拉咱们这些人,数她心眼子多,仗着出落的好点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,也不看看二奶奶出身什么样的人家?带来的陪嫁丫头哪个不出挑,又哪里轮到她……”      正说着话声突然低下来,然后有脚步声传来,那个声音清脆的语调很殷勤地笑问:“兰亭姐姐往哪里去?可有差事能让我们代劳的?”   一个温和的声音说:“兰池醒了吗?”   “没呢,我们俩个刚看过,兰亭姐姐真是关心人。”   “我给她带了碗粥来,想劝她喝下。”   “姐姐交给我吧,我今儿个休息,正好守着。”   说了几句闲话,叫兰亭的隔窗看了下,兰池提前闭上了眼睛。她就把食篮交给了先来的女孩,道谢离开。那个声音清脆的还赶着送了几步: “兰亭姐姐别外道,我们给姐姐办点事心里喜不得的,再说这也是二奶奶的吩咐,哪里敢不尽心。”待兰亭脚步远了,两个小丫头继续磕牙,不外鄙视兰池的行为,推断她将来的恶果。      她们叽叽咕咕的议论让兰池心烦,却也明白了些这个身体的处境,由于相貌出众又爱慕虚荣,导致群众基础薄弱。怪不得这具身体如此无力,敢情闹绝食,有吃有喝睡好觉的日子不过,真是作的一手好死。不过原主身体精神双重虚弱,刚一作就真死了……   在她想弄点动静出来时,一个小丫头推门进来了,看到无力倚靠在柴堆上的兰池竟然睁着眼,看过来的眼神也清亮亮的,不禁一惊,然后干干的笑笑:“兰池姐姐醒了?可要吃点东西?”   这分明是含有对兰池绝食的嘲讽,如果是以前的兰池,绝对会气的发作一番,现在的兰池却没这个兴趣,而且她的确饿了,所以点了点头:“是饿了,如果有吃的就拿给我。”   小丫头显然对她不按理出牌的表现吃惊了:“兰池姐姐真的是要吃饭了?”   兰池身体的疲惫感又增重了,这些人怎么如此罗嗦,饿了想吃饭再正常不过,至于反复追问吗。她吸口气慢慢说:“我需要补充食水修复身体,如果你不想给,告诉我怎么找到。”   外面听到动静的另一个小丫头也进来,与前面的小丫头对视一眼,都看到对方满满的愕然,这种说话腔调,这样的兰池,怎么那么别扭?也许是饿傻了,要不就是想通了,绝食不下去了?两个人了然地撇撇嘴,把一碗粥端给她。      两个小丫头看着认真吃粥的兰池,再次瞪圆了眼睛:只是一碗白粥,兰池却吃的很香。   原来的兰池持宠而娇,吃的用的都要精细,样样压其他丫鬟一头,郑府又是大户人家,本来就奢侈,大丫鬟养的比小家小姐还精贵些,白粥这样的东西让兰池吃,不定会怒而摔碗,然后还要悲从中来的哭上一回,她认为这样没滋没味,做起来丝毫不含技术含量的东西,端来纯粹是敷衍她、冷待她、折磨她,是对美人的妒忌折磨啊。   可是现在的兰池想法却完全不同。这个时代物产不算丰饶,之前看到的人大多温饱,还有穷困到食不果腹、衣不蔽体的地步。况且人很难吸收纯粹的能量,只能通过食物转化,那就应该爱惜食物,尊重自然的赐予。就像能量体中,如果有体奢侈浪费能量,就会被厌弃,也注定强大不了。   在她看来,这样的一碗粥,精细的白米熬煮的恰到好处,还带着温热,虽然味道寡淡了点,却正适合虚弱的肠胃,真是再好没有,如果不是顾忌久未进食,她早就吃完了,不过细细品味倒更能体会那米粮特有的甘甜。   于是等兰池重新被独自关在柴房里后,她奇怪的表现已经被那两个丫头一路传遍了府中。本来她的事情在内宅很多人都知道了,不少人看她笑话,现在笑话有了续篇,当然更是喜大普奔,两个人工天然小喇叭开始广播,大妈大姐谁听谁知道。兰池只是再度开始休整,她要尽快适应身体并且调整好,起码不这么虚弱。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男同事都开始不吃晚饭减肥了!有人断定作者更加圆润了!   妈蛋,没啥了不起,我也不吃晚饭。   不过稍微空了点,于是吃了巧克力、榴莲饼、桔子苹果柿饼,嗯鸭脖子就留到明天好了。   看,本色还是个自控的好大婶。 ☆、离开柴房奔二爷   柴房的时间过的快,自两个小丫头走后,兰池一直恢复身体。月光从破了洞的窗户中透进来,房内似镀了层银霜,兰池能感受到其中清凉温和的能量,尝试吸收,依然是流水般泄去的漏斗体质。不过即使留不住,但如水流过身体的能量还是能带来一点好处的,起码滋养经脉。   兰池专心吸收了不知多久,直到传来远处的更声,才知道已经深夜了。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身体——她的腿被麻绳绑住了,虽然不是很紧,但不能自由活动时间长了,流血不畅非常难受。就在此时,柴房门被打开了,一人提着盏灯笼走了进来。   这是个青年男子,穿着小厮的服饰,脸在白色月光和黄色灯光下,被映衬的颜色诡异,就是笑起来也有点鬼气森森。他悄无声的走到兰池面前,小声说:“兰池姑娘,别出声。”然后从怀里摸出把剪刀就戳过来。   兰池觉得很好笑,他担心自己出声被发现,那在黑暗中辣么明显的灯笼不更显眼?也不说清楚就动手,万一自己以外他准备伤人喊叫起来怎么办,这哪来的笨坨坨?想了想,这位就是二爷贴身小厮中的一个,人虽然稍微笨一点,但是够忠,所以那位风流公子郑二爷让他办事很放心。看来这是准备放她出去,却不知道是悄悄放了还是和二奶奶达成了协议?不过现在身体状况的确不好,如果再不改善环境,怕是会让这具虚弱的身体留下病根,还是顺水推舟的出去吧。   小厮手脚倒灵活,很快剪断了绳子,扶她站起来,就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上。这跟上还真不容易,要不是她吃了粥还修复了多时,真跟不上男人的大步,尤其是穿梭在黑黢黢的院子里,几乎没有走直路,不是小桥曲廊,就是铺着石块的花圃小径,走的真不轻松。   约摸着走了有一刻钟,腿脚都酸软了,终于进入一座院子。小厮将她带进厢房就告退走了。兰池进门,看见屋里已经放下了厚厚的窗帘,燃着一对琉璃灯,内间摆了个屏风,此时却是挪开的,能看到一张精致的木床,还挂着漂亮的纱帐。窗旁是张方桌,铺着讲究的桌布,垂下来的边角都绣着繁复的花,桌上只有一套茶具。这房间不算大,虽然布置精细但物件不多,看起来不像常有人住。   刚打量过,房门又开了,两个小丫头抬了桶热水进来直接送进挂着帘子的净房,出来问她:“兰池姐姐,热水倒浴桶里了,被子是才熏过的,姐姐还需要什么?”语气是很恭敬的,但是低眉的动作和两人悄悄你戳戳我,我瞅瞅你的小动作,总带出几分不屑来。   需要什么?当然最需要的食物了。兰池张口想说话,却感到喉咙干涩的厉害,有点想咳嗽,可好像只要发声就会更疼,她清下喉咙,干脆先走到桌前抓起茶壶倒水,结果只有一个壶底的冷茶。不管这两个小丫头是故意还是不精心,她顾不得什么,倒进茶杯里喝了。补充了点水分,却好像被唤醒了知觉觉得更加饥渴,硬撑着走了半天的身体也极其无力,四肢绵软,甚至脑袋都开始昏沉沉的。   兰池喝光了冷茶,对两个小丫头说:“能给我送壶水吗,还有吃的,最好是肉粥,稠一些。”看着小丫头诧异的眼神,想起之前的那碗粥,明显数量不够,也许这里女人的饭量小,什么都是小小一碗,哪够补充现在的能量,她又补充说:“粥多点,一盆,记得加肉。”   那两个小丫头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。以她们对兰池的了解,最看重脸,哪怕病的要死了,第一还是关注自己的容貌,从柴房出来一身狼狈,应该首先要靶镜、妆盒什么的,可她开口就要吃的,还反复强调要量大肉多……看来真是受到教训,饿惨了。   等饭的时侯,兰池抓紧时间洗了个澡。热水浇去一身脏污,再用雪白的棉布巾擦干头发,精神就好起来。出来还在梳头,小丫头就送粥来了。果然是一个汤盆,里面有细碎的小肉丁,大概因为熬的时间不够长,粥还不够粘稠,但兰池吃起来已足够香甜。   一汤盆吃完,肠胃的满足感无与伦比。可是吃饱喝足后,身体的不适感却增强了。肢体酸痛,内脏却有点烧灼感,即使站起来这种动作,做起来也不容易,试着走了两步,很是费力,不得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。   兰池暗自奇怪,已经用月华洗刷身体,为什么更虚弱了呢?仅仅因为走了一段路?这不合理啊。她运用能量细细体察身体,却发现更多不合理之处。有些防碍生命力的物质,虽然量不大,却盘踞在她的血液和脏腑之中,腐蚀血肉,麻痹经脉,破坏细胞。这绝不是身体应该有的物质,那是什么呢?   回忆看过的那些云山雾罩的医书,兰池比对症状,不由有了猜测,是毒?难道有人给原来的兰池下了毒,不过量比较小,并没有强烈发作,然后又借口将她关进了柴房,断定以她的性格肯定会闹腾一番,这样毙命也没什么人怀疑。就算有人怀疑也没关系,区区一个丫环,谁还会因为微小的怀疑去请人检验?结果原来的兰池果然开始绝食,加上娇生惯养的身体,真的送了命。   至于是谁想要她的命,很明显的就那么几个人。也许这个猜测是假的,但是面对生命危胁,还是更谨慎些好,兰池觉得,无论之前的情况如何,现在事情的发展趋势已经说明,自己还是应该设法离开这个郑府为妙。   兰池沉浸自己的思考中,琉璃灯的光影闪烁,房间内又进来一人,还在进来之后就把房门插上了。兰池心中本能的警觉,抬头一看,是记忆中的郑二爷。细皮嫩肉的郑二爷有双桃花眼,微垂眼皮看人时尤为脉脉含情,唇红齿白似笑似嘲,风流劲简直从全身每个毛孔往外冒。   单论外貌倒是不错,天生的好皮囊又养在富贵乡,读过几年书,做起儒雅范儿来在见识有限的丫环眼中就能称上有文采了。他明明因为家世而自傲张扬,偏在举止中特意显示谦谦风度,有点反差魅力,怪不得受到女人欢迎。可惜现在的兰池看人不只表面,还看内在,并且这个内在不需要长期考察,二爷的能量波动实在明显的弱啊。精神弱,应该意志不坚,学识低下;体能弱,肯定缺乏锻炼,流连花丛。   兰池看着这个人,心中冷笑:这样的人,怎么会对伺候自己的丫环动真心?她并不主动说话,等他摆明目的。郑二爷果然微笑着走近她,伸手就挑起她下巴:“小池儿,可把你救出来了,让爷看看瘦了不曾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发文总让人崩溃。   没评蔫蔫哒 ☆、丫鬟根本没人权   兰池闻言一阵恶心,想到身体里的那些毒素,更是腻歪郑二,有心偷情无力保人。默默吸口气安定自己:镇静镇静,能量体不和人一般见识。偏头避开郑二爷的手,兰池从叹口气:“饿两天瘦不了多少,命倒丢掉一条。”郑二爷听了还以为这是情话酸话呢,马上含情脉脉看着她,那股柔情快流出来实体来了:“这两天可心疼死爷了,你可就是爷的命根。”   不知怎么回事,兰池看着怜香惜玉的郑二爷突然想起了一首儿歌:花喜雀,尾巴长,娶了老婆忘了娘。其实这一点也不对景,但是面前这背着强势正妻,在艰苦环境下还孜孜不倦与丫环偷情的郑二爷,兰池很想糊他一脸哗,让他知道哗也是有能量的,丫环不是你想欺负就欺负的。   但现实是她只能苦口婆心地教育郑二爷:“其实我想通了,兰池身份卑微,现在又遭人记恨,实在不适合再在府里待下去。还是让我离开吧。”终于讲出心理话,离开郑府才能活下去,修复这具身体,兰池有点期待的看着郑二爷。   可是,郑二爷眼中,是小美人对自己倾慕无限,无奈又凄凉地被迫离开他的身边,现在期待他的保护和承诺,顿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魅力巨大,也顺便相信自己对兰池是有感情而不是只享受一番,当即表态:“小池儿莫怕,爷会护着你,疼你一辈子。”虽然这句话他不知向几个女人承诺了几次,但请相信此时郑二的心是真挚的!   呕……人类都是这样的吗,难道她语言不过关,没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愿吗?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听一个能量体的心声!兰池睁大了眼睛,一字一句说清楚:“我、想、离开,怎样才能放我走?”   可惜,兰池当人的时间太短了,她还不懂什么叫欲拒还迎,什么叫口不对心,但纯纯的本地土著郑二肯定是懂的,而且在脂粉堆的教育下,领会的十分深刻,看这盈盈含情目,柔柔女儿身,真是我见犹怜啊,这就是撒娇,是要保证,于是一边张开双臂抱向兰池一边说:“不放,爷离不得你,你就能舍得下爷?你看,今晚我们成就好事,明儿一早禀明太太,纳了你当姨娘。”  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,更让兰池希望自己能顺利释放出攻击性强的能量,比如雷电劈死风流多情的郑二。她没什么深入内心的贞操观,但是这个社会却对女人有着变态的要求,男人可以寻花问柳,女人被人多看一眼都名声受损,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错乱的人提出来,又被哪个偏执变态狂发扬光大,可是因为符合男人的利益,被施行成了社会主流观念。虽然很多人家男主人都和丫环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,过明路后成为通房、姨娘等等,但同样存在着爬床丫鬟的101种死法。兰池本身被郑二老婆盯着,又是受罚时被偷偷放出来,如果现在稀里糊涂和郑二发生鱼水之欢,肯定瞒不住,结果基本就是被秒杀了。   白天蹲柴房,夜晚被破身,天亮被要命,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?这些事情郑二考虑过吗?也许有,但认为自己可以想办法,也许下意识没有多想,只顾着先得到年轻小鲜肉。所以说某个角度来看郑二的行为是极度丧心病狂。   兰池敏捷地躲开了郑二的怀抱,迅速回忆组织语言,和他隔桌相望:“二爷,兰池自认命薄,没福气常伴二爷身边。如果被二奶奶知道可不得了,看在过去伺候您的情份上,还准许兰池家人来赎身。”   郑二见她又躲开了,有点不悦的眯了眯眼,但很快又柔情款款地凑近来:“爷念着小池儿好久了,这个家的主人还是爷,你可就来安慰安慰爷的相思之苦吧。”说着奋力一抱。   兰池就在他附近,这下避无可避,眼看就要被抱上,手上捞起茶杯就砸了过去。茶杯“嘣”的一声实实在在地打在郑二脑门上,额角眼见着青肿起来,甚至还因为擦破油皮出现一块血痕。   郑二震精了!竟然有女人拒绝了他的怀抱,不是害羞红着脸被抱在怀里,而是用茶杯砸他俊美无俦的脸!这不符合自然规律!于是他就愤怒起来,被低贱的丫环冒犯的愤怒像开水咕嘟咕嘟冒了泡,蒸干了对小美人的怜惜之情,郑二最大限度的发挥了他的男人体能,一个跨步狠狠抓住了兰池,正想教训她时,门猛的被撞开了。   不能怨门不结实,本来只被不太用心的轻轻插上,哪能抗得住来人拼力的一撞,一个女人被惯性带的几乎是滚进屋里,随后一堆女人眨眼间蜂拥而入,撞门的中年妇女简直是用绳命来尽忠,不顾自己的疼痛,尖声叫唤:“兰池你个小贱人,竟敢勾引二爷!”   郑二和兰池同时惊慌的扭头,看到被一众女人簇拥在中间的二奶奶,比尖叫声更锐利的目光刀一样劈过来。在她眼里分明是两个人扭在一起,但是她忽然呼啸一顿,盯住了郑二爷的红脑门,那个撞门妇女已经悲愤地惊呼:“二爷头怎么流血了?你这该挨千刀的小蹄子打主子!”说着率领大丫环小媳妇冲过来,仔细端详了下又惊呼:“天哪,出血了,爷们的脸啊,你怎么敢,怎么敢……”说着说着几乎一口气没上来要背过气去,伤心震怒的好像是天塌地陷。   兰池也几乎要背过气去,同样是被气的。她快要被强XX了,奸成功被人唾骂逃不了死,奸不成功还是被唾骂。郑二的脸比她的命还要重要的多?何况纯粹是郑二自找的。   奈何她现在势单力薄,根本不容辩解就被绑了起来,二奶奶年轻光洁的脸已经扭曲,凭空出现了几道纹纹,她带着这几道纹气势汹汹疾步过来:“说,是不是你打的二爷?”   “是我。他动手动脚。”   “你不勾引爷们能对你动手动脚?你用什么打的?”   郑二爷此时已被当成国宝,丫环们团团围住他,香粉帕子轮流擦上来,本来破了的皮被擦的更加疼了,不由恨起兰池来,插话道:“臭丫头竟然用茶杯砸我。”   “茶杯!老天哪,用茶杯砸主子?还有没有王法啊?”忠仆又在流泪呐喊,继而恶狠狠瞪着兰池:“你为什么用茶杯砸二爷?”   “手边就有茶杯和汤盆,用汤盆砸他受的了吗?”兰池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。   二奶奶听了忍无可忍,抬手打了兰池一个耳光,声音响亮的让丫环们的手都一顿,几个粉帕悄悄撤离了二爷的安全距离。兰池嘴角被打破了,一道血痕流了下来。她再没说什么,明摆着说什么也没用了,现在她倒真有些后悔,如果用汤盆砸了还出口气。   往日的兰池,要遇到这样的事,肯定吓的求饶,狐媚过后又装可怜一向是这些低贱丫头的拿手好戏。可是现在的兰池只是叹了口气,就坦然与二奶奶对视,目光中竟然都是无奈和郁闷。二奶奶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懂她了,但这并不影响已经定好的结局,当即警告所有在场的女人:“今天的事谁也不准乱讲,让我听到拔了舌头!兰池今天因为私逃,连之前的错事并罚,打二十板子!”   郑二爷前一刻还记恨着兰池,现在听到这个处罚也不由心里一咯噔。家里的板子又宽又厚,即使男人受了二十下也得养上一个月,身体弱点的都得骨折,兰池这样妙龄少女,如果被打二十板子还不得打废了?他还是不愿要了美人儿命的,所以开口说:“二十下有点重……吧?”话没说完就被二奶奶怒刷眼刀,气短声小了。   二奶奶咬牙:“二爷,您还护着这狐媚子?赶明上衙去旁人瞧见您的脸该怎么说怎么想?”说着更气了:“这贱人仗着生的颜色好几分,就轻佻张狂的不像样子,现在更是做出勾引私逃和打爷命脸,说不得容不下她了!”   “明明是他非要强XX我。”兰池无奈。   二奶奶七窍生烟,怒而转身“就凭你个贱丫头?”然后吩咐撞门忠仆:“打三十板子轰出府去。”说完看也不看兰池,好像她是坨脏东西,和郑二爷扬长而去。   兰池: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好像没人看。要不要在影卫那里更个番外打打广告呢?   哎呦那里人也不多。   我是多透明啊,这么透明还在写,不留言帮我凝聚下实体吗 ☆、不受欢迎的人   啪啪啪啪……有节奏的击打声响彻在小院内。一众的丫环媳妇婆子团团围住了中间,没人敢说话,甚至放轻了呼吸,个个噤若寒蝉。   院子正中是兰池在挨打。人被绑在窄条凳上,外裙被剥去了,本来的雪白中衣被打烂了,但是也看不出亵衣,因为衣服碎条粘在已经血肉模糊的臀部和大腿上,厚重的板子还在不留情的落下,血迹从凳子上滴落下来,已经染红了地面。兰池开始还压抑着呼痛,后来不再有声音,头软软搭在凳子上,露出的侧脸颜色雪白,双目紧闭。她的头发散垂开来,长长的发尾拖在了地上,沾上了泥土。   以往郑府为顾及脸面家声,少有当众惩罚家仆的,大多悄悄处罚了,丫环挨打的更少,不好就卖出去,何必招来主家不慈之名呢?只有犯了大错的才被如此对待。可是如今二奶奶不但重罚了兰池,还命令大家旁观引以为戒。   二奶奶身边的寇嬷嬷负责监刑,那一张脸又冷又狠,数数声音堪比铁刃让人牙酸。谁都看出来行杖的人明显下手重很多,二奶奶是有心打废了兰池。何况她之前柴房绝食本来就病着,更是可能要命。不管兰池平时有多不得人心,这种惨烈也超乎了众仆的预料,她今天的下场难免让人兔死狐悲,再嘴毒的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来。   终于三十板打完,行杖人粗暴的解开了绳子,兰池身体失去了意识,从条凳上摔了下来,又是更多血迸出。行杖人根本不管,寇嬷嬷也呼喊一声:“大家都散了吧。”竟也不理睬就带头往外走。   她这一走,抱二奶奶大腿和害怕受牵连的人也走了,有人看兰池可怜,但也没深交情,犹豫下也走了。只有兰亭急急跑过去,一边呼唤兰池一边想抱她起来。可是兰池昏迷过去,身体重量根本不是兰亭这样的少女能扶起来的。半拖起人,见叫不应她,兰亭急的试她鼻息,也说不出手指感应到呼吸没有,再看到她惨白的脸,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竟全是湿的。兰亭无力施救,忍不住哭了起来,更使不出劲,边哭边叫要好的丫环帮忙。   一起进府当差的兰芝、青容凑了过来,看兰池这样也是黯然。青容心肠更软,当下和兰亭一起掉起眼泪。兰亭是个有心的,提前准备了伤药,有用没用先洒上,又在裙子里藏了个单斗篷,拿出来盖兰池身上,免得她衣不蔽体被人说嘴。三个人勉强将兰池弄到一卷席子上,磕磕绊绊地把人送到二门。   那里是兰池的哥哥在等着。兰池是家生子,上面两个哥哥,因是老闺女又长的好,娘难免惯了几分,加上天生的张狂性子,家里是谁也管不住。后来六岁进府当差,眉眼高低总算学了些,心里倒更惦记着要出头。长到十六岁已经是大姑娘了,不想被随便配了小厮,看着满府的爷们想当个妾。后来选中了二爷,设法到他跟前伺候,可到底被打到泥里。   兰池的二哥福生是外头跑腿的,因为不能进内宅,家里闻听兰池要被逐出府的消息,就让他打点了在二门等。看到兰亭几个哭着将人抬出来,福生吓了一跳。他知道要受罚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,斗篷下的身体无力软塌着,那血水竟然都渗透了席子滴了下来,一双眼睛紧闭不睁,唇上也没了血色。   兰亭几个没对牌也不能出二门,将备的好伤药交给了福生就只得走了。福生接过兰池,走到大门还在茫然,本以为就是惩罚丫环的打几下,没想到竟然就被打成这样,如此不要命也得休养一年半载,若是落下残疾……想到这儿手不由一抖,衣摆上溅了更多血迹。   兰池再醒来,还没睁眼就被卷入了剧痛之中,几乎要失声痛呼。但是气力太弱,自以为的大声呼痛不过是几下哼哼。她慢慢调匀了呼吸,忍下痛楚打量四周。   是个没到过的地方,房子不大,说不上精美,打扫的挺干净,摆放的家什俱是实用的东西。这里没有郑府内无处不在的香味,那里脂粉香、熏香、头油香、荷包香……占领了每个角落。这是哪里?她回想了下,明白自己是到家了。   终于出府了,但却是最狼狈的姿势,而更糟的是,只是人被赶出来,身契还在主人那,最后的发落还没宣布呢。兰池暗暗咬牙,这顿毒打伤筋动骨,将她之前好不容易修复了一点儿的身体彻底摧残,要想休养好不知需要多久。   这就是人的世界,比能量体的世界要残酷狡诈的多。能量体之间要是有了无法调和的矛盾,就干脆战斗,输的一方要么被打散要么被吞并,但不会有天生的身份差异把你压制。在这里要想生存下去,必须要强大起来,不然就认命,甘愿在底层被踩踏,缝隙中求得生存。兰池以身体痛苦认识到了这个道理,呼口气又闭上了眼睛,只是一会儿清醒,已经让她感到疲乏。   朦胧间,兰池听到有人在房里讲话,提到她的名字,不由努力摆脱睡意,留意他们的话语。   “真再也回不去了?这可如何是好。”一个年老的男人声音唉声叹气。   “问过了,别说回二房,就连进府当粗使丫头也不可能了。”这是个闷声闷气的青年男人。   “还进什么府?众目睽睽的被人脱了衣裳打,现在说啥的没有,哪里有脸进去。再说兰池也都16了,照理早该许人家了。现在主子不发话,也不可能去求恩典。”还有个气愤的大嗓门男人。   “唉唉,这可咋办?她娘走的早,把这丫头惯坏了,现在得罪了主人,以后可咋办?”   “咋办?拖着算!这都昏迷两天了,也不知啥时候醒,以后要是养不好麻烦还在后头呢!”   “大哥,兰池人还没醒呢,她要听你这么说该寒心了。”   “寒心?我才是寒心!现在满府谁不知道咱家出了个爬床不成被打半死的闺女?原本说好要交给我的差事,能提一等多拿半两月钱的,管事交给别人了,我心里才呕着。”   “啥?那个采办的差事也黄了?”   “可不,而且管事连个交待话都没,还能因为啥?就是现在也处处受人刁难,多少人看我笑话?”   “我说二狗瘌头几个怎么也不来家,见着也不凑趣喝酒,原来也是为这。”   “行了行了,先别编排了没完,兰池毕竟是你们妹子,她这场伤病可不轻,请郎中、抓汤药、补身子肯定不少银子。现在兰亭给的伤药已经用完了,先说说怎么筹钱吧。”   “一年半载的看病吃药?那可得多少,金山往里填了。”   “我也想早点治好她,可娘去世拉的饥荒刚还清,爹你也知道家里哪有余钱?不行先去借点?”   “还借?两年过的啥日子,为还债过年都尝不到丁点肉腥味!我家里的刚生娃,二弟年龄早该讨媳妇,好容易定了陈家姑娘,人家知道咱家这样子还肯嫁过来吗?”   “可也不能不治病……”   兰池听了一会儿,无非是她牵连了家里,让这个本来并不富裕的家庭陷入更大困难,她的爹和两个哥哥也拿不出什么钱来,那个大哥更对她的行为痛恨不已。   人穷志短,尽管是亲手足,在经济压力和前途渺茫的影响下说出的话也不好听。最惯她的母亲已经去世,过于娇宠女儿的行为让两个哥哥心里也未必毫无芥蒂。父亲是个老实头,可也带有小门小户特有的市侩。   还有什么呢?听他们车轱辘似的来回抱怨没什么意义了,她还不能出这具身体出去,就会好好修复她,以后设法讨回身契,彻底脱离郑府。等她改造好身体或者重回能量体原形,自然海阔天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兰池不会一直憋屈滴,现在还没脱离原身的影响,她会很快成长起来   当我是读者时,我想:   字数这么少还要留言?写的不好还要留言?更的太慢还要留言?其实我懒不想留言   当我是作者时,我想:   写了没留言真没劲。没留言没人看还写个求。好容易挤时间更了一点反应都木有不开心。 ☆、王氏的烦恼   兰池从床上能下来已经是2个月后,这对常人而言过快的恢复速度,已经是她故意放慢的结果。为了让身体能够恢复的更好,甚至边恢复变改造,让躯体更强韧、结实,本来的身体因为生理所限,加上娇生惯养缺乏锻炼,在能量体看来简直嬴弱不堪,现在正好有充分的时间慢慢改造。   这段时间的休养,也给了她许多时间来了解这个国家。有余力的时候扫描一下附近的书,看看发展史,看看社会规则,兰池表示,她十分想裂成N瓣。   这里位处南方,虽然相较算是富庶,被称为鱼米之乡,但规矩严苛,酸腐文人更多,女人被养的娇也管的很严。不论老少,女子以柔美为佳,说话声音大、走路步伐快了都会被指不贞静,和人争论与长辈分辨都会被定为不孝顺,针线活不好想学别的技能那就是不贤淑……   兰池不明白,她觉得这些不太合理。完全统一的标准,强行塑造出一批批类似的女人,一代又一代越来越苛刻,没有特性和个性的人,还能是人吗?这和养盆景必须长什么样,随主人修剪枝条有什么区别?   哦哦还是有区别的,因为女人到底是不同个体,也有自己的欲望,尽管基本有关男人:相貌要符合男性审美,名声好才能嫁进好人家。阴谋算计也是为男人,怎么留住男人的心,生下小男人,排挤别的女人,防止她们争夺自己的男人,害自己生下的小男人……大户人家的女人,扭曲自己,出嫁就带着几个媵妾美婢,漫长婚姻中还要扮出笑脸给自己男人找女人,什么通房妾室;小户人家操劳到死,被婆婆修理,被丈夫管制,一手打理男人吃喝拉撒睡,生个孩子都不敢大声叫。   这种环境下,别说女人会习武护身,就是泼辣的都少,遇到事情只能躲在男人身后,受到刁难只能惊叫哭泣,要是被侮辱了,就可以连哭泣都省了,因为没脸哭,直接自挂东南枝比较干净。你说你不挂?还想寻求以后的翻身机会?没关系,会有大把的人帮助你挂上去。   兰池却不想这样,命运已经被掌握在上位者手中了,转变困难,人身安全再不握自己手里,太没安全了。练武什么的是不用考虑了,但增强实力不用愁,我们会更高级的能量改造嘎嘎!   借助这个世界大量的温和能量,逐渐修复再强化,皮肤还是原来的白皙却能抵抗一定伤害,筋肉骨膜是最早受益的部分,扩充经脉让能量的流动洗刷更加顺畅,骨骼坚硬程度不断加强。内脏都受到保护膜的防护,还需要再一段时间的能量流才能改造内里。   这天午后,兰池从转化日华的“午睡”中醒来,把头发绾好就走向厨房。从她身体好转就开始下厨了,这倒不是家里几个男人虐待病号,实在是几个人弄的饭菜难吃,尤其大哥福生和二哥长寿都在郑府当差,吃的是公饭,勉强会熬粥就不错了,大嫂刚生产完,那时还没过月子,加上生了个多小凸凸的男娃正娇贵着,更别指望。老爹的厨艺……他有厨艺这种东西吗?被老婆喂养了一辈子的余老爹,根本就不识油盐酱醋。   经过了几次味蕾考验,兰池主动挑起了做饭大任,这倒让两个哥哥意想不到,成天板着的脸也稍微舒缓了点儿。说是一大家的饭,其实不过余老爹、大嫂和她自己。兰池刚把菜摘好洗净,大嫂王氏进了厨房。   王氏生产过后养的还算不错,但从出了月开始独自照看孩子后,还是显得力不从心。如果这个家庭有婆婆在,还是会有个帮忙指点的人,可是一个老公公能做什么?儿媳妇做月子能洗个尿布已经是极限了,现在孙子满月,当然甩手不管。   王氏抱了个大盆,脸上有点疲色,和兰池打了个招呼,就从灶上温着的大铜壶里倒了些热水,又抱出去清洗了。兰池把晚饭材料准备好,看王氏边洗变动动腰,还不时捶打两下,知道她是腰疼。以前无论是否被迫,王氏也贴补过兰池不少次,于是兰池也出去,打了桶清水,帮她漂洗。王氏推让了两下,就道声辛苦。   兰池刚被赶回家的时候,王氏是怨她的。因为这个娇惯的小姑子,她刚过门婆婆还在的时候没少吃亏受累。后来小姑子进了郑府,慢慢从小丫头熬到大丫鬟,婆婆是逢人就夸,可是月例银子倒是涨了,却从没见拿回过一分一毫,更别说还得经常问家里要。姑娘家喜欢打扮,兰池又被郑府养的眼界高,脂粉衣裳首饰哪个便宜?   为了不被婆家说,王氏不得不经常贴补她,自己没新衣却看小姑不停添新,自己就陪嫁几个首饰,小姑月前换的就嫌样式旧。婆婆去世后家里还债,兰池也没主动给钱,却为了勾搭爷们使劲的打扮,又是大把的花销。那时给福生悄悄抱怨过,福生只是哥哥,说不了太多,而且也心里盘算,妹子若是成功了,家里也能凭借这个出头,便不表态。最后呢?被打了赶回来,连身衣服都没,自家男人好差事没了,多年的纵容换的什么?   更糟心的是以后,回不了郑府,兰池又该说婆家了。名声不好还能怎样?要生个黑心的家里,给主人禀告一声求个恩典,给了聘礼多的人家,管他是又老又残还是嫖赌成性,兰池不也得干受着?所以王氏全认为兰池的转变是知道自己的处境,有心示弱讨好呢。   姑嫂俩人默默洗着衣服尿片,门口有人喊:“兰池在吗?”这里民风朴实,邻里来往也多,白天家里门并没锁闭,半掩着能看到隔壁陈家小子探头往里瞅。陈宏名是十八九的后生,身高刚抽条完,略显单薄,天生的圆脸,一笑有少年人的温柔,还带几分好孩子的乖巧稚气,最讨中年大婶的欢心类型。   王氏闻声头也回,哼了声,更加使劲的搓洗起衣服来,弄得水盆哗哗响。兰池没理她,走到门前问:“有事吗?进来坐。”陈宏名是她醒来后唯一关心的邻居,不但来看过她,还在左邻右舍的口沫讨伐中为她辩解,还悄悄买了营养食材送过来。这样对自己心怀善意的人,兰池也不吝微笑。   陈宏名看到她的笑容,明媚而从容,让那还缺乏血色的脸立即透出几分勃勃生机来,就是一呆,急忙低了头:“嗯,这样,我一个堂妹要出嫁了,娘让我买几匹布随喜,我个男人哪里懂这些?如果你有空陪我走趟布庄,帮我挑选挑选。”说着说着,抬头看了看她又是低头,怕自己脸红被看出来。   王氏听了更加着恼:小姑子也太不省心,闹的笑话还没过去呢,刚能下床就又勾搭男人!这陈宏名是隔壁老两口的老儿子,最宝贝不过,家里铺子说好是要留给他的,何况他大哥考中了秀才,连带全家都高贵几分,给儿子定亲都挑三拣四至今,一心找个佳妇,哪可能同意娶兰池?   说到底,兰池不但身现奴籍,如今又名声扫底,这陈宏名完全是少年人爱好颜色,他父母可不是傻的。所以这完全没可能的事,再惹陈家来理论,或者兰池和陈宏名做出点什么传出去,一家已经掉地上的脸面还得被人脚踩。   王氏在兰池开口之前,先起身站在两人中间,冷着脸说“小姑,你两个哥哥眼看就回来了,爹也累了一天,家里连个热汤水都没有,嫂子还得顾着宝儿,你看……”   她自觉话说的够明白了,连陈宏名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准备告辞,兰池却说:“热水烧好了温在灶上呢。买两匹布能用多久?不耽误我做晚饭,嫂子且放心。”   说完,兰池就扯布擦了擦手,绕开王氏走向门外:“走吧。”陈宏名喜的眉开眼笑,王氏差点吐血,她防不住这个作死的小姑啊,怎么办?不好拦又气闷,站大门看着俩人相伴离去,只觉得胸口憋闷,揉了好一阵才透过气。   兰池却不知道王氏的想法,她只是单纯的认为王氏就是担心没人做饭,而她完全可以兼顾做饭和帮助陈宏名。虽然她不懂什么布料好坏,但原身记忆在,大宅门里打滚多年,这点眼力还是有的,助人为乐何乐不为? 作者有话要说:  王氏:天生风骚的小姑你不是个人!   兰池:她干嘛生气完全没理由。   王氏吐血:小姑你就老实呆家别出去招蜂引蝶成吗?   兰池:嫂子你怎么吐血了?生完孩子还有这后遗症?   这章小小吐槽了下,看了写宅斗宫斗文,写的好也引人入胜,   就是经常想到古代女人的命运,实在对那些规矩束缚呕吐。   可惜现在还有很多女人自己叫嚣,女人要回家,要被男人养就好,自己什么都不愿意学,什么都不愿意干。   从来没想过完全被人掌握住,还能有什么话语权?   真是那样离被奴役也就不远了。女人,首先是“人”。 ☆、三观不同怎么恋爱   兰池和陈宏名一路从巷子里走出去,立即被群众雪亮的眼睛的发现了。门背后、矮墙头、窗户里、大树侧,隐蔽的慧眼双双如炬,不对,应该只只如炬,因为最爱打听散播消息的李大娘是个独眼。   还别歧视李大娘,身残志坚许多年,靠闪亮的独眼和敏锐的耳朵横扫本地八卦界,家长里短只有她不知道的没有她编不出来的!这不刚打水呢,就发现陈家小子和兰池一块出门去了,还有说有笑的,陈家小子低着头话音温柔,说的什么她虽然听不全,但是给兰池去买布做衣裳没错了。   李大娘顾不上打水,能记得把水桶从井里拉上来就不错了,然后大步就奔老陈家去了。陈老头娘子原来也就被称为陈婆子,后来家里铺子生意好,大儿子又考了秀才,立即就成为了陈老太太,虽然她年岁根本没那么大。   “陈老太太,恭喜你哦。”   “李大娘这是什么意思?”   “你家宏名小子给兰池丫头扯布做衣服哩,肩并肩的走一起,哎呦呦登对的呦。”   “什么?李大娘这可不能胡说。”   “老太太甭急,大家都看见了,唉你别走哇,这会儿追不上了,敢情你们不晓得?”   兰池不知道这后面的一幕,她和陈宏名直接去了商街,看过两家布庄不满意,到第三家见到刚进的新货。兰池看过觉得不错,对陈宏名说:“陈兄,这匹花缎鲜亮华贵,这卷绫均匀细密,还有这棉布,颜色好质地也好,最是实用,就是不知道价钱怎样?”   陈宏名当然赞她眼光,伙计早跟在一旁报价,把自家布夸的天下第一。兰池听着价位倒也差不多,就是那匹花缎要的贵了些,就叫来掌柜议价。陈宏名看她落落大方,只觉看起来比原来还要漂亮。兰池原本就生的好,现在经过能量初步改造,更是五官和谐皮肤细腻,加之去掉了原来一些轻浮表情,又值妙龄,如斯少女几可如画。   结果就是,兰池最后问他意见,温润少年郎一下面红过耳:他刚偷看人来根本没听到他们说什么!能做掌柜的都有一双利眼,早看出这个后生虽然才是拍板人,可是心思全在女伴身上,只当不知道,又给陈宏名讲了一遍。这次小陈听清楚了,可是钱超出了预算犹豫起来。有心想减少或者和母亲商量,又觉得在美人面前没了面子。   兰池看他有为难之色,就建议道:“其实花缎最应景,这匹绫和棉可以挑一匹,不如回去再问问陈伯母表妹的喜好。”陈宏名听了更感谢兰池有心解围,看她丝毫没有露出鄙薄之色,心下一暖,当即决定买了花缎和棉布各一匹。   两人出布庄往回走,兰池见陈宏名抱着布费力,提出帮他拿一匹,陈宏名哪里肯,极力推让。这样拐过街角,他身前两匹布挡住了视线,还没转身完全就被人撞了上来,手上一松就掉了一匹。   这簇新的布要是掉地下了,沾了灰土可就污了,陈宏名着急就要捞住,人却失去平衡,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。好在兰池本来走在他身后,看他失衡瞬间就抢上来接住了掉下布。   撞了陈宏名的是名女子,衣衫陈旧,发髻松散,自己也倒在地上,不知是受伤还是脱力,委顿不起,还捂着脸嘤嘤啜泣。陈宏名人虽然单纯些,却不傻。本来想要指责对方的话立即咽了下去,和兰池互相对了眼神拔脚就走,怕这女子故意找茬。   兰池本也以为这女人有问题,可她马上知道自己猜错了。很快有个男人追着女人而来,二话不说就一拳打在女人身上,然后不顾她呼痛就十分粗鲁的把人拽了起来。那男人个子不高却有副结实的身板,边把女人往回拖,边大声咒骂。女人的挣扎拉扯根本没任何作用,只是又招来了几下拳脚,露出来的皮肤都可以看到被打的青紫。   “臭婊、子,老子买了你还敢跑?敢跑就打死你,不死晚上照样得陪老子睡!”男人似乎喝了酒,说话虽然颠倒语言却相当狠毒。   女人被打疼了,哀叫着:“别打了,别打了。”   “不打,不打你能听话?你三叔把你卖给我,拿了我的银子,白天干活晚上暖脚,你个婆娘还待怎地?敢不听话揍死你!”   “我不想啊,那不是我三叔,他夺了我爹留下的房子还卖了我,求求你放了我……”   女人的哀求声和男人的咒骂声渐渐远了,忽然女人传来一声惨叫,是被男人一脚踢到肋骨上,离近的人甚至听到了骨折的声音,女人彻底疼晕过去了。男人根本不在乎,呸了一声晦气,拎起女人大步走了。   周围早有围观者众,有知情人热心给大家普及八卦。却是这里的老住户桑家,桑二娘是独女,母亲早丧,父亲一心想招赘个女婿,可惜愿意入赘的人品太差,人稍微整齐点儿的就不愿意,这样桑二娘过了最佳嫁龄,快双十年华还没成亲。可桑爸爸突然急症去了,桑家二堂叔就把堂侄女卖了,不但得了房子还得了卖身银子。   可怜桑二娘的男人是个混混,成天不务正业还打骂女人,桑二娘不堪虐待逃跑回二叔家,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由送了回去,从此更受到无所顾忌的虐打。   兰池和陈宏名从人群中穿过,听几耳朵也就知道了事情大概。兰池的脸色很平静,但是这平静中有隐忍的不甘和悲伤。这样事情谁听了也不会心情好,可是除了那姑娘可怜之外又能说什么呢?又有谁能给她帮助呢?   走了一阵,陈宏名看兰池始终神色淡淡,尝试着缓和气氛:“兰池,你别害怕,虽然,虽然你……但我会护着你的。”兰池侧头看着陈宏名,年轻的脸上显示着不知世事的坚定,那份坚定打动人心。   可惜,打动不了能量体。   “我没有害怕。只是看到桑二娘被随意打骂心里不舒服罢了。”   “你相信我,我不是那样的人,我……”   “我知道,你不是。”兰池看他着急剖白自己,露出了柔和的笑容:“只是你看,女子命运不由人,我也是女子难免感怀一会。”   “那个桑二娘是命运不济,爹死的早又有个混账二叔,再许了个恶人,才如此悲惨。你家余伯在,还有两个哥哥,必不会如此。”陈宏名见她的确不是很伤感,也轻松起来,甚至开导起她来。这也是他最近想的事情,兰池虽然名声受损,却是他从小喜欢的邻家妹子,他再也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女子,何况她现在的笑……   兰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听他的劝解摇了摇头:“这不是命运不济。因为她是女子,所以保不住家产,还会被人卖掉。如果她是男子呢?理所应当的继承房屋,可她是女子,同族的叔叔都有权卖掉她。”   她说着缓缓呼出口气,语气里有些微的不解和不甘:“女人可能被亲人、丈夫甚至族人卖掉,多可笑啊,被当做物件买卖没有一点儿自主权,甚至卖身钱都拿不到。如果说她的境遇悲催,也不过是生为女子,就成了天生的罪。”   兰池平心静气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,陈宏名却听呆了。这些是什么意思?好像说的有道理,又好像很离经叛道。这些不是应该的吗?女人本就依附男人,靠男人养活,只要好好守规矩,那些女人还是过的很好的,乖巧的小娘子谁没戴个银簪穿身罗裙?   兰池这是,不愿意?那她想做什么?不不,那太出格了,陈宏名突然觉得看不懂这个邻家妹子了。他猛地想起,今天兰池一直叫他“陈兄。”这是多么疏远而且男性的叫法,不应该叫他陈家哥哥或者陈二哥的吗,就是陈小郎君也顺耳的多啊?   陈宏名东想西想的,都无心再说什么了,手中布卷也似乎增加了重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男主吗要慎重,我们慢慢挑哈。   有人能起个好听名字吗,对这个名字不满意又不知道起什么 ☆、小姑求你别说了   兰池回到家,与陈宏名分别时,气氛明显少了当初的轻松愉快,可她进了家门才发现,家里更是低气压。全家人都在,兰池也没问什么,自己把菜弄熟,王氏已经蒸好了饭,只是面带愠色,一句话不说。   等吃过了饭,大哥余福生看着准备回屋的兰池,带怒将茶碗掷回桌上,叫住了她:“站住,这几天你和陈家小子怎么回事?”   兰池沉默,不知该说什么,什么事也没有她怎么说?   “陈家人下晌来闹了,说你勾引他家小子。陈家老太太堵门上骂!你就要点脸吧,你自己已经成笑柄了,还要闹得家里都不安省吗?”余福生看兰池的沉默愈发愤怒,说的话也难听起来。   兰池静静扫了眼福生,说话带着几分冷意:“我又没做错事,她堵门上骂,你就该赶她出去,骂我算什么?”   “你!你还好意思说!如果不是你和那个四六不懂的陈宏名整天说说笑笑,还一块去集市,他老子娘能闹到家里来?”   “陈宏名是成年人了,他还不懂事要我负责?要是说笑都违禁,那这条街也别住人了。”兰池算知道家里为毛怪里怪气了,原来陈家来指责她,父兄婶子都生气呢。   可她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,若是分析给她听可以,这样被敲打却不想接受。想她在养伤期间,连喝口水都找不到人,用药也全靠着兰亭给的那些,后来药没了,家里也没人提出去续,看脉只找过一个路过的铃医,就是那些摇铃行医身份不明的江湖郎中,如果不是因为能量改造,这身体还真难活回来。以前没什么原则冲突,原来的兰池说到底也对不住余家,她也不想计较什么,可如果这样说她,却是不想忍的。   “好了,大哥也是为你好。”余长寿性子憨厚些,不想吵闹起来,在中间和稀泥劝说兰池:“可是妹子,陈家小子虽然不错,可终究是嫁不进去的。你要和他走近了,自然会被人说嘴。”   余老汉也磕磕旱烟,闷着头说:“你就听你哥的,消停些吧,他们这些日子都不好过,月钱都领不全,再要和邻居闹腾起来,回来水都安生喝不下一口。我老汉能活几天?蹬腿就啥也顾不上了,你以后还要指靠着两个哥哥,为他们好也是为你自个儿好。”说着被烟呛的咳嗽起来。   这话有点辛酸,咳嗽的老人更显得佝偻衰老,余家两个儿子不好再说什么,余福生哼了一声转身走了,王氏跟在他后头,圆髻上的银簪花因为扭头动作过猛都颤动起来。余长寿蹲在门槛处,一脸的纠结。   兰池又沉默了。她心里有点乱,难道她的行为十分不妥,引起了所有人的烦感?为什么呢?就因为和陈宏生说了两次话,买了一次布?   余家人各自散了,兰池把刚培养起来的微弱精神力洒向了隔壁陈家。哦,陈家比余家热闹多了,陈家二老正在训子,老太哭,老头吼,反正就是历数兰池怎么生的狐媚,怎么做事下贱……的确说的比余福生难听多了。   陈宏生在父亲的威严和母亲的泪水下,自是吓的跪地,倒也没完全趴下,还试图用今天买布的实例说明兰池还是懂分寸会持家的,又说兰池确是最美貌的小娘子,结果立时被劈头盖脸的连训带打。   兰池再度叹口气,收回精神力不想再看。原来真是她不够谨慎,她与陈宏名的来往当作接受恩惠的善意,原来也是狐媚子的一种表现?以后还是远离着那个单纯的陈小子吧。人真是太难当了,什么时候才能不当人啊……   兰池果然与陈宏名保持了距离,陈宏名顶着被父亲打出青块的脸,还来找过她。兰池托王氏回绝没见。只是到底住一处,难免出入会遇到,陈宏名起初还想与她说话,兰池也淡笑离开。这样几次,陈宏名就知道兰池并不想搭理自己,看向她的目光开始委屈幽远起来。   这日阳光正好,兰池坐在院里梨树下缝东西,王氏也哄睡了孩子,坐一旁缝婴孩小袄。鉴于上次谈话后,兰池表现尚可,王氏态度也缓和许多。姑嫂两只共做针线活,阳光暖暖枝叶葱郁,哪个角度看都是舒心美好的。   王氏也让这舒心美好放松了警惕,开始觉得自家小姑也没那么厌憎,这几日也算表现良好。要不说期望越低满意度越高,兰池稍微好点儿王氏就能看出变化,近而想到自己也是榜样的力量感染了她,于是更满意了三分,开始与兰池攀谈起来。   “你这是做的什么?”王氏看见理池缝的细长布棒,对那奇怪玩意有点好奇。   “这是个……”兰池也不知道该怎么叫这个自己想出来的东西:“我癸水来了,灰包什么的太难使,我想着缝个布条棒塞里面,岂不省事?”   “……”受到惊吓的王氏。一个未婚少女能这样大大咧咧的议论癸水吗?还什么塞里面?塞哪去她真的不想懂!   “可惜就是不好清洗,不过弄好了应该会避免弄的床单上到处血,啧像凶杀现场一样。不过叫个什么好呢?癸水条怎么样?”兰池沉浸在自己发明出“卫生棉雏形”的欣喜中,没发现王氏的脸已经绿了。   “其实我一直奇怪,你们用草木灰包不会弄的身上裤子都是灰吗?身体不会被污染生病吗?”兰池说着转头看到面若死灰的王氏,大惊:“嫂子你怎么了?你失血过多脸上都没血色了?这第一个癸水条给你先用!”   “小姑子你别再说了!”王氏终于怒吼出声,几乎要吐血了。   经过王氏的教育,兰池终于认识到,作为女人,绝不能随随便便讨论有关身体的任何事情,尤其是什么癸水,未婚女孩更决不能“塞”进去东西,不然就会破坏代表贞洁的一层神秘神圣神经的“膜”。   经、血是不详且污秽的,干净利索的女儿家必须要保持衣物整洁,不能弄上那些脏东西,弄上了要悄悄洗掉,其保密程度应等同于毁尸灭迹!   兰池默默不吭声了,心里还是有点惆怅的:所谓干净如水的女儿家,你才是带来那什么污秽的源头吧?可血一离体立即就成了天下至阴至污的东西,好像它从来没在体内流动过……不过就是新陈代谢罢了,头皮屑也没被这么嫌弃哈。   不过看王氏的痛心疾首,她还是顺应主旋律,不要再鼓捣布棒了,可怜癸水条未出世就被批了个底朝天,甚至做的布条都被拆了扔进废物桶。咦,一向节省的王氏这也开始浪费了?过后会埋怨她吧。   于是兰池好心提醒:“都是柔软干净的布条,给小侄儿做鞋那还是极好的。”   “不用!我家不缺那些布条!”王氏几乎又变了脸。   王氏镇静下来,突然想起,这小姑子以前虽然骄横,却最爱面子,更不会说这些正常女子都不说的话。难道是受打击魔怔了?要不是打傻了?或者是不满不让她与陈宏名交往,发泄怨气呢?以后这些话要被外人听到,那就糟了。   她这么想着,就观察着兰池脸色,斟酌着说:“陈家小子倒也识趣,不缠着你说话了,男人还是稳当的好,他这样比过去还算有点样子。”   兰池想起陈宏名欲说还休的目光,扑哧笑了:“我倒觉得一副委屈样实在不适合他。那张脸还是带着笑,温柔好少年的模样比较容易吸引小姑娘。”   “……”这样评论男人,小姑子你真是够了!王氏把被扎出血的拇指放口里吮吸了一下,愤愤吐出了血珠。   兰池敏感的发现了她的情绪再度变化,无奈的站起身伸个懒腰:“我去作饭了。”王氏默默看她走了,真是心塞塞一点儿也不想吃。如何解决小姑的终身大事已经像块石头压她心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咱也有人提亲哟   王氏没担心两天,兰池的婚事就有了消息,有人来提亲啦,而且是两家!王氏十分的欣慰:看看,一家有女百家求,虽然名声不够好,但是脸好啊,身段好啊,你指望男人看中心里美?快歇着吧,他们都是实在人,脸都看不过来还顾着心?   第一家是余长寿回家带来的消息。同是郑府的家生子刘家三儿子,刚过冠年,因为不够壮实干不了重活,打小在府里马厩干活,不过刘家在郑府里也算有头脸的,主子跟前能说上几句话,刘管事还说,要是肯应了这门亲,不但聘礼厚厚的,还管在二奶奶跟前求个情把事情过去,以后只要规规矩矩在刘家做媳妇,以后还想法让她再进府找个事做。   刘家小子做的差事不咋地,要是以前肯定是看不上他的,兰池瞄的可是二爷那样风流人物,这和养马喂驴的臭小子可差太远。不过此一时彼一时,现在兰池还是待罪之婢,二奶奶揪着没放呢,有刘家帮着求情,把事情翻篇儿那就是大恩情。   恩情吗,讲究个报答,以身相许什么的真是不要太现成。为此,王氏和余老汉都颇为动心,可看兰池不表态,正想着怎么劝兰池收收性子,余福生回来了。   余福生兴奋的说了个另一个消息。商街头住着的曹汉,因为死了媳妇想讨兰池做娘子,托人找他说项。曹家准备三礼俱全的迎娶,还单给20两彩礼钱,10两养女辛苦钱。嫁过去后住两进的独门院子,进门就是当家娘子,家里还没老人需要侍奉,简直不要太舒心。   这是除了平常聘礼还多给30两,嫁过去还这么好条件,让一家大小都惊讶了。不过这曹汗是哪位?余老汉敲着烟管想:商街住的多是当街做买卖的人家,怎么想不起是哪位?   王氏反应快,却不敢相信,余福生是个躁脾气,容不得婆娘不驯服,于是怯怯的问:“当家的,这曹汗是做什么的?莫不是那个街顶头卖肉的曹屠户?”   这下大家全醒悟了。难怪想不起来,曹汗这个大名基本没人叫,人人都喊曹屠户。他也是个“名人”,天生的体格健壮,跟武馆师傅学过,早年当过猎户,后来在商街开了肉铺。他常年杀猪宰羊的,身上自有股煞气。街上原不止他一家屠户,可谁敢扰了他的生意,甭管多彪彪的汉子,也架不住他大拳重脚,都打趴了。   这个曹汗脾气暴躁,不但在外能打,家里也一样,先后娶了3任老婆,两个被打死了,一个死因不明,但逃回娘家时也是鼻青脸肿,没两天没了。这下他凶名大盛,谁也不敢嫁。三十好几的壮汉找不到媳妇,夜里急啊,有空就到处琢磨,终于琢磨到兰池这儿了。   兰池漂亮,这是公认的,平时桃腮红唇的看着血色足,听说被打了板子流着血回家的,但一个月就到处溜达了,身体也不错,肯定比他那几个豆芽一样脆弱的婆娘强!于是曹汗就兴冲冲跟余福生提亲来了。余福生自然知道曹屠的凶名,但是听到曹屠的求娶条件,还是动心了。出赎身钱,除聘礼还有30两,这真是大手笔啊,兰池的身价到这个份上当真也值了。   余老汉想起曹大郎是哪只了,顿时看着大儿子:“可不,你说的曹汗曹大郎,难不成是那个干卖肉营生的曹屠?”   “爹你话真难听,什么卖肉营生,”余福生牙疼一般的咂了几下:“是曹屠户,这些年真攒下不少银子,盖起了房子,家里没娘子,看上咱们兰池了。”   余长寿听了不乐意,吭哧着说:“他家是没娘子,可是还有3个孩子,每个孩子的娘都不一样!这是什么好人家。”   余福生听了脸一红,吼道:“再好的人家嫁的过去吗?能拿出这么多礼钱?”   余长寿不乐意被兄长吼:“我说的刘家不好吗?能给府里说上话,刘贵还是童男子,娶发妻,不比曹家第四任强百倍,这才是良配。”   余福生冷笑道;“那刘贵生来脑子就不够聪明,再整天和畜生打交道,性子又呆直,做事混不吝,夏天浑身臭烘烘,小丫头见了都躲着走,就这样货色也是良配?”   余长寿不服:“刘贵是有点呆气,但总比曹屠暴脾气强。他可打死3个婆娘了!你这是让三妹去当第四个?”   余老汉听他们越说越不像,气的咳咳几声,打断了兄弟二人的争执:“这两家都不成,兰池丫头是你们妹子,就不能瞅个好点人家?哪怕是家生子里的好小子呢。”   福生带气说:“我是想找个好妹夫,可是得人家愿意。兰池的名声是彻底坏了,能嫁的人家本就有限,还不图个钱财宽裕?嫁进穷人家,再被人卖了,以后才没处哭去!”   王氏听了一惊。她是喜欢银子,听了曹屠的条件也动心,但从女人的角度,还是害怕曹屠那种凶横的家伙,如果让她嫁,怕是死的心都有了。但现在自家男人这么一说,也的确觉得,反正嫁不好,还不如图个实惠,嫁到破房烂瓦的家里,万一真为几两银子被卖掉,更是悲惨。   余长寿看看一直没做声的兰池,又放软了声音劝她:“妹啊,哥是想你找个好人家,你好了也能让家里添点光不是?可是咱是奴籍,死活还不是主家一句话?现在你事情还没完,刘家是太太的陪房,只有他家能抹平这事。刘家小子是呆点,可也是头婚原配,以后也能过个安稳日子。”   余老汉也觉得,兰池的情况是不太好,要是刘家能成,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。老二说的没错,呆点比挨揍好,又不会受到主家刁难。   余福生看着家里人都有点赞同的样子,就连王氏都默默用眼神表示了刘家靠谱一点点,顿时不爽起来。他是长子,更是这个家的支柱,说话本应该一口唾沫一个坑,竟然给自己妹子说个亲事被弟弟搅和了。   余福生粗声粗气冲余老汉说:“爹,你好好想想,要是那刘家在主子跟前说话管用,还能让儿子自小在马厩干活?那是啥差事?又脏又臭的。要真得脸的,儿子体弱干不了重活,跟着少爷当书童、小厮,岂不体面?可见刘家也就那样,真许了兰池,还不知道会怎样。”   说到这,余福生看着弟弟:“老二,话说到这也别怪哥哥不帮你瞒着,刘管事答应你什么好处了吧,莫不是能换个好差事?他就不是个正经货,平日里没少占丫头媳妇的便宜。叫我说,他怕也看上兰池美貌,儿子又呆憨,娶回家后不定闹出什么丑事来!”   余长寿瞪大了眼,说着:“才不是!”可是语气却没那么硬气。   余老汉看看愤愤的大儿子,再看看不平的二儿子,最后看看角落里坐着的小女儿。姑娘们听到亲事,再泼辣的都会红了脸躲开,最多偷听,兰池却从头听到尾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   王氏纳闷啊,小姑子怎么跟没事人似的,说她不害臊吧,听到这么可怕的亲事也不反对。未婚的少女只有长辈问起来,愿意的红着脸跑了,大方的微微点个头。不愿意的就哭,或是说舍不得亲人。这自顾自喝茶是怎么个意思?   余老汉叹口气:“三丫头,按说这事不该这么问,可你娘去的早,有些规矩也就顾不得了。你是怎么想的?”   “没啥想法。”兰池的确没啥想法,这么两门亲事,真是“各有千秋”,她一个也不想。   “可你不能一辈子这么耗着。女大当嫁,有了自己娃崽才安心。成了老姑娘,别人吐沫星都淹死你。这些天在家里,你就没感觉出什么?”余福生看她不当回事的样子,又来了气,难道这妹子准备在家里吃一辈子?这绝不能答应!   “住家里的感觉?我有啊。”兰池确定的点点头:“饭菜太素了,吃不到肉。哎,无肉令人瘦,我觉得饮食上需要增加能量。”   “你说什么!你这个……”余福生怒道,突然止住了,大喜的看着兰池:“你说想吃肉?你是说,想到曹屠家去?是啊是啊,到他家吃肉容易,可劲管够!”   余长寿听不下去了:“吃肉管够?老话说的好。农夫吃不上白馍,绣女穿不上新衣。那屠户就能顿顿吃肉?就算他家有那钱,也得人没被打死才有的吃。”   兰池再不想看大哥二哥的嘴脸,站起来说:“那明天去问问,姓曹的要是能保证天天吃肉,而且赎身,我就同意了。”   ……一屋子沉默。   余福生本以为妹子会害怕,会骂他,会要费死劲才能说服甚至强迫她嫁给曹屠户,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了,一肚子话憋着,自己都不相信,半天喃喃:“你这就答应了?”   王氏才是傻了,没想到小姑子这么儿戏。她过去拉住兰池:“小姑你想好了?你不怕曹大郎的拳脚?”   余福生既恨媳妇生事,又一样想知道答案,忍下了骂声听兰池回答:“对付一个比对付一窝强点,对付小的比对付老的容易,不过必须保证吃的好。”她语重心长的说:“一定要有肉,顿顿素要不得啊。”   余长寿呼呼出气,然后奔向了同样呆滞的老爹:“爹啊,妹子她傻了,你看她说的啥话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王氏:小姑你为吃肉就要嫁给杀人狂吗?   兰池:曹屠你说,到底有没肉?   刘贵:美女我家也有肉!   刘管事:没错,我家肉多。快到我碗里来!   余老汉:老伴我对不住你,闺女因为馋肉就要嫁给屠户,还是死了三个老婆的,天知道他摊上的肉有没有他老婆的? ☆、屠户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  余家哥两个因为兰池的婚事争执,几天都不对付,见到对方自然没好脸色。老大脾气暴,更是经常拿话刺老二,鼻子眼睛一起恶出气,次数多了老二也不相让,说话也不客气,这样下来,最难受的倒是余老汉。他是老实头,还木讷被动,想的多做的少,遇到大事也拿不出家主的魄力,结果是自己难受家庭成员也松散。   兄弟俩没争出结果,曹屠户就上门来了。在一个傍晚,收掉肉摊的曹大郎穿上一身新衣,兴冲冲跑余家来了。开门的余福生看他都乐了:左手一个肘子右手两个蹄子,头上还戴着新帽子。可是没乐完就听他嗓门洪亮嚷嚷:“兰池呢?我看她来了!”   不过是刚提亲,还没答应他,连议亲都没,就这样直冲进家大呼小叫的要见人家姑娘,这也太莽撞了。余福生脸上有点挂不住,连听见余长寿小声说“粗人无礼”也没呛声。王氏上了杯茶就准备躲进里间,奈何曹屠户将肘子蹄子一古脑推进她怀里。王氏捧着油乎乎的礼物,觉得收下不合适,想要客气下,刚说了句:“不用破费……”就见曹屠户蒲扇大掌挥了过来,王氏吓的一躲,曹大嗓门说:“余家娘子不用推让,快快拿去整治几个下酒菜,让兰池陪我喝两杯!”   说着把东西更推了推,王氏只得抱牢,觉得不接快点就能被戳到胸上。王氏哪里还敢推,脑门子都冒汗,也顾不得油渍脏了衣服就匆匆走出了正厅。刚才近距离看到曹屠户,那粗壮的脖子,露出的胳膊块肉虬结,可怕的力道,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巨大板牙上粘着的菜叶……王氏简直又开始冒冷汗了,这么个粗野的人,她小姑子能愿意吗?而他那么可怕,真的能嫁吗?   兰池此时刚提水回来。调理身体后,力气也开始慢慢增长,她也有意识的做些力气活锻炼肌肉,为淬体做准备,刚好家里洗衣做饭少不了水,她就经常自己去提。   陈宏名见到几次,心里默默难受。提水是重活,家里有男人的都不会让未出阁女子做这些,何况余家竟然连扁担都不给她,就用两手提。还记得挑布时,她那双手白皙细腻,抚过鲜红的锦缎,简直玉一样莹润,哪里做过什么粗活,现在却要这样费力的提水。   兰池家住的离水井远,开始的时候,她提两个大木桶的确费力,中间要歇一歇,有时还得擦汗,甩甩肩膀。陈宏名看着眼眶都红了。家里严禁他再接触兰池,为此也打过骂过,从来没违背过父母的陈宏名,是不敢再随便去找兰池了,可要让他忘了她,见她受苦跟没看见一样,他也做不到。   倔强的要求必须娶兰池?不会被同意的。带兰池私奔?他怎么养活她?甚至,兰池根本不会跟他走。这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孩,是他唯一喜欢过的少女,却被如此强硬的中止恋情,只能远远望着她……这对情窦初开的青年是残酷的,几次夜里他痛苦难耐,真想不顾一切的跑到余家,让兰池和他走,奔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,可是又被自己压制下来。   精神上的折磨,让陈宏名有了变化,原本温润青年变得魂不守舍,笑容没有了,人也瘦了,陈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。可再急也不能让他乱来,因此上积极找合适的姑娘,想早点定亲。   兰池不知道这些,所以当她快到家时,看到陈宏名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,那副苍白颓废的模样很吃惊。陈宏名拦住她却又什么都不说,千言万语口难开的表情,让兰池寒毛倒立。这什么意思?想抢桶还是想要水?她又没砸坏他家东西,这么悲痛的眼神是几个意思?   “兰池……”陈宏名忍着抱她的欲望,念着她的名字。   兰池纳闷的看着他。   “兰池……”陈宏名一字一顿的。他想问的太多。你喜欢我吗?愿意跟我走吗?你想过我吗?我夜里心中呼叫你听见过吗?可是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,他只能机械的,再叫她的名字,字字血泪不要太悲伤。   兰池有点不耐烦,只是看他实在难过,忍下来听他说。   “兰池……”陈宏名愁肠百结,多日没好好吃饭休息,身体本就虚弱,被兰池吃惊不耐的表情刺激到了,更是觉得头晕目眩,手都开始抖起来。   看来不用期盼他说出什么来了,这人压根就是语言障碍,只会叫名字。想通这一点,兰池用力提高水桶,打算绕过他走人。   陈宏名不想她走,想接她的水桶,问她累不累,帮她提回家。兰池避开,陈宏名终于嘶声说:“兰池,你连水都不愿让我帮着提吗?”   兰池看他红着眼圈似乎深受打击,更加不解:想帮忙就说,难过什么呢?不让他提就快晕了一样,助人为乐的意愿多么迫切啊。兰池默默把两个水桶递给他。   陈宏名一喜,接过桶来,就听哐当、哗啦……他本来就少干体力活,虚弱的身板没做好准备就接了两个大桶,两条胳膊像被拽掉一样疼,本能撒手,水洒了一地。   泼出来的水打湿了衣服,陈宏名的裤子全贴身裹在了身上,兰池虽然敏捷的跳开,裙摆也被溅湿了,一双绣鞋踩在泥地上,都是泥点。   这事就发生是两家不远,声响自然惊动了人。陈家人先出来,陈老太太一激动就顾不得自己的修养了,边骂儿子不争气,边骂兰池狐狸精。余家大哥气的连吼,揪着妹子回家还忙着反驳陈老太太。   就在一片乱声中,一个洪亮的嗓门压住了所有人:“谁敢纠缠兰池?看我拳头饶不饶他!”就见曹屠户大步生风从余家出来,走的快了帽子歪在一边,露出了光趣趣的头皮,脸上横肉聚集起来,挤的眼睛更加凶横,因为胳膊轮动幅度太大,衣襟裂开,里面竟然没穿中衣,几根胸毛活泼的探头出来。   这造型一亮出来就震惊全场,陈家老太太不敢出声了,拉着儿子飞速逃离,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打,陈宏名还在拎不起水的崩溃中,再看曹屠户的胸毛一阵犯呕,然后肠胃不顺就真的干呕起来,吓的陈老太太超常发挥,以惊人的力气拉拽着儿子遁入家门。   余福生还不知说什么好,曹屠户就奔过来大手一挥拎起水桶,看里面剩的不过半桶,他倒在一个桶里,毫不费力的拎着就走,顺手把空桶塞给了福生。   余福生本以为他会打人,正担心怎么才好,突然被大木桶砸中怀中,胸上一阵疼,揉了两下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“袭胸”了。   余家人也回了屋,曹屠户把桶子扔地上,上下打量兰池,那眼神放肆而大胆,从头看到脚。兰池的姿色过人,身材高挑,站立当中腰背挺直,自有股大方从容的气度。曹屠户混成“商街第一屠”当然也有几分识人之能,看下来再满意不过:果然是漂亮又身体好。   兰池也看了曹屠户,整体粗壮凶野,雄性激素旺盛,胸毛都长到锁骨下了,兴许是肉食和下水吃多了,脸上和双臂好几个大黑毛囊鼓起,卖相不佳。   曹屠户从来没见过敢跟他对视的女人,再泼辣的女人见了他都怕,尤其是要说给他的,更是哭着跑着,不揍两次不消停,见兰池竟然安静的看他,新鲜感上来,舔舔厚嘴唇说:“小娘子胆子挺大,看你曹爷怎么样?嫁过来只要听话,吃香的喝辣的,要是敢跟别的男人拉扯纠缠,那可不成,曹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!”   王氏听了吓的一哆嗦,余福生脸上也不好看,这样的话哪家姑娘受的了?余长寿乍着胆,想着在自己家里,对兰池说:“妹啊,你回屋去吧。”曹屠户一听,铜铃眼冲他一瞪,扬着下巴说:“咋的?看不上我老曹?”余长寿气的面皮发紫,对着余福生冷笑:“这就是你找的人!”曹屠户更张狂了,大咧咧岔着腿坐在当中:“小子,有气对着我来!”   “别吵了。”兰池声音不大,却是清澈如水,字句清楚。她是这个屋里最关键也最尴尬的人,出了声自然受到关注。看到房里静下来,兰池转头看曹屠户:“你说成亲了就要一切听你的,为什么?”   曹屠户理直气壮:“还有为什么,因为老子养你!”   兰池点点头:“原来如此,如果我自己做活够养活自己呢?”   “这……”曹屠户揉了下自己的大光头:“那还得听老子的,老子是你男人!”说着一挥拳,拳风刮过,王氏不由退了半步。   兰池语气镇定,不急不恼:“如果不听呢?”   “打!打服为止!”曹屠户大声说,紧接着想起还没娶到手得哄着点,豁开厚嘴唇笑了:“小娘子别怕,听话自然不会打。我家前几个婆娘,那都是自己身子弱……”   兰池做手势止住了他的话,唇角噙着几分笑:“说来说去,你家谁能打谁说了算,厉害的把柔弱的打服就成了,对吧?”   “呃?”曹屠户觉得有点不对,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:“对,对吧。”想想自己肯定是厉害的,能打的,又肯定说:“当然了!”   余家人听着也别扭,兰池这是吓傻了,主动被打呢?余福生皱眉刚要说话,兰池已经说:“那就这样,很公平。”说完就翩然转身,走进了里屋,剩下一干人面面相觑。   兰池面带微笑:这里婚嫁时间长,再小门小户,从定亲到嫁娶也得花个一年半载,届时她淬体已成,就凭曹屠户那粗笨的肉体力量,还想压制她?还是乖乖等着被打服为止吧! 作者有话要说:  文艺青年和屠户的区别啊。   本想过年多更几章,结果两杯倒什么的,能看清墙壁不转就好了,码字是不行了。    ☆、命运的弧线很锋利   余家闹闹哄哄,郑府也不太平。盖因今日朝堂上崇明帝抛出了重磅炸弹:为体恤为国尽忠、坚守边境的将士,缓解边关军士大龄无偶现状,凡五品以上官员,均要按品阶出适龄未婚女子,无论是婢女还是家生奴出身不限,交予户部送往边关,由兵部共同分配,赐婚于有功军士。女子婚配后身契交还本人成为自由民,并每人可得十两的嫁妆一份,以安心边塞生活。因婚前将女子与军士相看,此事谓之“选婚”。   郑府内几个主子在后厅开家庭会议,所有的女眷听到郑老爷带回来的消息都惊呆了。郑老爷官居四品,按要求要出50个适龄女子。到哪凑这么多姑娘?关键是哪有姑娘愿意嫁到那种蛮荒地去?   虽然圣旨说的好,不限出身,谁家也不会把自己的嫡女庶女侄女哪怕是私生女交出去,就是那些家生子,如果主子房内选丫鬟那是乌央乌央来了,可要嫁到边城去?保管跑干净全躲起来。边城是什么地方?连年征战、食物匮乏,那些底层士卒杀人挣军功,不但粗鄙而且凶悍,只怕花朵似的女儿几天就被挼搓死了,大家的婢女吃穿用度比小家姑娘还好,哪里受的了那个罪?   郑太太嘴唇抖了几下,不可置信的说:“老爷,这可怎么好?如此行事岂不荒唐?”   “如何荒唐?朝政大事岂容妇道人家非议!”郑老爷本就一肚子官司,希望太太能顺利解决这个问题,毕竟选丫头什么的,就是内宅的事,没想到太太第一个反对,当即拉下脸来。   大房太太,就是郑老爷的嫂子也是愁容满面:“弟妹也是着急。哪家的女儿也不是天生掉下来的,就是咱们的家生子,还不是娇养着长大的,谁愿意眼瞅着自家女儿跳火坑?”   大房的老爷把茶杯墩在案几上:“这可是稀罕事,边关将士娶妻,让官户人家嫁女!”   “那又如何!”郑老爷重重哼了一声:“事到如今,容不得我们说不,五品以上人人有份,哪个敢再触怒龙颜?”   此话一出,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。不管如何荒唐,旨意一下势必要办到,这些议论就是发发牢骚,可怎么办当真是难。   一直没出声的郑老太太让丫鬟停止揉肩,坐直了身子,慢腾腾的对下面的一众儿孙说:“觉得这事荒唐?那是你们见识太少。前朝曾将到了年纪的宫女、罪官家眷嫁给边关军士,先帝在时,也曾在大灾之年将流离孤女和逃荒人家养活不了的孩子买下,选嫁有功将士。如今多年的年景不错,今上也是仁德明君,并没有大批的犯管罪吏,哪里去寻人慰藉苦守边关的将士?高品级官员多出自世家大户,家中奴仆如云,这个方法不过是变通而已,也是警告朝臣的意思。”   郑老爷听后十分叹服,连连应道:“还是母亲见多识广,这番话真是明智之言。当前西边关驻军中不少有功兵卒老大年纪未婚。关外蛮人逐渐兴起,日渐势大,难保会发生征战。圣上为施君恩稳定军心,才想出派未婚女子去婚配。可如何做却让户部军部礼部吏部吵成一锅粥,几天没个结果。今上大怒,说边境稳定关乎国家社稷,尔等却为一己私利汲汲营营争吵不休,于是怒而下旨。细想起来,当有节制世家大族的深意。”   这番分析下来,众人皆不言语,郑太太独自扶额,头疼的不得了:“老爷说的明白,可一时之间哪里凑的出50人?”大家都是发愁,二奶奶是协助婆婆管家的,出力的活自然大多是她做,长辈面前虽然不敢多说,也小声叹息。   老夫人靠回了座椅,手指慢慢捻动着楠木珠,声音不大却说的干脆:“买!趁早下手买死契的丫头,等大家都反应过来更难买到。老二家的在全家中查,不但府里的,还有各个庄子里的全划拉一通,只要有适龄的统统问过,愿意去的咱家再贴补20两。他们家里还省了赎身钱,加上朝廷的10两,里外里有个40、50两,不信凑不齐人。”   这样打算一出,管家太太有了精神:“还是娘高明,我们且得学着呢!要再不够,家生子里挑些个人,性子太强的、不好使唤的、不忠主子的、手脚不净的……通通送出去,身契是咱家的,人就得听咱们安排!”   “可这下来是一大笔银子啊。”大房太太掰指算算,想到公中要出这么多钱,全家的花销都得下调,自己和孩子的吃穿用度不知得裁多少。   “多大一笔?两千多两罢了,你们几付头面又是多少?这事办不好郑家就倒了,到时什么都是空的!”大房老爷倒是认的清楚,把自己婆娘堵回去了。   于是事情就定了下来,郑家刮起了飓风,每个有未嫁丫头的家里都人心惶惶。   余家也不例外,而且二奶奶就明确告诉他们,他家必须出一个人。那还能是谁?这是点名叫兰池呢。兰池去参加选婚,家里不用给她赎身还落30两银子,余福生儿子的满月酒、余长寿娶亲就都够了。   余家兄弟并非是黑心肠到底,可他们是世间俗人,在这样形势下不得不开口让兰池去应选。开口当然难,哪怕余福生能将妹子嫁给屡次打死老婆的屠户,却也对远走边关心存愧疚。余老汉不停叹气,可是看到王氏抱着儿子淌眼泪,儿子们揪头发,也只能视而不见。   兰池答应了,对她来说,去边关还是留在这里分不出好坏。这里她的生存空间太小也充满着恶意,嫁给曹屠的前景更不美妙。临走前,王氏塞给她一个包裹,里面装着衣裳还有一张10两的银票。她默默把银票拿了出来,放在桌上说:“这也是我能为家里做的最后的事情了。以后不会再拖累你们,我生死荣辱也与余家再无关联。”   话音一出,一家人都不镇定了。虽然兰池这一走今生难见,可这么明晃晃的划清界限到底是亲缘难忍。余家人哭的,辩解的,挽回的,喝斥的,兰池看着并没什么触动。她做好了自己的事情,也该断了与郑家、余家的关系,也许离开是好事,边关虽苦却更自由。   在乱糟糟的声音里,挣脱了王氏的拉扯,兰池步出余家,步出巷子,把哭泣和不忿都抛在身后。青石小路,粉墙黑瓦,长着青苔的排水沟,总是湿漉漉的水井,街边带着淡淡花香的小院子,逐一远去,像是原来兰池的童年和她鲜嫩的生活,慢慢剥离。   突然,有个男声在喊他,声嘶力竭。兰池回头看看,是陈宏名,他显然是从家来强跑出来的,头发都没束好,衣衫被追来的家人扯的凌乱不堪。他的喊声绝望而悲怆,已经听不清话语,大概是“回来,等我”几句。只是他挣扎着被家人制止,并不能追上来,只能眼看着兰池离去。   兰池对他微微笑笑,还挥了下手作别,那神态甚至是轻松愉悦的,并没半点悲伤。陈宏名愣了,停止了挣扎,看她毫无留恋的转头走了,半晌掉下了大颗的泪滴。   边城选婚的少女,都是先到临时聚居点,等附近的女孩到齐再出发。不同别家的女孩是家人送到聚居地,相对洒泪的依依惜别,兰池是独自走向郊外的住处。   在路过商街的时候,她还用原主悄悄攒下的一点私房钱买了些必需品。经过曹屠户肉摊时,曹大郎眼光紧紧盯着她,看她从容走过。选婚的事情他已经听说,亲事自然是黄了,他没本事留下这个难得一见的姑娘,自然也没立场去送别。   兰池没有看他,即使余光也能看到那颗锃亮的光头。曹屠户做买卖时极其豪爽,敞开的衣襟下露出浓密的黑毛,现在曹屠户激动的胸膛起伏,那胸毛也跟着尽情呼吸新鲜空气,颤巍巍挺立着。   此时的交通何其不便,遥远的路途,加上路上种种危险,注定她再难以返回故里。那常去的脂粉铺子,旁边铺满锦缎的布庄,金楼里精致的首饰,这边各种小食的叫卖声,还有发散的酒香,那是少女兰池的花意青春,今天也要永远离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命运的弧线哗啦把兰池的生活带偏了。   曹屠(拍着胸毛顺气):感谢作者,让我逃过被打服的命运。   陈小哥:为啥我每次出来都那么狼狈,都分别了就不能有个好形象吗!   兰池:其实我走的时候还想多看看的,作者你让我一直梗着脖子真的好吗? ☆、故友重逢感受多   解释一下,兰池、兰亭进府是被一处挑走的,所以起名字都用兰字排名。碧舟是另一处,用的碧字排名。她们的名字都是主人起哒,不是本名,本来也没什么正经名字。   在聚居地住了几天,兰池就见到了熟人——郑府送来了50人,其中有近20个都是家生子,多少都见过,更有5名原本在内宅服侍的丫鬟,都是得罪主子被记下,趁机打发出来的。其中一个名叫碧舟的,也是大丫鬟里挑尖人物,柳叶眉丹凤眼,桃腮妩媚樱唇温柔,典型的江南美女。她和兰池一批进府,因为两人相貌最好一直被比较,于是也互生攀比之心。你凤眼风流我指若春葱,你擅长厨艺我善于女工,你温柔小意惹人怜,我明艳洒脱让人爱……   两人势均力敌,在归宿上更要比个高低,可惜斗来斗去还是半斤八两。兰池出事,眼看就成为等待处理的垃圾货,碧舟很是得意,喜大普奔的准备自己的婚事,可惜莫名也成了宅斗的牺牲品,被划拉到选婚的队伍里来了。   碧舟这个糟心啊,心里跟冰碴子刮过似的,血淋淋一塌糊涂,心里难受看兰池就更不顺眼,说话行事都带了几分刻薄气,原来的温婉风掉了好几度。   见面第一天,两人就在茶水间发生了摩擦。茶水间供应所有人的饮用水,特别是那些管理的官员和嬷嬷们,包括茶水、果汤,兰池和碧舟和其它3个做过大丫鬟的少女负责烧水冲泡。   这下好了,小小茶水间一屋子的女人,除了兰池全部佩戴香囊荷包,胭脂水粉都是香喷喷的,兰池自开始淬体,五感已比原身强,这样混杂强烈的香气刺激的她鼻子屡屡打喷嚏,强烈气流霸气无比四射八方,正准备找块帕子捂住,碧舟就发难了。   “兰池,你怎么能这么没规矩!”碧舟愤怒的嚷到。兰池并不理她,态度却是“我怎么了”?碧舟看她根本没有认错的意思,也没有像过去反击回来,斗志稍稍受挫,可看到其他少女都在喷嚏声微皱眉头,很快又血条满满,她指点着茶水炉:“你不停地喷嚏,到底是有病没病?这可是大人们用的水,没的被你小蹄子污糟了!”   兰池照看茶水,却不停打喷嚏,的确是不合规矩的,可她忍不住啊。丫鬟们都会用脂粉,但是银钱所限也不会多高级,味道再掺杂一起,对兰池敏感的鼻子来说,是没法挡的考验。好像在应和她的话,兰池因为碧舟靠近扑鼻而来的香味再受刺激,打出了第4个喷嚏,这次因为猝不及防,兰池根本没控制其力度,于是气流攻势打击的碧舟连连后退。   碧舟穿着翠色长裙,腰身纤细,行走起来如同风舞摆柳,这会儿却被气的眉毛都拧起来了,兰心无奈地叹口气:“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,因为你太香了,刺的鼻子痒痒,其实你要不凑我这么近也喷不到你。”   碧舟听后更怒,漂亮的丹凤眼都要立起来了,骂人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,但她作为一个经过宅斗的高素质丫鬟,是奔着奴生赢家的光明大道上走的,最后竟然咽下这口气。   当真是咽下一口气啊,兰池看的很清楚,碧舟咽喉处咕咚一下,脸都憋红了,然后调整呼吸,一字一句地说:“兰池,你怎么对我没关系,但心里有怨也不该污了大人们的东西。你总得要知道自己的本份。”说完一脸嫌恶的用手帕擦着脸走了。   这就走了?兰池诧异地见她扭动纤腰出去了,突然明白过来,这里告状了吧?果然,不过片刻光景,碧舟又回来了,这次离她稍远了点儿,端端正正地说:“管事嬷嬷吩咐下来,要你现在到厨房去帮忙。”   兰池看碧舟说话的时候微扬着下巴颏儿,眼光也朝高处飘去,无语地拍拍衣服站起来,不就是换个地儿干活吗,她真的很乐意离开这个香巴拉的地方。   而且对兰池来说,去厨房帮忙真是太好了,她因为这个英明决定对未谋面的所谓大人产生了很大好感。为什么?好处一个手数不过来:能混到好吃的,可以学厨艺,不用被香熏,提水切菜什么的,终于能做些大开大合的动作了,还能得到些火的能量,简直一举数得。   和碧舟的小摩擦是小事,让兰池惊讶的,是兰亭也被批发来了。她是真正温柔善良的姑娘,并不参合各房的是非,遇事也不争长论短,还经常照顾小丫环,从上到下都口碑不错,怎么会也被人踢进来呢?   待问到兰亭,碧舟脆声数落她:“你还问?兰亭给你送饭送药,还偷偷去你家看你,把你存下的梯己和衣裳都带去了,打量二奶奶不知道?那位当家奶奶可门儿清呢,当然把她记恨上了,老话讲的好,闹人的耗子要连窝端,二奶奶还能放过她?兰亭是被你连累的!”   竟然是这样?兰池没计较碧舟的刻薄语气,忧虑的看向兰亭。兰亭的身体和原主一样,在她看来孱弱不堪,又是不争不抢的绵软性子,这一路能不能安全抵达,以后能不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?这可是她的亏欠了。想到这儿,不由愧疚起来。   兰亭见她愧疚,连连摆手:“别听碧舟的,哪里是你连累我。我是为了家里——我娘常年病着,弟弟又到了娶亲的年纪,你晓得我不是家生子儿,弟弟也指望不上主子指配丫环,为了那些银子自己答应的。”   兰池明白,兰亭是会为家人做出牺牲,但也难免有自己的原因。郑二奶奶绝不是个能容人的,她厌恶兰池到给她下毒,还想活活打死她,维护照顾她的兰亭肯定也容不下。兰亭长的不错,名声又好,原本可以等到了年龄求主人恩典放回家,或是选个不错的管事嫁了,现在却成了选婚&送死队伍中的一员……兰池有点不是滋味。   这里一间房子住了四人,现在还差一人未到,只有她们三个。碧舟见不得她们姐妹情深的对视,哼了一声出去了。兰亭轻轻拍兰池的手,面上有着柔和的笑容,安慰她似的。兰池犹豫了一下,问道:“你怎么一点也不气我?总是我毁了你的前途。”   “说了不关你事。”兰亭又摇摇头。   “到底为什么关照我?其实,我的性子不讨喜的吧。”兰池特别不解这点。   兰亭听了笑出了声:“你也知道自己不讨喜啊,那还不改改?”她在兰池的追问下终于说出原因。原来兰池虽然因为张狂不得人缘,但做事还算光明正大,并不在宅斗中做阴损事。一次兰亭老娘病的厉害家里急用钱,她拿不出夜里偷着哭,兰池发现后把自己的月例和上月剩余全给了她。靠那些钱兰亭家里度过了难关,还钱都到年前了,兰池也一点儿没催,这事让兰亭始终记着她的情。   兰亭最后说:“真不用觉得亏欠我,说来没有你的银子,我娘能不能挺过那次大病还两说。可是现在,如果我不这么做,又怎么能好好给我娘治病?我家就弟弟一个男丁,全指望他支撑门户,我一个婢女能有什么办法呢……”说着说着,双目莹莹似有泪光。   经过了这些事,兰池越发感到人真是复杂,有善良也有邪恶,有忠厚也有奸猾,有真挚也有虚荣,而且一个人能同时具备几种特质,兰池真心表示,实在是胃疼! 作者有话要说:  解释一下,兰池、兰亭进府是被一处挑走的,所以起名字都用兰字排名。   碧舟是另一处,用的碧字排名。   她们的名字都是主人起哒,不是本名,本来也没什么正经名字。   看了看,评论和收藏又让体会到了冬天的严寒 ☆、送聘的剑客你威武雄壮   过了几天,又一批应选的姑娘到了,她们屋里也添了最后一人,竟然是一个七品官员的庶女,被三品官员的伯父送来的,名叫乔玉贞。所有的姑娘中,最高身份的也不过是良家子,这个乔玉贞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官宦家闺秀,庶女也是小姐,不是婢女能比的,论身份她是最高贵的。   乔玉贞不爱笑,待人有礼而冷淡,不过可以理解,任谁从小姐落到这副田地都不会高兴,她脸型轮廓柔和,不算绝色但也是美人,因为常年的保养肤光如玉,更兼气质端庄,在一众少女当中煞是突出。但可贵她并不骄躁,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。又因为她识字明理,见识高出婢女们一筹,遇到事情如果问她,总能得到一个适宜的答案,渐渐在众女之中有了威信。   兰池没有过于留意乔玉贞,她的烦恼在伙食。已经开始淬体的兰池,本来就碍于人多嘴杂,无法痛快的进行锻炼,而需要大量能量的身体,对日日供应的寡淡饭菜提出强烈抗议。奈何少女们都是对未来忧心忡忡的,只要有吃的不饿着,很少有同样的忧愁。   这里每天只供应两餐,这天上午,兰池早早就觉得饿,她早晨看到一头猪被送来,这会更想吃肉,看看缝制衣服的兰亭:“饿不?”   兰亭抬头笑着摇头,又专心缝衣服去了。   兰池看向玩花牌的碧舟和乔玉贞:“晚上或许能吃肉。”   碧舟偏了头用吊起的丹凤眼眼梢溜她一下,满是鄙夷。乔玉贞倒是问:“哪里有肉?”   兰池说:“早上见到有人送来一口猪,被灶房人抬走了,该给我们添个荤菜吧?”   碧舟嗤笑一声:“你想的美,整天净知道吃,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!”   乔玉贞也说:“官员、管事、护卫队……多少人,那点肉能给我们分到多少?菜里能有几根肉丝就不错了。”   兰池一想也是,失望之余又想到别的:“那没肉,总会做点别的吧,内脏啦猪头啦。”她说着没感觉,乔玉贞已经面色难看,碧舟也瞪着她嘟起了嘴,兰亭都吃惊的停下针线。   兰池只顾美滋滋的打算着:“我如果去厨房帮厨,应该可以自己赚点吃,用盐好好搓搓肥肠,干煸了味道一定不错,要有肚子弄点辣椒爆炒就好了,哪怕是块猪皮也好,熬化了用井水冰成冻子,就是弄毛有点麻烦……”   “呕……”乔玉贞奔出了房门,碧舟手摁着咽喉吼她:“别说了!你是要恶心死我们不成!”兰池停下了,莫名其妙的看乔玉贞进来:“怎么了?”   乔玉贞深吸口气:“无事,是我大惊小怪。原来在家中很少吃什么、什么内脏,猛听你说有点不适。”   碧舟看怪物样看她:“你还是不是女孩儿家?说的这么恶心。”说着迟疑的看看她:“你,你难道吃过下水?那什么肠子,可是装…翔…的东西!”   啊咧,自己弄下水吃什么的原来不太好?兰池醒悟过来,这些水乡女儿多是冰清玉洁的,走的是精致路线,做个菜弄个点心都讲究颜色鲜嫩、滋味清淡,下水杂碎都是粗人吃的,女人就是吃也多成了婆子之后,姑娘们别说吃,听听就够了。   乔玉贞收了花牌对兰池说:“昨天赵嬷嬷交代我一件事,让我去东市把定好的绢花取回来,我一个人拿不了可以带个同伴,你这么馋,干脆同去自己买点吃的?”   她们这些姑娘并不能随便出入,只有个别人偶尔要帮管理者们做点事才被允许出去一下,乔玉贞说有出门机会,大家都很羡慕,碧舟立即说:“带上我吧!”乔玉贞一向好说话,这回却略微犹豫了下才答应。   三人用赵嬷嬷给的对牌出了聚集点,往东市的路上,碧舟左看右看的,不时高兴的说几句,兰池却发现乔玉贞虽然应和着,却明显心不在蔫,还常常往西面看,好像在等待什么,可一直到取了绢花也没发生什么事。   要回去了,路却被堵了。一队送聘礼的队伍占据了道路,前后长长的聘礼箱子被挑夫一抬一抬的拉成长蛇一般,大红的绸花绑着分外喜庆。人们乐意为喜事腾地方,还围观着品评一番。有些稀罕物件特意敞开了让人看,人们果然就呼叫起来:“看,三尺高的红珊瑚!”“翡翠三星!”这下连碧舟都看出不对劲:乔玉贞站在路边双目死盯着那些聘礼,似乎能穿透箱子看到里面装的什么。每当值钱东西亮出来,脸色就更加难看,对比那些大红的绸子,简直是青白青白的。   这时候傻子都明白,乔玉贞今天出来肯定与这送聘有关,她若再这样下去,肯定会失态,一同出来的人也落不了好,碧舟也是宅院大丫鬟,伶俐的紧,和兰池对视一眼,就一边一个搀住她想离开。   此地风俗,送聘礼的多是新郎本人和他的兄弟好友,在队尾压阵,意为“迎福”;送嫁妆的多是新娘的兄弟,在队头带着,意为“送喜”。这个迎福队伍已到末尾,压阵的是两个出色青年。一个仪表堂堂、衣衫华贵,气质尊荣而谦和,一看就是大家公子,另一个英挺不凡、腰佩长剑,通身气派不羁而凛然。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却在他身上浑然一体,比那大家公子还醒目。   围观的人品评完了聘礼就谈论起人来,叽叽喳喳的互相打听:“这两个骑马的儿郎是谁?”   “前面不是写着刘乔佳缘?那个红衣的是刘家三公子刘剑,这是给乔家八小姐送聘礼的!”   “刘三公子好生俊俏哟。”说话的小媳妇红着脸。   “不止俊俏,听说是能文能武的全才!唯一可惜的就是庶出。”   “庶出怎么了?人的名树的影,他才名远播,定的嫡出的乔家八小姐!可是高娶了。”   “高娶倒也谈不上,论门第乔家比不上刘家,倒也是般配。”   乔玉贞的脸色越发苍白,用暗沉的眼神盯着刘剑,那目光逐渐惊疑绝望。兰池两人拽她不动,眼看送聘队伍要过去了,乔玉贞猛然挣脱了两人。她像濒临绝境的野兽爆发出了超乎自身的力量,根本不是兰池两个能拉的住的,然后就扑向了刘剑。   人群中突然冲过来一个人,刘剑躲闪不及惊了马,见到乔玉贞即将被踩踏马蹄下,使劲勒住缰绳导致马匹高高扬起前蹄,嘶鸣不止。刘剑真被惊出一身冷汗,可乔玉贞竟然不躲不避,又扑刘剑,简直是自己往马蹄下冲。   这次刘剑是没本事躲过去了,急叫道:“谢兄助我!”几乎同时,他身边那佩剑青年如鹤鸟盘旋而起,动作及其舒展的在马鞍上一点,就跃过了刘剑,毫不停顿的抓住乔玉贞掠入人群中放下她。被变故惊动的人们顿时爆出叫好声,甚至还有人鼓掌,英雄救美从来都是这么喜闻乐见。   兰池和碧舟刚才也被乔玉贞的惊人之举吓呆,现在赶紧跑过来,一起紧紧抓住她。兰池终于知道了,咬人的狗不叫,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发起疯来更加惊世骇俗。今天乔玉贞要被马踢死踢伤,她起码被连带几天没饭吃!没有肉就够可悲了,再没饭还让人活不活了,她要淬体可是需要许多能量的! 作者有话要说:  本本修好了 ☆、痴情错付的乔小姐   乔玉贞剧烈挣扎,还哭着说:“让我问问他,让我问个清楚!”奈何兰池再不留情,手如钢箍,她只得对着刘剑不停叫喊。这人一向柔柔弱弱的,现在却力大的不行,如果不是兰池改造过身体根本抓不住她,碧舟几下就被甩到一边,跌在地上衣服都乱了。她正暗叹倒霉,就有一双温暖宽厚的手将她拉起,抬头一看,是送福的青年剑客。此时凑近瞧去,当真目若朗星、鬓若刀裁,猿背蜂腰的健朗身形站立如松。   碧舟不由自主就红了脸,翩翩施礼道:“多谢公子。敢问公子尊姓大名?公子救了人,也好叫小女子在佛前敬柱香保佑公子安泰。”剑客不以为意的点点头:“叫我谢五即可,举手之劳当不得姑娘牢记。”说着看向仍抓住乔玉贞不放的兰池:“你力气倒不小。”   他对初次见面的姑娘这样说话,本来有点怠慢无礼,但偏偏自身气质洒脱,叫人生不出恶感来。兰池也不知该说什么,就应付:“一般一般。”   谢五:……   说话间刘剑已经安抚好了马,对谢五说:“谢兄,这就走吧?”谢五笑笑,单挑起一边的唇角,流露出几分浪荡和嘲讽:“不忙,在下觉得三公子还是与这位姑娘分说清楚,免得她再扑来,届时谢某可拦不住。”这话说的暧昧,周围就有人噗嗤笑出声。   刘剑心里那个郁闷啊,他就知道谢五不是好东西!原本是谢氏大族的嫡枝子弟,却偏偏痴迷什么武道,最后还要学那些游侠儿浪迹江湖,差点被族里除名,现在依然是谢氏最叛逆的子孙,谢家连提都不愿提他。可气自家父亲却看重这个浪荡子,让自己好好结交,连下聘都特意邀请。如今乔玉贞的情形,谁都能看出自己和她有不得不说的故事,众目睽睽怎么说?不管说什么都会成为明天的话题,每句话都会被歪曲,一想到街头巷尾会遍布他的闲言碎语,刘剑就想扬鞭而去。   可是谢五不走,就那么笑吟吟的等着,刘剑只得下马,慢吞吞踱到乔玉贞跟前。他来后,乔玉贞不再挣扎了,眼睛里逐渐聚集起了雾气,泪珠凝而不散的含着,看着他是化不开的哀伤,是心里明白却不愿接受残酷答案,还盲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。   被如此目光注视着,刘剑也和缓下来,看她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柔情。两人对视良久,不言。兰池等了又等,终于不耐烦了,催促道:“整那么大动静,现在不说了!赶快问,一次弄明白,别耽误吃晚饭。”她可惦记着晚餐可能会有的荤菜,这么磨蹭连盘子都被洗净了好么。碧舟一个踉跄,差点又栽倒,不可思议的捂着脸装不认识,谢五饶有兴趣的看看她。   于是乔玉终于贞哀怨开口:“我从未与人有私,若非说有,也是钦慕与你,却也始终谨守闺训不曾逾矩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刘剑郑重点头。   “那件题诗手帕不是我给别人的,是我贴身丫鬟偷去交给李癞子的。”   “我相信。”刘剑双目一凝。   “后来我才知道,七姐爱慕你人才出众,央求母亲嫁过去。她是太太嫡女,本已准备给我议婚的亲事就这么换了,还陪上我的名声,差点逼死我!”   “我明白。”刘剑的声音十分苦涩。   乔玉贞终于泪如雨下,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苍白的脸颊滑落,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痕:“那你还答应这门亲事!我被栽赃时你在哪里?我被责罚时你在哪里?我被奚落时你在哪里?我被,被送入选婚女中,你在哪里?”   她说着说着声音都嘶哑了,激动的浑身发抖,简直是声声泣血,刘剑在连声追问下不能回答,低头看她如斯悲愤不禁不舍和愧疚。两人再度对视无言,乔玉贞的眼泪都打湿了衣襟,空气中似有什么在酝酿发酵,沉重而心酸的情绪感染了芸芸众生,有些少女听得乔玉贞的诉说也伤怀不已,跟着掉泪。   兰池却没感觉,她无奈啊,这就又不说话光对眼了,照这节奏得说到半夜去吧?乔玉贞再说这么有什么用,什么也改变不了啊?她呼出口气:“他在哪?当然是忙着和你七姐定亲啦!”兰池好心的帮乔玉贞指出事实:“他其实都知道,那又如何?要么你七姐更美,要么嫁妆更多,要么家里要求,或者都有,当然就娶她呀!而且嫡女身份更高,你又被害成这个地步,娶你可什么都没了!这比较下来不会选的是傻子……”说着,看到乔玉贞闻言摇摇欲坠,连忙住嘴。   这么不遮掩的事实像把刀子,刮的乔玉贞心里出血。谢五又是一声笑,周围人也是一副 “原来是这样的”表情。刘剑气急:“哪里来的丫头胡说些什么!”   兰池一愣:“我说的不对?那你说因为什么?”   刘剑一噎,很快反应过来:“婚姻大事本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我自当守礼,如何能去打探别人家中女儿私事?刘乔两家议亲,议的哪位小姐自有长辈做主,我自幼读书岂能做出私相授受之事?我虽然相信乔八小姐品行无缺,但又岂能代其父母断定是非?”   这倒并非都是托辞,他也心里不好受。生就大家庶子,又比嫡兄优秀太多,这从来都不是好事。他能安然活到现在,还成为闻名的多才公子,生母和他不知付出多少艰辛,那些苦痛和隐忍,只有自己知道。   他是喜欢乔玉贞,第一次秋夕在娘娘庙偶遇,就觉得她秀外慧中;第二次正月,他看灯又重逢去摸桥钉的她,更觉得她可人。后来他悄悄关注她,发现她也默默注意他。他喜欢她温柔不张扬,总是带着浅浅的笑,想象中家里若有妻如此必定琴瑟和鸣。他也是很不容易才求得嫡母同意,去乔家求亲,可这时传来她与人有染,还是个市井无赖。那李癞子公然拿着一张提着情诗的帕子登门,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,无论什么原因她都被毁了。   好在只是情诗,还不是小衣之类,乔家没把她送庙里,也没让她“病死”已经算得仁慈,最终她被伯父家要求充入选婚女中,选送个正经小姐既对圣上表忠心,又解决了丑闻,真是一举两得。   刘剑的心理话大家听不到,但他所说都觉得有理,大家世族规矩严,成婚前没见过对方,定亲前不知道是哪位才正常,就算喜欢谁,父母不同意就作罢,乖乖另娶才是正派青年,所以刘.正派.剑受到公众的一致肯定,只能叹息乔玉贞命薄。   乔玉贞听过他的话,却开始笑起来,笑声逐渐凄厉,刘剑一惊,后退两步:“你笑什么?”   “笑我傻。”乔玉贞笑了几声喉头一阵甜腥,顿了顿忍下去,断续笑着曼声念道:“秋夕不觉珍珠泪,枉念桥头正月春。曾绣比翼双飞鸟,可笑痴情错付君。”说完她吐出一口鲜血,闭目直直倒地。兰池没想到她就这么晕了,手忙脚乱的接住人,十分的郁闷:吓?这就晕倒了?回去的路可怎么办?   刘剑看到乔玉贞的斑斑血迹,也是心绪难平,呼吸机次还是对谢五说:“谢兄,时辰不早,我们走吧。”谢五没看他,瞅着兰池笨拙的把乔玉贞抱起,掂了掂又把她抗在肩上,姿势很是难看。他一挥手:“对不住了,我送这位吐血小娘子回去,顺便帮你了结珍珠泪。”刘剑气的眼角直抽抽,却也拿他没办法,忍下这口气抱拳分别:“如此劳烦谢兄了。”   碧舟看谢五愿意帮忙,自是惊喜,待见到他很不用心的将乔玉贞从兰池肩上抓下来,随便往马鞍上一搭,人歪歪斜斜的也不管,顿时哭笑不得。说他有风度吧,如此行事哪是大家公子?   谢五并不理会旁人,只对兰池点点头:“那就带路吧,小娘子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半夜更新,送大家节日礼物哦。   这个剑客怎么样,大家满意不 ☆、姐妹一生一起走   谢五对兰池有点兴趣,因为她不同寻常的力气大和坦率直白的性格,但也不过是一点,虽然那天帮忙送回了乔玉贞,却也没再来过。这点兰池没注意,碧舟倒是很遗憾。   碧舟怎么也想不通,兰池是个傻的,怎么就缠上去呢?谢五一看就是大家出身,如果能抓住他,不定就能脱离选婚,嫁入豪门。就是当妾,或者再退一步,养在外面的外室,也比边关送死强百倍!   兰池顾不上想这些,光一个乔玉贞就够作了。乔小姐心如死灰,不时咳点小血(天知道她是不是牙龈出血),饭前便后都要流泪,喝水也咽一口吐一口……这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吃肉了!可奇怪的是,乔小姐的作却得到了姑娘们的同情和理解,不说善良的兰亭经常劝她,劝着劝着还陪哭一鼻子,就连最不饶人的碧舟,也丹凤眼流动哀愁的与乔小姐对视,差点就执手相看泪眼。   所以当碧舟又旁敲侧击的打听谢五时,兰池不耐烦的说:“你问这些干什么,男人的事不够烦啊,不就是多长了根凸凸,又没多长脑子,你惦记他干嘛!”   碧舟被她一句“凸凸”炸晕了,从天雷中活过来后凤目倒立:“你说的什么话,真是没羞没臊!”   兰池不承认:“我说的事实,你老打听谢五有什么用?”   “我,我是为你好。”   “哈,怎么好的?”   “你知道谢五是谁?他可是谢家的嫡系子弟!若他肯帮一把……”   “算了吧,他凭什么帮我?能帮的上吗?”   两人争执声被屋里一直在床上的乔玉贞听到了,死寂的眼珠动了动,终于有了点活气。她呼唤二人进来,可怜连日没有好好吃饭根本没力气,连喊几声都淹没在那两只的唇枪舌战里,最后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才算引起注意。   等人进了屋,乔玉贞指指她床边的箱笼:“几日来多亏你们照看,实在无以为报。我这里有些衣服和首饰,你们自己挑喜欢的好吗?”   这倒不是她吝啬,用送旧衣表达谢意,而是她小姐出身,这次也比照着庶女出嫁,当真陪送了不少首饰衣服,对于真正的大家闺秀是不算什么,但对兰池她们,件件都远超自己的水平。   碧舟推辞:“费什么力气了,不值当的。”眼光却瞄了过去。兰池却直接就开箱子去了,她想法很简单,乔玉贞根本穿戴不了那么多,而自己的确衣裳太少,路上换洗铁定不够,她也不想拿什么贵重的首饰,倒想挑两件实用的衣裳。她这样痛快下手,让碧舟和乔玉贞都没想到,固定的推辞呢,说好的谦让呢?这个爱吃肉的家伙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啊?   兰池是行动派,在碧舟的目光下翻腾衣箱,这里人少有用衣柜挂衣服,全是叠起来装在大箱笼里,一件件摞起来翻着费劲,更坑的是,想知道衣服式样只能抽出来打开,乔玉贞衣服又多,装的严严实实的,实在不好翻看。兰池只能大概估摸着:这些不行,袖子太长,裙幅宽大行动不方便;那些也不行,衣料娇贵,碰碰就烂,坐坐就皱,完全不实用!   碧舟以为她在挑什么,也有点急了,就在旁边让她随便拿件别再看,兰池在兰芷的唠叨中,人都快埋进箱子了,终于在箱底扒出2件布衣。兰池庆幸地吁口气:还好还好,有布衣真不错,这细棉布摸着手感十分舒服,一件青色、一件烟灰白,都很合眼缘,比那些滑不溜丢的衣服顺眼多了,再抖开一看,干净利落的样式,更觉得合心。   兰池谢过乔玉贞,把这两套衣服收了起来。乔玉贞早发现这个丫头不走寻常路,只当她客气没要值钱衣衫,拿了自己原来准备给粗使丫鬟的衣服。她还让碧舟去捡,自己起身下了床。乔玉贞为了自己身份的自尊,一直保持着作为小姐的一些习惯,比如收敛了妆容,但首饰上还是保持了最低配置。   乔玉贞本来戴着副流苏头饰,对镜子照照,把头上多余的首饰摘下来,只留了根簪子。又看看自己的手:左手镯子2个,一个玉的一个玛瑙的,右手是数个细细的金钏,随着手腕上下滑动,金光莹莹。纤纤玉指上3个戒指,指甲上丹蔻鲜红。她褪下了金钏和戒指,只打算留下生身姨娘给的玛瑙镯子。   对她这些举动,兰池很赞成。照兰池看,脑袋上插了那些丁零当啷的,走路都不痛快了,手上那些拉拉杂杂,稍微动一下就叮咚作响,特别是那金钏,只要垂手忽拉垂到腕子上,抬手又忽拉卡到小臂上,更别提那又长又尖的红指甲,做事真的没问题吗?怎么保持它们长生不死的?   在褪玉镯的时候,镯子有点紧,乔玉贞努力缩掌骨,镯子好像也知道有下岗的危险,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,死活卡着下不来。兰池一看就去帮忙,找来面膏涂在手上,帮她使劲褪,就不信治不了它!   乔玉贞任她忙活,盯着玉镯默默出神。结果在兰池与玉镯做你死我活的斗争时,忽然右胳膊一痛。扭头一看,是碧舟在掐她。碧舟同样又尖又长的指尖陷在她的胳膊里,抓着她不放,眼中泪光点点。兰池皱眉:“放开我。”   “你放手。”碧舟坚定而勇敢地对视她的眼睛。   兰池感受着更疼的胳膊,呲了呲牙:“放开,不然我不客气了。”   “你,你放手!”碧舟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。   啊咧真是不讲理,明明掐人的是她,掉眼泪的也是她,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!就在兰池耐心用尽,把碧舟用力推开的同时,兰亭推门而入。   看到诡异的三人,兰亭纳闷的问: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兰池亮出自己胳膊秀指甲印:“我帮乔玉贞褪镯子,她突然过来掐我。”   兰亭疑惑看碧舟,碧舟吸了口气,抓住兰亭的袖子:“玉贞要把给衣服首饰送给我们,她摘了簪环,还狠了命地往下捋镯子——那镯子是她最爱的一只。这是,这是心死了啊,听说太过伤心的人,会转了性子,甚至有出家的,兰亭你忘了没,苏家大姐儿就是这样,自己剪了头发硬是当了姑子!玉贞你不能这样想啊……”说着难过地开始掉眼泪。   兰亭愣了,也打量着乔玉贞:“玉贞你说句实话,当真这样?”   兰池被碧舟的神逻辑给惊呆了,这都什么和什么啊,乔玉贞终于想开了,结束一天三吐的状态不好吗,收拾素净利索点和心死有什么关系?送件衣服是心死,摘个镯子也心死,那广大的劳动人民还不死大片大片的。   乔玉贞摇头,黯然笑笑:“姐妹们助我良多,不是大家帮衬,我哪里能过得了这道坎?我也算死过一次,有些事看明白了。今后咱们还要一同到边城去,说不得以后成亲都在一起,这可是一辈子的情分,几件衣服算什么呢?我攒着那么多有什么用,不如姐妹们穿戴起来。”   说着她看向终于被拔下来的镯子:“这镯子是刘公子送的,戴着总不合适还徒留伤心,是以一定要摘下来。你们不要担心,事情都过去了,我都想通了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乔玉贞眼睛里有种明悟,原来柔和的面容包含着一种坚定,好像小草根芽蛰伏在冬雪下等待春雷,让她的病容都有了慑人的光彩。   兰亭和碧舟都感动的点头,兰池也赞同的举起镯子:“说的好!既然是他的东西就不要留了,今天把它当掉买烧鸡酱鸭让我们吃着解恨!”   乔玉贞:……   碧舟:……   兰亭:“兰池啊,其实你不说最后一句还是挺好的。”   兰池:“……反正已经说了,到底还有没有烧鸡酱鸭?腊肠鲜鱼也行啊。”   乔玉贞突然笑了:“有!就这么办,忘了负心薄幸的男人,把他们都当肉吃掉!”   碧舟也乐了:“好啊好啊,这镯子能当不少银子,叫上其他姐妹大家一起吃,吃的坏男人渣都不剩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上来了,本来还能更一张全费登陆上了,明后天吧 ☆、说走就走不容易   这个聚居点的人到齐后,还要进行一次审核。户部官员坐阵,官派嬷嬷十来人,对这些姑娘逐人检视,倒不是很挑剔,只是核对个人信息,结果真发现了3个冒名顶替的,直接打回原处,还有2人因为身体残缺,也被送回。这5人都被收回银子,至于选送家会受到什么惩罚就没人关心了。   这之后,户部官员就带领待嫁大军向北进发了,会同北方的聚集点少女去边城。官员和护卫队觉得这真是有生以来最崩的任务没有之一,少女们都是妙龄,吃过最大的苦不过是家庭条件不好,可现在要长途徒步,各种难处层出不穷。   随队有几辆牛车,是装行李的,女孩子们都是步行,原定生病的再坐牛车。可是小娘子这种生物,你以为是糙汉子呢?经常喝水爱嘘嘘,还有血淋淋的大姨妈神出鬼没。即使是农家少女,那脚底板也受不了日日被沙土磨砺。没过几天小娘子们就忍受不了后,哭泣的晕倒的生病奄奄一息的……   病倒累倒的女孩子越来越多,牛车上几乎被重病号占满了,轮流休息成了奢望,结果累病的人也就更多,每天晚上都有女孩因为脚趾疼痛、起了血泡而哭泣,户部的官员头疼不已,担心还没到目的地真病死一批,那他差事也就到头了。实在没办法,干脆临时停驻下来,快报朝廷。   好在走的不远,快马两天就带回了消息,看来圣上也重视这事,奏本上去根本没积压就直面君前了,又特批了笔银子,供选婚队采买骡马以代脚程。有钱好办事,户部官员本身也是个能干的,立即联系当地牙行和官衙,买了一批骡子几匹马,定制了简单结实的木车。这下大部分女孩子都可以坐车赶路,每日约五分之一的姑娘走路轮值,前后照应,给生病的人熬药。   条件大改善,又都是小门小户的女子,从小干活的,随着时间增长,逐渐适应了这种辛苦,生病的人也慢慢养过来,可惜还是有4人没熬过来。一个因为身体太弱,两人倒因为精神上自怨自艾,自绝了希望就好不起来。还有一个最倒霉,因为拐脚掉下山坡,摔坏了腿,留下养伤也不知最后怎么样了。每个姑娘的离去,都有相熟的人痛哭不已,那不止是好友离开的难过,还是和自己命运相连的悲伤,哭别人,也是哭自己,真实流露的痛苦让人揪心。   为方便管理,姑娘们每十人编为一组,临睡前都自己点人,这天该到兰池组轮值,在外忙碌一天,大家都累,草草洗过都钻了被窝。兰池她们都已经躺下来了,兰亭忽然惊道:“春芽呢?”这下大家才惊觉,同组的春芽不在。这是个从小乡里长大的姑娘,自称干农活一把好手,身体结实性格开朗,很得大家的喜欢。开始害怕春芽不按时就寝被罚,兰池几人悄悄到几处寻问,结果春芽相熟的几个组都没见人。   大家都急了,不敢声张,就在屋里商量,回想春芽今天说过什么话,可能到哪去,还是没想出什么,碧舟期期艾艾地说:“春芽今天早上提到过身上太脏,想要洗洗。我说不是没地方吗,她说她自有办法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怎么不早说!”同组里脾气最急躁的阿晴气的瞪她。   “我早说什么,她又没讲清楚!”碧舟不服气。   “你再想想,她还说什么了?”乔玉贞也皱起眉头。   碧舟看着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,胆子小下去几分,愁的拧着衣角:“再没什么了……哦,她说从小乡里有条河,自己会凫水。”说着脸色也白了:“她不会找河水去了吧?”   大家都沉默了,按说偷偷离开宿地去找河水洗澡这样大胆的事,一般女子干不出来,但春芽本来就是个大胆的,又自信水性却也难讲。这时候如果报告了上面,春芽轻者受罚,重者连名声都坏了,可若不说,万一出事又怎么办?   乔玉贞叹口气:“咱们等一阵,如果她不回来就得去找嬷嬷了。”   最终还是没能等回春芽,不得已告诉了随行嬷嬷。户部官员和嬷嬷连夜出去找,白天在路上的确看到有条河,所以重点找的就是河边。一直折腾到天色将明,回来时候灯笼火把照亮了几个院子,把睡下的女孩们都惊动了。   兰池眼力好,看到火把下户部官员愤怒的脸,嬷嬷严肃的表情,心里就是咯噔一下。然后就看到穿着衙役服的几人抬着木板,上面盖着块脏兮兮的布,随着木板颠动,半张脸露出来——分明是春芽的脸!只是那脸已经失去了健康红润,而是肿涨的好像能渗出水。   “你们最好都守点本份!看看这样的贱蹄子,半夜跑出去,到野河边干什么?几乎光着身子被捞上来!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!”一个嬷嬷大声对看热闹的姑娘说,脸色也青的出水。   户部官员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,谢过衙役,将春芽的尸身停放在角落。衙役走了,官员对受到惊吓的女孩子们环视一圈:“我知道小娘子都喜洁,可是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!半夜出去,遇到歹人怎么办,迷路怎么办?或者这样,自己滑到水里平白送了命!不但人活不成,连尸骨都送不回去只能就地埋了,家里还得还回那笔银子。你们好好想想吧。”   人散了,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沉重,有压抑的哭泣传来。兰池房内几个人都无法入眠,碧舟神经质的搅着被角:“我该阻止她的,我……”又有一人哭了:“我脚烂的时候,就是春芽搀着我,帮我背东西。可现在,我想给她烧点纸钱送送她都没法儿,呜……”   别说无法去给春芽送葬,就是能够,又有几个胆子大的敢上前,看清她完全不同于活着时候的脸?去世的人,好像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,夜晚停在院里似乎都有奇怪的声音,床铺都似乎被渗了水,有点湿漉漉的。这个夜晚,没几个人能安心睡。   其他人这样,和春芽一组的就更是,有人在悄悄哭,压抑而伤心,还带着丝恐惧。经过了病逝和这事,兰池这组人很及都没有笑容,许多人也开始慎重起来。   再向前走了一月多,气候的变化越明显。已是秋天,瓦蓝的天上大雁南飞,她们的队伍却蜿蜒向北,不少姑娘抬头看雁群,想到自此离家,甚至不如大雁能够每年回归故里,引发了思乡之情。有人低低唱起了南城小调:湖边有山塘,藤蔓榕树强,玉兰花开绽枝桠,有只呀蜂儿呀飞在锦绣上……   兰亭听到熟悉的小调,蓦然想起自己幼时,娘亲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绣花,她支着下巴在一边看,娘眼酸了歇下时就笑着给她塞块芽糖,让她从嘴里甜到心里……兰亭鼻子一酸,攥着手帕哭了起来。   尽管姑娘们习惯了赶路的辛苦,可是地域的变化也带来更大的考验。此时人讲“故土难离”,不仅因为交通不便,而且因为少于出行,对外边不了解、不适应。对这些女孩来讲,最难捱的就是干燥。   南方的湿润空气养出来的细腻水灵的女孩儿,此时都忍受着无处不在的干燥和尘土。皮肤的紧绷、嘴唇的干裂都是常事,有些姑娘睡着睡着觉鼻血就流了出来,染的被褥像发生凶案了。迫不得已,有人就用打湿的帕子捂住口鼻,滋润呼吸道,可这也只能缓解一阵子,不说举着手酸,也没那么多水不停湿润帕子。   吃食上也日渐不惯。南城的女子从小吃的清淡精细,不少人饭菜做时还放糖调味。进入北方后,当地人喜欢味道鲜明的食物,油盐重了,酸辣多了,面食更成为主食。加肉的臊子添上辣椒老醋,这样一碗面是当地人赶路最舒服的饭,南城女子却享受不来。   唯一适应的大概就是兰池,她能吃饱了,还经常有肉臊子!这么长时间,兰池觉得,自己应该做对了选择,也许边城就是她应该去的地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停水了,什么最可怕?洗手可以用湿巾,洗澡可以忍,饭可以外卖,可是马桶啊……   厕所才是女汉子最无奈的地方! ☆、  边城可怕宁死不嫁      因为需要汇合北方各地官员送来的选婚女子,选婚队在洛城停了两天,都住在驿站里。这两天姑娘们相互间抱怨着,有人上火口舌溃疡,有人想法买面脂防皴。每回吃饭,有人捂着腮帮说疼,嫌咸的往面里兑水,怕辣的呼气扇着舌头。兰池回头看,发现还有人用把糖放面里,那是什么味啊?再好吃的面也禁不起这样折腾,何况驿站的伙房大锅饭呢?于是许多坨成奇形怪状的面条被悄悄倒掉,伙房的厨娘看到后怒而上告。   午后院子里,站满了集结的姑娘。这些女子们千姿百态,有人用湿帕子捂着鼻子,有人抓紧时间梳洗过,头发还湿漉漉的,就用布随便包着,有人没来得及换满是尘土的衣服,竟然还有几个互相搀扶着,单腿站着看鞋底粘了什么东西,脚底咯的慌。墙边的石头上,有几人坐着,轻轻捶打伸直的双腿。她们是体力较差的,长途跋涉下来已是勉强坚持,走路走不动,坐车腿也肿,现在面色蜡黄,眼窝青黑,一看就疲惫的很。   兰池正在心里感叹:曾经水灵灵、娇滴滴的女孩子们,已经磨练的粗糙了,也更坚韧能吃苦。就听一人大吼:“站好站好!散漫疲沓成什么样子!”姑娘们这才注意到,屋檐下的石阶上不知何时站了3个人。一个是户部官员,一个是驿站的吏长,还有一人从未见过。这是个魁梧大汉,刚才喊叫的就是他。   此人相貌坚肃,看起来不算年轻,行动之间带着军人的严谨,对她们很不满意的样子。户部官员双手虚按,让大家静下来,介绍道:“这位是边军派来迎接我们的郎将宋大人。此后的路上不太平,宋将军带人保护大家直至边城。”   按当朝官阶,郎将还算不上将军,这样称呼也是惯用的提高对方。而少女们终于见到真正的边军将领,活泼天性和好奇心顿时发作,议论声又响起来,谁也压不住。   宋郎将显然不适应这种情形,他皱了皱眉大声说:“静一静!”结果姑娘们是不说话了,但都仰头笑嘻嘻的看着他。宋郎将招架不住几百个青春少女的注视,开始不在自在的清喉咙,喉结上上下下的,脸竟然也红了。姑娘们又小声笑起来,更有胆大的交头接耳,对他指指点点。   可怜宋郎将实际年龄并不大,是边城的风沙让他显得老相而已。长年混在军中的汉子,哪有对付软趴趴小娘子的经验,他只觉开始发热,鼻尖上甚至冒出了汗珠。      驿站吏长却没被感染到,沉着脸看向下面的莺莺燕燕:“今天伙房抬出了2桶剩面!2桶啊!年景不好的时候,饿死的大有人在!这两年虽算风调雨顺并无饥荒,可吃不饱的人照样不少!失亲的幼子、老人想吃口饭都不容易,你们就是金打银铸的不成,能这样糟蹋粮食?”他说着怒指伙房方向:“为了让你们吃饱,半月前伙房取出了驿站所有存粮,还到十里八乡又去收买,特特请了两个好手艺的厨娘。可你们倒掉了多少!”   吏长说着脸色更难看:“谁给你们的脸面?我们遵循圣意,也体谅你们远来不易,给你们吃的面和馒头,都是粗三细七,我们却是粗六细四!你们当自己是宫里娘娘呢,摆什么架子,以往我是粗人不知道?你们多是卖身丫头和家生奴婢,装什么大家小姐!”   这话说重了,姑娘们霎时安静。被家人卖掉,被主人嫌恶,一路的艰辛,未知的前途,顿时涌上心头,让她们再也无心说笑。对吏长来讲,他的愤怒也是全驿站的愤怒,是有理有据的;对姑娘们来说,她们的难过也是集体的难过,亦是有情有因的。此时的局面实在不愉快,户部官员又强调了不得浪费,又承诺会尽量增加菜量,同时通知大家,北方的姑娘已经到齐,现在就和她们住一起,明天重新编策成为完整的队伍,将会继续赶路。   怀着郁闷和不愤,姑娘们情绪不高的回到各自住处,发现果然增添了新人。北方的少女们已经收拾好床铺。她们普遍更开朗些,而南城来的少女们也变得不那么娇羞,双方很快认识,聊起边城的事情。   与南城女子不同,北方的女子自由度稍微大一点,受到的约束也宽松点,知道外面的事就比南城女孩多。而且距离边城越近,流传的消息也越多,信息交流之下,北方女子对奔波经历的困难生死有了担忧,说了许多从相邻、父兄那里听到的消息,更别说北方到边城的商队不少,更能带来第一手新鲜资讯,对于听到的消息,简直没一个好的,南城姑娘对边城感到害怕。      “那里冬天能冻死人,一盆水泼出去不落地就冻成冰了!”眼眶红红的甲说她刚听到的消息。   “土里不长东西,什么都吃不到,有时候只能吃草!”这是抽噎的乙。   “风大的能吹着石头跑,人都站不站,沙子打到脸上全成了麻子!” 丙捂着脸颤抖。   “住上三五年,脸就像树皮,手就像树根,头发全掉完……”悲凄的丁说不出话来。   “这些算什么,那里的蛮人才可怕。他们人人都带刀,随便就杀人,男人身高力壮像狼,女人都会骑马抽鞭子!”绝望的戊。   这下注意力被吸引了,大家纷纷询问补充起来。   “蛮人真如此可怕?”   “他们从不洗澡,听说生吃人肉。而且蛮人马快刀强,经常打了就跑,边军很难打嬴。”   “那他们总还是进不了边城吧?”   “进不了?你做梦呢,据说到处都是!那里各种人混住着,双方百姓经常跑来跑去的,哪边形势好就在哪定居,乱的很。连边军里都有不少蛮人!”   顿时气氛沉重,许多人露出惧怕的神情。连日来的不习惯,今天被训斥的抵触,在惧怕下暴发了。   “我不去,我不去,我宁可死在这里!”一直在哭的乙终于崩溃了,突然跳起来撞向墙面。   事出突然,旁边人没反应过来,就见她撞的头破血流,软倒在地上。一众女子惊慌失措,有的奔出去喊人,有的围着乙叫她,有的用帕子用力堵住伤口,更多的人吓的发抖。   一片混乱中,乙的血已经浸湿了几幅布帕,扔在地上蹭的到处都是,她仍旧闭目不知死活。兰池不知自己该做什么,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,想了想正准备抱乙出去找医官,外面忽又传来惊叫:“小梅投井了!快来人哪!”于是屋里的人又忽啦啦出去一堆,好吧局面更乱了。   这些纤细美丽的南城女儿,都是水做的肌骨,如花朵一般娇嫩,以前没听说,只是猜测,终究还抱着希望。可现在听到了切实的消息,怎么会愿意去那般可怕的边城?怎么会乐意嫁给粗俗强悍的兵卒?更无论那里还有更多极其可怕的蛮人。她们为了家庭,或是被迫或是自愿,不得不来,可是多日的忍耐,听到这些传言终于到了崩溃边缘,心理脆弱些的再也忍受不了,宁可死也不愿去受搓磨。   兰池叹了口气,抱着还有一口气的乙走了出去。从附身到大丫环身上,她第一次感到无奈和茫然,不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残酷,而为如此强烈的情绪,竟然能主宰人生死。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今天两更哦,尽快把沉重的部分推进过去。   亲们要相信兰兰的未来美美哒! ☆、17   闹腾的姑娘们在各方合力压制下很快恢复了平静,起码表面上没人做出格的事了。毕竟都是些妙龄少女,精神失控不过一时,回过神来还是怕疼怕死的软妹子。当天受刺激的寻死的姑娘有3个,只有跳井的小梅断了气,上吊的那个绳子没系牢就被七手八脚的拽下来了,撞墙的惨点儿,头晕了几天才能下床,额头上一个大疤瘌是跑不了。   更让她们受打击的是寻死都没好结果。官员宣布她们的十两银子充作了医治费,选婚的时候也被排在最后,并且只限嫁最低级别的兵士。这简直是本季收到的最大一份礼,两个姑娘哭的不行,把别的女孩子也彻底吓住了。   你说户部官员太无情了?兰池表示,有这种想法才天真。户部官员肯定对这几个女子毫无同情,只有厌恶。在他看来,花了那么大代价才把人从南运到北,快到地儿了,人家不想走了,说死就死太任性了!他肯定还还腹绯,女人不识大体,敢用死来威胁朝廷,简直蔑视皇权。   你说宋郎将太冷酷了?兰池表示,这才符合他的生活环境吧。宋郎将不但生气,而且失望。在他看来,宁死都不愿嫁给他的同袍,那些有功于国的将士,就这么不受人待见?就这样的小娘子,就是嫁了能安心过好日子吗?   所以这俩密谋一番,一致认为此风不可长,必须教育和惩治相结合,好好整风,所以不但惩罚了活下来的两只,还由宋郎将给她们上了严肃的一课。什么边军的将士坚守国门,忠诚无畏是国之柱石。她们是朝廷的恩赏,嫁给有功的将士亦是为国献身,同时也会受到好好对待,都会成为正头娘子。但不能骄纵、使性子,闹腾的都没好下场,再有挑头的充做官妓,也不必去边城了,这下全都认命了。   再次上路,条件更加艰苦,秋风寒凉,秋雨凄清,衣服都换成了厚实夹衣,天气冷热交替间,有不少人患了风寒。好在这次官员和嬷嬷都有准备,熬好的药汤虽然又苦又涩,捏着鼻子灌下去很快缓解了病情。   好在这里地势趋于平坦,赶路比较快,偶有遇到不长眼的山贼强盗,也被宋郎将带人打的落花流水,有时顺便去人家山寨搜刮一番,自己得了实惠也权当剿匪。此时大家才发现果真需要宋郎将的保护,不然凭护卫队真应付不来。   兰池一路上倒得益良多。她悄悄开始淬体后,可以借走路舒散筋骨,大锅饭比当丫环时给的量多,还能冒领第二碗、第三碗……所以勉强供应上了身体需要。   更好的是,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,她发现能够吸收冲刷身体的能量增多了。日华虽然霸道,但秋日比夏天要温和,即使秋老虎也没酷暑的日头强烈。而月华吸收的量几乎是过去的一倍还多!她尽量沐浴在阳光和月光下,突然开窍:食物是能量,日月光华是能量,那风、水、火都是能量,为什么不尝试吸收呢?   虽然能量体们并没有严格的划分,但是自诞生起,就本能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,应该远离什么。但她不同啊,她就是个漏斗,大部分的能量只能用于改造,而难以存留,这固然让她因为无法积蓄而难以强大起来,同样也会减少危险,比如不用害怕侵蚀本体,比如不会误用性质相对的能量而受损。   兰池想通这点后就试了一下,果然是可以的,只要每次吸取的能量是单一或者相符的,强化身体后,残留的一点儿转化为本身能,只要她发现的目前都能够吸收。她惊喜之下再仔细想了想,她的本体能一直都比较奇怪的,以前因为太少所以没重视过,精力都放在如何改变漏斗体质上,现在才察觉,自己的本体能真是兼容并包,不排斥其他能量,能同化其他能量。   能够正向转化,那么逆向呢?兰池抓紧了每段时间做实验,多次实验确认后,忍不住哈哈笑起来:逆向也是可以的!她的本体能能够仿拟甚至等同吸取过的能量进行输出,而且本体能转化出来的远远多于自身,就好像很多能量才能留下丁点,但输出也进行补偿,丁点本体能可以转化很多。   啊咧,这简直是另一种途径!好比人吃饭,普通人只能吃粮食,碰点毒物都丧命,可兰池却能百无禁忌的吃,砒霜什么的不用大意的来,充当调味剂吧。有了这个金手指,兰池淬体的速度呈直线上升,而且不依靠食物了。   所以,在别人是艰苦漫长的赶路,对她而言是升级快速之旅,当要经过最后一个驿站就要抵达边城时,女孩儿们都觉得漫漫长路终于到达,兰池却觉得这么快就到了,其实我不介意再走一段!   最后的驿站这里离边城只有10里路,虽然不远,可是到达时已经是太阳西落,边城附近是茫茫荒原,不但有野生动物出没,还有悍匪马贼,这样不安全当然不能让都是女子的选婚队再赶路。   可是住下来也出现了困难:本朝是20里一站,这里因为军情险要专门设了个驿站,但是规模小,容不下这么多姑娘住,别说睡了,坐都没地方。挤来挤去还有30来人实在安排不下,秋天霜降,在户外肯定不行,她们只能再赶往边城。   宋郎将和驿站商量好,由他带几个人护着30个姑娘去边城,大部分人还是留在驿站守护。没想到路上出了意外,乔玉贞和一个姑娘被蛇咬了。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,把一车的姑娘吓的喊叫不已,十来只胳膊轮来轮去,十来只手抓东西就扔,混乱之间也不知蛇到底去哪了。   兰池也在车上,她倒不慌,发现小蛇藏在一个姑娘裙下,当即抓住七寸提了起来。大家发现蛇还往衣服里钻,更害怕了,你推我搡的跳下来。   宋郎将听到声音,赶过来一看,正好瞧见兰池提只小蛇仔细看呢,上去就一刀削成了两段,远远扔开。一问有人被咬了,当即皱起眉:这是当地的黄皮蛇,别看个小可是毒性大,被咬了得尽快吸毒。都是未婚少女,咬的一个是胳膊一个是腿,他们这些男人不好解人家衣服再用嘴去吸,好在这两个女孩人缘不错,有3个人主动站出来愿意帮着吸毒。   她们在车里,宋郎将站车外,隔着帘子听动静,指挥她们解开衣服,用小刀划开伤口,这一步就做的艰难,让小娘子在好友身上划口子,看着血流出来直到红色,真是下不去手啊。终于毒血放的差不多,再帮她们吸。结果悲剧发生:不知怎么搞的,吸毒的几个也中毒了。好在已经放过毒血,吸毒的和被咬的还不至于立即致命。   这种毒发作快,若是等马车拉到边城,十成十没救了,如果飞马过去找郎中,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。宋郎将无法,把5匹拉车的马全解下来,和他的手下一人带一个姑娘赶往边城,只能留下2个人带剩下的女子徒步前去。   在荒野赶路真不是好体验。一行人举着几只火把,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努力前进,这里的风大,太阳落山后就格外冷,吹的人不得不裹紧了衣襟,还是觉得到处钻冷气。远处的东西都只见微弱残影,近处的也看不清楚,心理胆怯下只觉鬼影曈曈。脚下高也下低一下,还要留心不能拐脚、不能磕到石头上。   可是已经没人抱怨,因为环境的陌生产生的惧怕让姑娘们只想快点到达,尤其是远远不知什么方向传来的嚎叫声,仿佛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头野兽,更有让人快跑的冲动。   兵卒一直鼓励大家,说快到了,这样一心赶路不知走了多远,姑娘再心惊也觉得累了,想听下歇歇喝口水。谁知还没喝两口,两个兵卒突然脸色变了,趴地下仔细听听对视一眼,就商量几句,对女孩子们说:“有马队来了!不是边城方向,大概十几到几十匹,来者不善,你们先走,我们抵挡一阵。”   什么让她们在这样的夜里自己走?大家都吓坏了,有人哭着说:“我害怕,我们一起跑吧。”   兵卒急促的说:“没马怎么跑?这种马队不是马贼就是蛮人探子,不会放过我们的!你们就用一只火把赶快走,不被发现才好。我们把火把打起来,留这里拖延他们!记着一直往前,第一个路口右转很快就到了,去了报信!”   有人说:“说不定不是坏人呢?如果是,你们留下还能保命?”   兵卒怒了:“马蹄声软而急,应该是摘了蹄铁或者包了布,这样偷偷摸摸的能是好人?事被撞破不杀人灭口才怪,你们又是一群小娘子,被抢了什么下场?这离城外营已经不远了,快点去我们说不定还能留条命!”   事不宜迟,两个兵卒催她们走了,自己点起来几个火把架起篝火,开始擦拭腰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下章男主出来。话说赶快写完结文,这也太冷清了。   改了下文名,结果类型就没了,选也选不出,还每次提示我应该选择类型。   JJ这么傲娇是闹哪样? ☆、啖食生肉才是真汉子   一众女子仓皇逃窜,顾不得累更没有形象可言,只想快点,再快点,逃离敌人,找到边军,到达安全的地方,报信让两个兵卒活命。谁知越急越错,跑了很久,也右转了,却根本没见到据说很快就会出现的边军外营小屋。   兵卒们说的清楚,沿路直走,第一个路口右转后不远,就有间小屋,那是给外出巡逻人临时歇脚的地方,经常有人守着,还有信号响雷,可以最快通知巡逻队。可是跑啊跑的,哪有传说中的小屋?   其实大家此时都猜测,怕是迷路了。迷路太正常了,荒野黑暗,一只火把亮度有限,大家又都慌慌张张的,也许拐错了路口,也许连大路直走都偏了……   跑不动了,幸好没人追上来,可是汗水下去身体开始发冷,腿脚酸软的抬都抬不起。不少人水壶都丢了,现在渴的想喝口水都没有。火把眼看就要燃烧到头,不敢往回走,那只能硬着头皮再向前,侥幸的想,也许没有错,只是差一点就能看到小屋呢?   谁知梦想成真!火把即将燃尽的时候,远处真出现了一座房屋,虽然还是隐约的轮廓,可是荒野上一间孤独的房子还是很明显的。顿时妹子们都如同打了强心针,鼓足劲往房子走,盘算能够坐一会,或许还有热汤喝,一想就感觉更累,恨不得马上就坐下,烤着暖暖的炉火。   这样抱着希望,有些妹子还边走边把散落的头发顺手绾起,整理下衣裳,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。等到了近前,大家才楞了。虽然火把已经被扔掉,可是离的这么近,借着星光也能看出,这个房子十分破旧,简直是个危房!巡逻队在这样的房子里歇脚真的没问题吗?   兰池目力强,看的更清楚:真的够危,围墙基本塌了,矮矮的茅土沿抬脚就能迈过去,两侧的厢房全倒了,一片断垣残壁,里面长老高枯草,没准能蹦出只狐狸精来。只有正中的房子还在,但屋顶墙壁都剥落的不像样,只留下的小半扇门板也摇摇欲坠。本来看到这些,女子们已经认定自己走错了路,这是个废屋了,但她们惊讶的发现,破门板处竟然透出了火光。   有火光就应该有人,可是这么多人走近的动静不小,房内却始终安静,更没人出来查看。这漆黑荒地里孤零零的危房,在夜里本来就像鬼怪张开的大嘴,阴森得让人不敢进去。可不进去又怎么办?跑回去,能找到正确的道路吗?撞上马队怎么办?那荒野里露宿一夜?天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。想了想,几个老成的姑娘领着大家慢慢走进了危房。   房内果然有堆篝火,上面还吊了个简陋的小锅,不知煮的什么,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,还传出焦苦发涩的味道。这味道实在不能让人有好的联想,几个姑娘都情不自禁的抽了抽鼻子。火堆不远的避风处坐了个男人,正是半明半暗的角度,穿着蛮人样式的衣服。他披散着头发,只在额头随便勒个根布条,右耳铜钱大的银耳坠恰被火光映的闪亮。   听到人走进来,他漫不经心的轻拍腰间佩戴的刀鞘,尺长的匕首蹦了出来,光亮如雪的匕首被他翻转在指间玩弄,灵活熟稔如同自己的手指。男人抬头,倒是英武十足的好相貌:眉锋浓密高挑,双目锐利,眼窝凹陷,蛮族特有的高鼻梁让他左侧脸上都打上了阴影,但那眼神如鹰隼如野狼,警惕而充满了侵略性,被扫过的人都感觉背脊发寒。兰池混在姑娘中打量他,暗自揣测:这人虽然年轻,但气势骇人,仿佛踩过血泊、屠过群雄,应该是经过战场厮杀之人才具有的凶悍之气。   没想到见到蛮人,还是这样可怕,女子们有点不知所措,停在原地不敢再往里走,胆子小的甚至情不自禁的后退。带头的女子也是踌躇半晌,看他虽是蛮人,但没有喊打喊杀,衣服上还挂着几个宝石饰物,应该也不会对她们起抢劫之心,她已经知道边城见到蛮人很普遍,定居的也不少,终于下决心上前,鼓足勇气准备谈话,协商留在这里到天明。   于是她在姑娘们的簇拥下,小心翼翼的上前,离他4、5步远停下,距离越近,他无形气势压迫越强,站在最前首当其冲被压制,简直都不想开口了,可怜她平生连外男都少见,家里父兄都是朴实的农人,何尝见过这样野嗖嗖的男人?   明明看到少女们怯怯上前,男人仍不搭理,自顾自拿起一块肉,利刃一闪削下一片,刀尖插着送入口中,才再度抬头看她们。少女们离的近,可以清楚看到被毫无顾忌大嚼特嚼的,竟然是一块生肉!他吃着肉扫视着她们,好像野兽盯上了猎物,甚至因为满足而挑起唇角露出一点笑意,致使鲜血流了出来,他也没有擦,只舔舐了一下,露出带血的白牙,在摇摆不定的火光舔舐下,这个笑容邪气而残忍。   这个生啖鲜肉的凶邪男人把姑娘们吓坏了,再没人敢说话。短暂沉默后,有人惊叫,有人发抖,更多的你推我挤往外跑,冷不防有人摔倒,哭泣起来。突然的喧闹让男人怔了一下,被女人的尖利声音刺激的皱起眉头,他挥刃喝道:“不许吵!吵就……”就什么?接下来话音含糊,他的威胁听不清楚,姑娘已经自己脑补出了他的威胁:不然会被吃掉!   这人的声音淳厚低沉,带着蛮人生硬别扭的发音。音质不错,但此时显然没人欣赏他的声音,大家更加奋力外逃跑,就一个心思:跑,跑出屋子,跑出院子,跑的离这个野兽越远越好。这是每个正常女子的心愿,兰池这个异类被裹胁着出去,临走回头看了一眼,那罪魁祸首根本没追来,甚至不屑理她们,又在低头削肉吃。他果然有野兽般的直觉,不过一道视线,他就立即回望过来,只看到蜂拥而出的众背影。   再度受到惊吓的姑娘们拿出了身体最大潜力,竟然在力竭的状态下又奔出了好远。这次她们终于时来运转,来接应她们的边军发现了群奔的姑娘们。有人保护的感觉太好了,少女们看到他们从马上跳下来,整齐而洒脱的姿势,简直像见到了亲人,激动的双目莹莹,加上奔跑的脸颊通红,月下个个看起来都是十分颜色的美人。边军们很庆幸,终于见到小娘子们了,嗯,小娘子们看起来都很漂亮,还很有活力!   接应的人为了便捷没有带马车,于是一人带一个少女骑马回去。经过了几次惊魂,没有姑娘对这种安排有异议,授受不亲?不好意思比不上命重要。边军们更是乐开花,巴不得能提前亲近这些选婚少女,说不定自己的姻缘就在其中呢。   呼呼啦啦的走着,才发现留下拖延的兵卒就在队伍里。他们说的确来了一队人马,估摸着有三四十人,可是见到他们穿着军服竟然就绕道走了。他们起先害怕这些人追上女孩子们,看他们走的方向不同,才松了口气。两人急忙往营地赶,到了之后才知道根本没有少女到达,这下慌了,叫了人来找,好在总算会和了。   说起那些人,两个兵卒都觉得诡异。那些人穿着非常普通的边民衣服,又蒙了面,看不出是汉人还是蛮人,但是身形高大,行动之间纪律严明,队伍整肃,不像马贼混乱不齐,特别是马蹄也被裹了布,一副鬼鬼祟祟不想被人发现的样子。可若说是蛮人军队派来的奸细,却没说蛮语,被发现了又不灭口也说不通。无论怎样,大家都平安就是福气,这些怪异就交给上头去伤脑筋吧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男主出来了,就是他,介个野。真汉子。   不会牵扯国仇家恨什么的,虽然民族不同,不过兰池本来就不是人,也不会侵略反侵略之类的纠结。   小剧场:   记者:丹顿野嗖嗖的,到底哪里好?   兰池:他颜值高,生命值也高。   记者:不要光看脸嘛,说说内在?   兰池:他器 大 活 好。   记者:凸!你是女人请讲文明。   兰池:好吧,他身体好,结实,打起来过瘾,轻易打不死。   记者:你这和曹屠户有什么区别!审美懂吗?   兰池:没有吗?原来是这样,那我跑这么远干嘛,还是回去找老曹吧!   兰池:老曹我来了!接住我哟!   老曹:求你别来,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!我不禁打的,我很柔弱!就让我当个安静的美屠户吧。   丹顿:敢跟我抢女人?生吃你了这个胸毛男! ☆、鲜红簪花递给谁   在危房惊魂的第二天早晨,本朝第一届少女待嫁团进驻边城,引发大家围观。不说那些军中光棍热切盼望,就连民众也十分好奇。姑娘们进入边城驻地都是乘车,特地放下了车帘防止被随意窥视指点,可是茶楼酒馆里还是不少人都言之确凿的说看到了某个奇美/丑的小娘子,长得怎么怎么标致/丑陋,对他怎么怎么笑/瞪了一下。   大龄军士们久旷逢甘霖,迫切要见到水灵灵的小娘子们!他们不光想,也这么做了。白天绕着驻地打转,晚上企图爬墙扒窗,还有混在送粮队里被揪出来的。老光棍的行动力连将军都要点赞,热情如火层层围堵也挡不住啊。  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,是有个破锣嗓子汉子在驻地外面唱歌。声音难听也就算了,还歌词粗野简直不能忍!破锣的美好愿望是将火辣辣的情歌唱到天亮,感染出一位美貌女子来私会就更圆满啦!可惜护卫们欣赏不了他的艺术,更不能放任破锣荼毒姑娘们的纯洁心灵,把他擒住饱以老拳,边打边骂:叫人扰人清梦!叫你半夜狼嚎!叫你声如破锣!叫你敢唱骚曲!打得他连连求饶,还委屈的说:“我不是狼嚎,丹顿才会狼嚎!”   有起夜的姑娘听得清楚,回去讲给大家当笑话。没人同情夜半歌声,女孩子们笑了一阵,有人随口问:“丹顿是谁?为什么说他会狼嚎?”一起住的有当地找来帮忙干活的小姑娘,听了就嘘:“小声,别叫他听见了。”这怎么可能?但小丫头煞有其事的郑重模样让大家来了兴趣,非要这小丫头八卦,小丫头推脱不过,就说丹顿是个蛮人,两年前不知哪里来到边城住下,姓什么没人知道。这人十分强悍武勇,力气和敏捷简直像野兽一样,偏性子又狠毒,看不顺眼了哪怕一言不合都被打的很惨,谁也不敢得罪他。   他来后不久,边城近郊就遭遇一次罕见的狼群袭击,边军去打,狼群就散了,走了就又出现,死伤不少人,商队牧民都不敢出城,急得没办法。他就敢,白天出去不说,晚上竟然也出去了。城门守卫不放他走,他自己吊绳子出去斗狼群。都以为他必死无疑,谁知道他竟然活着回来,浑身的血还打散了狼群。为此,大家都觉得他有点邪性,能惹来狼群也能狼群中来去自如,简直是也是只狼,还有人说见过他半夜对月嚎叫,跟狼一模一样。   可是说他坏话的人,经常就无缘无语的倒霉,被套袋子揍啦,丢掉荷包啦,家里被偷啦,所以大家认定他像狼一样灵敏,更没人敢惹他了。何况他击退群狼也算功臣,边城民族混杂,有野兽土匪出没,还经常发生战斗,武力值高的英雄总会受到尊敬,丹顿就成了个特殊的存在,人人都怕他,也敬他。   加上他会多种民族的语言,对四周地形都非常熟悉,边军有时也找他帮忙,简直是半个军士了。可是征召他,丹顿又不肯入军籍,有时连辛苦费都不拿,不知哪来的钱过的挺好,所以他的身世来历也是个谜。如此八卦了一阵,来夜查的嬷嬷听见了,教训几句大家就都安静下来睡了。   边军将领和户部官员商量,群众热情太高,不尽快把小娘子分配下去肯定要出事。所以他们给姑娘们一天时间休整梳洗,同时把城里最大的戏台打扫干净,挂上红绸,排出按功劳可以参加选婚的军士,又在戏台空地摆出几十张大桌子,聘来掌勺大师傅忙活到半夜准备隔天的喜宴。   选婚那天是个吉日,每个姑娘都提早领了红盖头、红绢花,天还黑着就起床梳妆。嬷嬷们给她们帮忙,细细讲述定下的规程。到时大家都坐在戏台旁搭起的幔帐里,按编号每5个姑娘一组,上到戏台后,有司仪简单介绍每个姑娘是何处人士,芳龄几许。台下军士有喜欢的就上去站跟前,自己说籍贯、年龄、职级,女孩愿意的话就把红簪花给他,让他戴在头上。如果一个姑娘有几个人喜欢,就挑自己中意的那个。   这就是簪花定亲,军士们如果有自己准备的礼物也会当场送给姑娘,那就是聘礼的意思。一组完结了,共同下台去吃喜宴。那宴席不拘时候,一桌坐满就开席,吃过了当场打扫再空出来。新人们吃好了送去婚房好事就算成了,明天自有笔帖式把写好的婚书送来。   无论地域南北,再大方的姑娘本来听到婚事都会娇羞,点个头表示同意都面红耳赤,现在听说要抛头露面的任人挑选,还当面送花定终身,立即就入洞房,哪个不紧张不害臊?所以都对着嬷嬷念叨不停。   这个说:“那些粗人要是上台来举止不端,不管不顾的可怎生是好?”   嬷嬷乐了:“小娘子说笑呢,粗人怎么啦,军法礼数拘着呢!大庭广众的,你还怕他们做什么混账事?”   那个说:“我要是一个都不喜欢怎么办?”   嬷嬷回答的干脆:“不喜欢就先回幔帐,最后再来一次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千万别端着,咱们人多,一人最多两次机会,必须得选一个,当然还是先前好挑选。”   就有少女急了:“那我编号为何如此靠后?岂不是挑不出了?哎呀我要找官员问问!”   嬷嬷拉住她:“小娘子忒的性急,军士里不少是轮值的,一拨来了一拨走了,你靠后也就见到后头新来的,我不信还挑不出个好郎君?”说的少女一下红了脸。   有个腼腆的南城女孩,拈着簪花满面愁容:“嬷嬷呀,要是没人为我上台,我独自个站那不得羞死了?不然随便给我指一个,也免得……”说着担心的快掉泪珠。   嬷嬷哎呦哎呦的给她补上胭脂,一顿宽心:“好姑娘,你怕什么呢,没听说从军三年母猪赛貂蝉?何况你这么秀气的小娘子,抢都来不及的。别害羞,这样相看也是为了你们好,能选个自己喜欢的,不然由人定,瘸的麻的都不知道。”然后给大家说:“都放心,你们哪个在他们眼里都是天仙!这里缺啥也不缺急着娶妻的男人,只有抢不到的,还能有没人要的?你瞅那大锅的肥肉,何时剩下过?就是我老婆子上去怕都有人问一回。”   这下惹笑了一片,就有姑娘娇嗔起来:“嬷嬷你才是肥肉呢,我们只得算青菜叶叶。”嘻嘻哈哈的倒缓和了少女们的紧张心情。   喧闹中都拾掇好了,最后互相帮看。兰池看看身边:兰亭面相柔和,淡淡黛青染的眉眼温润,两腮飞霞格外柔美;乔玉贞因拔过蛇毒脸色微白,匀了胭脂倒更显皮肤如雪、樱唇嫩红,突出端庄出挑的气质;碧舟本就长的出色,那柳眉细长,丹凤眼角一点红晕分外妩媚。   兰亭也含笑看兰池。兰池从小就是美人胚子,最近蜕变的更加美丽,她没受路途的影响,个头还长高了些,亭亭玉立在女子群中,白皙润泽的皮肤是少有的,似乎都有玉质光泽,那对杏眼清澈灵动,一身正红映衬的双唇娇艳,墨发如云,即使这么多少女,她的明艳光亮依旧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到。   只是兰池手笨,嫁衣上没什么饰物,显得过于朴素了。嫁衣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衣服之一,承载着对婚姻生活的期盼,谁不想光鲜的站在喜堂上?所以,虽然嫁衣是同样的,但姑娘们都下功夫点缀了自己的嫁衣,巧手装饰了精致鲜亮的刺绣、花穗、佩饰等等。   兰亭用指戳兰池额头:“你呀也是太懒了,就算自己做不出,问我要不成吗?非得这样单调,哪有喜服的样子?”说着取了自己的几个花结并一对络子给她戴上。兰池笑嘻嘻任她忙活,接受她的好意。   要说这一路上,兰池固然因为体力超群照顾兰亭,但兰亭也以自己的细致关心着兰池。帮她洗涤衣物,打点行李,提醒她接人待物时的不妥,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。旅行最能考验人,她们通过这次旅行感情匪浅。   时辰到了,姑娘们结队走向了幔帐,安静的坐了进去。不多时,听得外面步履整齐,大队的军士依时到来。散开队伍后,谈笑声四起,男人的声音、味道是幔帐隔不住的,雄性荷尔蒙空中挥发,姑娘们也紧张又期待。   司仪上了台,官员和将军落了座,选婚,开始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丹顿在人们的口碑中不算正面。   他凶残的武力值让人们怕他也敬他,所以有姑娘喜欢他,但也不敢接近。   因此,我们的丹丹身心是纯洁哒 ☆、二女相争碧有一伤   万事开头难,说的一点也不错。第一个上台的五人组最需要勇气。这里头就有那个娇怯怯的南城少女,还没上台阶朝四处一望,看到人头攒动,黑压压的男人们全盯向她们,唬的脚都软了,差点哭出来,几乎就要坐倒在地。嬷嬷们赶紧上前搀着她。这些女孩子本来脸皮就薄,看到同伴如此,再听听那些男人急切的呼声,也是扭捏着不愿上前。嬷嬷们只好扶了这个又劝那个,总算都弄到台上去。   即使站上去了,女孩们脸也红的跟嫁衣一个色了,个个低着头盯着脚尖看。下头的男人虽然粗,但是跟女人尤其是良家妇女打交道的经验也少的可怜,看不到女子的脸其实挺着急的,可也抹不开面叫嚷她们抬头,有心上去人的就互相推搡打趣,别看嘴里损的欢实,却都不好意思先登台。   戏台上摆了两把座椅,户部官员和边军的将军上座充当证婚人,也算替补了高堂。这看了一阵没进展,将军是武人性格豪迈,哪里耐烦无休止等下去,大步走到台边开始鼓动:“儿郎们,对着蛮人骑兵都敢冲锋,倒怕起娇滴滴的小娘子了?你们这帮兔崽子分东西的时候抢的欢,好马好刀的都争急了眼,现在装什么斯文?上啊,想找媳妇就要痛痛快快的!现在磨叽娶不着媳妇,过后别跑我跟前叽歪,我告诉你们啊,到时候抹脖子也没用,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!”   这话说的粗糙,哪像朝中做官的大人们,讲起话来架势先端足,那叫个严肃持重,矜贵风雅,这驻边将军品级也不低,如何也是粗人一般?还把她们与马匹大刀比较,着实不好听,就有几个小娘子忍不住看看这将军长什么样。这一抬头,下面汉子都看到脸了,立即心里痒痒的:果然标致啊,比自己同帐臭脚磨牙打呼噜的小伙伴好看多了!于是就有人在起哄中上台了。   勇敢上去的小伙子们站在相中的姑娘跟前,看到那纤细的身材,闻到股股香味,勇气就像漏气的气球迅速变小,趾高气昂上去后老老实实介绍了自己。由于不能大嗓门吵吵,第一次需要拿捏着音量说话,怎么说怎么不自在。有人说的颠三倒四,有人讲的磕磕绊绊。   听的姑娘呢?起码有3个心跳如鼓,紧张的压根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,更别提让他重复了,脸红的快滴血了好不好,于是出现了几个笑话,都入洞房到第二天娘子还不知道相公的名字,籍贯家事更是空白。   胆大点的姑娘抬头飞快的扫一眼对方,看的不会多清楚,只是大概身量体格,脸上有没疤,手脚是不是囫囵完全。能参加选婚的都是从军几年且立过功的,这样的人早被操练的脸黑体壮,在她们眼里看来都差不多。好比在一堆黑豆里挑一颗黑豆,差不了多少。于是除了一个姑娘没应承,四个女子都递出了簪花。   其实兰池在下面看着,深觉那个没答应的姑娘其实不是对人有意见,说不定是太紧张了把花递不出去,她的手分明抖的连衣袖都摆动不已,真是太可怜了。接到花的男人就高兴了,骨节突出的粗黑大掌捏着只小巧秀气的红簪花,对着少女的头,戴起来扎煞着手不知怎么好。   有个特别壮实的汉子,往常就因为手力大损坏过东西,现在生怕自己捏坏了绢制的簪花,小心用两根指头拈着。看着面前小娘子一头乌发,低头露出的白皙脖颈,哪里戴的下去,手心都出了汗,不由嘀咕道:“这,这往哪插?”   那姑娘等急了,闻言忍不住瞪他一眼埋怨道:“笨,簪到发髻上就是。”粗汉被这又嗔又娇的一眼电了下,屏息把花戴上发髻,唯恐不牢还按了按。他手劲大,自以为轻按,还是把姑娘头按的一偏再偏,引得姑娘又瞪他一眼。粗汉再度被电,顿时荡漾了:“娘唉,这滑溜溜的小簪花比拿刀枪都费劲嘞,上面莫不是凃了药粉,老子怎么觉得身上一麻一麻的?”   他的姑娘听了恨不得把这孬蛋踢下去重新选一个,其他人听后哈哈大笑,有人故意说:“麻你的不是药粉,是你的小娘子!那才是真正的花呢!”司仪止了说笑,领四对新人拜了官员和将军,就有人带下台去笔帖式处登录好,入了喜宴坐席。   有了好的开头,后面就进行顺利了。军士们踊跃起来,漂亮姑娘要二选一、三选一,甚至还出现了五选一,小娘子们也敢多看两眼再定终身了,不然还真挑不出来。落选的汉子也不气馁,想要脱光脸皮必须得厚啊。长的不好怎么了,年龄太大怎么了,这一次落选了下一拨继续,总有(不开眼的——呸,划掉)眼光好的挑上自己!   碧舟和乔玉贞是一组。这两个都是出挑的,一上台就像磁石哗啦吸引了各自铁钉团团围住,这本来在大家意料之中,但没想到的是宋郎将也上台了!在途中,已经有人八卦了宋郎将,说他是武将世家子弟,家族传统是军中历练,只要积累军功前途必定光明。   所以他虽然并未成亲,但是没人认为他会参加选婚,毕竟她们出身低微,怎能胜任大家妇?现在宋郎将却上台了,他是看上了谁?军士们和他都是朝夕相处的同袍,见他也上台就欢呼起来,但都不存好心,不起哄一下简直对不起单调乏味的军营生活!   这时兰池就发现碧舟的眼睛发亮了,期待的小眼神biulingbiuling连闪袭击宋郎将。兰池想,碧舟终于要得偿所愿了。在路上的时候,碧舟就对宋郎将很有好感,每次宋郎将表现出看似严肃实则面薄的样子,都要念叨几句,还悄悄对交好的乔玉贞说,如果能嫁给这样的人,就脱离了低贱的身份才不枉活人一场。碧舟敢干,自己做了发带荷包悄悄给他送过,虽然宋郎将没收,但看碧舟回来娇羞又遗憾的表情,应该也没说恶言恶语。   知道这事的人虽然不多,但她们十人组都清楚,有人笑她痴心妄想,有人讽她自不量力,但其实心里都理解的很。宋郎将这样人品不错家世更好的男人,属于稀缺货,如能抓住不啻一步登天。尊荣身份,富贵生活都不再是梦想,娘子成亲哪家强?边军嫁人找宋郎!   如今美梦成真,宋郎将竟然登台了,那是终于被她打动了啊。碧舟这样想着,再看不到周围任何一个雄性生物,眼瞅着宋郎将步步走近,到了面前,情不自禁笑着递出了簪花。可是她的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,因为宋郎将脚步不停的走过她,停在她旁边的乔玉贞前。   这是怎么回事?一定是我递花的姿势不对!碧舟脑子一团糟,什么都理不清了,就看着乔玉贞有点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宋郎将,又垂下眼帘,葱白指尖轻轻抚弄红簪花。她的体态是大家闺秀的端庄淑仪,神情是大方中略带矜持,眉眼间还蕴含着一点娇羞,不用言语已经楚楚动人。这多年的好教养,是丫鬟们再难模拟出来的。   碧舟一寸一寸缩回自己的手,心酸难忍,说不出是为出身呕心还是因为当众丢人。乔玉贞恰到好处的犹豫过后,在宋郎将的笑容中递出了簪花,然后微微侧头让他戴好,眼光柔和的抬手轻轻扶了花一下,姿势优美的露出一小节皓腕,那红玛瑙镯子映的皮肤细白如雪。怎么会不答应呢,绩优股的宋郎将你值得拥有!   碧舟眼里有了泪花,心烦意乱哪里还想挑选郎君,只想下台去静一静,尽管围着她的男人要求,她还是没给出簪花。虽然那几个男人都觉得没什么,中意宋郎将很正常,但他选了别的姑娘,你也换个人呗,他们完全不能理解碧舟几乎呕血的心情。最后,碧舟还是在兰亭担忧的目光中回到了幔帐,她怔怔的搓弄着盖头,仿佛茫然的问:为什么?这是怎么回事?   兰池知道,原先一起当玉镯吃肉的姐妹们从此再也回不到从前。这个世界,女人的友谊就像玉镯,美丽而又脆弱,需要细心的消耗养护,不能自己做主的人生,地位尊严都要依赖男人的性别,如何能留的下历久弥坚的同性友情呢?她无声的叹了口气,握握兰亭的手,看她站起准备登台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看了电影灰姑娘,各种美哈,同喜欢那条水波一样的蓝裙子。   试想如果灰姑娘不美,或者没有“最美的蓝裙子”,没有精致到极点的水晶鞋,   灰头土脸的王子能爱她吗?善良什么的,呵呵   命运转折需要一条裙子什么的,迪士尼女主,不少都是被恶女(继母、皇后、巫婆)欺压,被男人拯救(王子,骑士好吧还有小矮人)   啊咧,这是说压迫女人的都是女人哈,编剧肯定为男?   不过虽然吐槽,我还是很嗨皮的看着灰姑娘童话,并且想坐一坐南瓜马车 ☆、头狼毒牙丹顿   兰池由衷希望兰亭能得一个好郎君,令她欣慰的是,兰亭上台果然也很受欢迎。兰亭姿色虽不如碧舟,但整个人都透出温婉柔和的性情,一看就是好相处会持家的。兰亭之前不明白,当她自己站在台上时,才体会到前面的女子们为什么紧张。台上看台下和台下看台上完全不同,那些晃动的人头、扫射的视线,有种独自在光亮处,一举一动都被放大都让人观察的错觉,虽然是五个人并排站立,但分隔较远,她低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裙摆。   在所有人都介绍完了自己,开始让姑娘选择的时候,兰亭也悄悄瞄向了一个看起来忠厚的男人。可是这时,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选婚场地。选婚是个热闹事,并不阻止群众围观看稀罕,只是都必须远远观望,不能越过军士们。现在却有一人骑马直接闯入了围观人群,被飞扬尘土扑了一身的人们本来转头喝骂,待看到来人后竟然就小声甚而无声了。   骑马的黑衣男子并不理会骂声,也毫无抱歉的意识,他抖了抖缰绳,漫不经心地跳下马,连拴也不拴就径直向戏台走去,那马就踢踏着走到外圈啃草去,目中无人酷似其主。男子穿着蛮人一种常见样式的衣服,宽袍及膝,窄袖束腿,掌宽的腰带插着匕首,左手戴了只皮制换臂,已是布满划痕。这身打扮令他更显肩宽腿长,身躯硕长。   他的头发不是黑色,而是南城人没见过的褐黄发色,披散着没有任何约束,左耳垂上一个弧面耳坠,似是被剖开的半面小塔,雕刻的几道黑色横纹不够精巧,但银面光亮规则,别有种粗豪的美。男人背光而行,只能看到他蓬松浓密的头发走动生风,耳下一点银光。这人似是蕴含蓬勃战力,只是平常走路却有不可抵挡之势,他走向的人群自觉就让出一条道来。 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,看他要做什么,待他走进了军士中,围观的民众奇怪还无人拦截,就连将军都不出声,却是默认一般。户部官员不悦了,低声问将军:“这人是谁?如何由他乱闯?”   将军眯眼注视着黑衣男人走近,沉声道:“此人即是丹顿,解过边城狼群之害,边军也欠他不少,上个月他还救了野牛谷三十多个巡哨兵的命,加之勇武无人能敌,军士对其多有敬佩,是以无人拦他。”   官员自到达边城也听过丹顿的名头,可他很是不屑:不过一个流浪蛮人罢了,还当个人物似的,边城就是不开化,没规矩。于是说:“那也不能任他为所欲为,趁早轰出了事。”   将军腹绯官员自大,以为对自己家丁呢,瞧不起神勇的战士是为将之忌,只知道高床软卧的弱鸡文官懂个毛!脸上不显,嘴上敷衍道:“且看他来意为何。”   两人说话间丹顿已到台下,对上面抱了抱拳:“查将军别来无恙?”他因身材高大,气势凛然,即使仰头施礼,却无卑下之态。   查将军点头哈哈:“尚可。今日是我边军大喜之日,请来一道喝杯喜酒。”说话客气,并不怪他擅闯,这已是极高的礼遇了。   丹顿随便的挑唇角一笑:“好说好说,不过我不只为喝酒而来。查将军可还记得曾允我一个请求吗?”   “自是记得,你击退狼群解了边城之危,却执意不领钱帛,我曾应你日后若有难处尽可提来。”查将军暗道来了,马上把因果说清楚,防他狮子大张口。   “那就是了,料想将军也是一诺千金之人。我已十九,按我族风俗,男子十六即是成年当可娶妻,可我至今也没个婆娘。长夜寂寞难耐,是以我今日来求个小娘子。”   此言一出大家哗然。选婚女是朝廷赐于有功军士的,丹顿并非军籍凭什么想要?可是他确实有大功于边城和驻军,现在光明正大提出要兑现承诺,拒绝似也不近人情,何况不少人都相信他能驱使狼群,若是不答应他发动一场狼祸,那又怎么办?   这种情况要在南城,自有无数人跳出来用无数规矩礼法对付他,保管把肌肉多于脑浆的武人指责的落荒而逃,可在这西北边城,人民大多直率,讲的道理是干脆直接的,服的人是武勇磊落的,并不喜爱那些弯弯绕绕。欠我的?直接索要,不给?那是你失了信义,干起架来你也不占理。   查将军在边城多年,自然知道民风,不好直接当众拒绝,皱眉说:“你想讨个娘子这事好办,本将军定然会给你个美人儿。”   丹顿哈哈一笑,声音是少有的低沉浑厚,完全不同于少年的清朗和书生的文雅,那声音极有力度和磁性,笑声一起犹如有物共振嗡嗡而鸣,这是略微用了点内家功力示威了。笑过了,他大声说:“查将军,什么西域舞娘、青楼艳姬哪里称得上美人!将军想随便买个送我么?这样的女子如何能成为我丹顿的妻子!”   查将军被道破心思不由尴尬,转而掩饰道:“自不会是风尘女子,边城良家子美艳者众……”   丹顿打断了他:“就我头狼毒牙的名声,哪个良家子敢嫁我?那些卖女的、自卖自身的、寻死觅活的就休要再提,那也算结亲?”   户部官员听到这里,只觉他不依不饶,难缠无礼,感到失了脸面,怒声道:“若不让你选婚,换个条件你意下如何?”他以为丹顿不过要几两银子,最多要间房子。   丹顿眼睛亮了:“问的好!”说着纵身提气,只单手略撑借力就跃上了戏台。他衣摆随风如鹰翼展开又垂落,瞬间站稳,双目炯炯望着查将军。查将军磨牙,他隐约猜到丹顿的真实目的,本来一直绕圈子不想提起,却被户部官员摆官架子激了出来,现在恨不得堵住他的嘴。   丹顿抬手挥开挡在面前的一缕头发,露出右手上戴的半只掌套,薄皮削成,骨节处嵌着尖锐黑铁刺,凶狠如有血腥染透。站近了姑娘们看得清楚,这人不但发色奇异,连眼瞳也不是黑色的!那是种深灰,日光下灰的发亮,透出无机质的金属光泽,被他盯住简直像被蛇,不,像被狼盯住,这么可怕哪里是人的眼睛!   丹顿没看已经发抖的可怜女孩儿,对查将军自信满满的提条件:“将军大人,虽然我实在缺个暖床的女人(听他说话女孩儿们抖的更厉害了),但也不愿使您为难。这样吧,请您赐我全套黑锁甲,再配上疾风就更好了!”   查将军听后差点拍案而起:太无耻了,欺负人呢这是,他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,果然在这等着他呢,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!黑锁麒麟甲是付宝甲,得来不易,折损了两员大将才到手啊,全套黑甲更是指名带配甲的腰刀,那是百折煅铁打造的宝刀!查将军一直没决定是将黑锁甲作为传家宝还是上贡,至于疾风,那是刚套来的野马,难得的神骏,查将军自己还没舍得骑呢。   哼,英明神武的本将军早就料到了!这小子见到黑锁麒麟甲的时候就满眼贼光,见到疾风也是跃跃欲试,知道这两个宝物他不肯给,今天专门捣蛋来了,想捞到一件算一件是吧,果然是头狼毒牙,张嘴就带毒。   户部官员不明内情,以为是普通的军中铠甲,虽然铁制铠甲值钱,但若真是立下大功的人,给付铠甲平息事端也说得过去,至于疾风是什么?那个就不给了。于是张嘴准备讨价还价,查将军赶快眼光示意,拉他向后耳边低语,官员听了脸色也渐渐难看,不作声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没错丹丹就是来闹场的,他想给将军出个难题,混套宝贝铠甲   其实他没想娶这些姑娘,他想的挺美好,那些姑娘怕他不敢嫁,   将军也不能随便嫁选婚少女,他闹腾一下就得到铠甲了。   但是他低估了铠甲的珍贵和将军的小气 ☆、审美独特的兰池   他们为难之间,有少女看到丹顿的耳坠,这是那天荒野迷路的姑娘之一,突然认出了这就是吃生肉的男人,再看看那眼睛、那手刺,吓得捂嘴哭了起来,连说不要嫁他。   坐着的姑娘也有人认出了他,那个带血的笑简直是噩梦,回去后由目击者传遍了整个选婚队,现在大家看他果然像野兽一般,不由都担心起来,怕将军不答应他的要求,让她们之中的一个得嫁给他。确实是嫁?不会被吃掉吧?能挨过洞房吗?   兰池扫视台上,看见兰亭害怕的脸都白了,不由心也沉了下来。丹顿索要的铠甲和疾风必定不俗,看查将军那样子很是舍不得。这五个女子中兰亭最出色,如果真要选婚她怕是逃不过去,兰亭个性温柔身体又弱,如何能接受这样狼一样的男人?只怕新婚没过完就先吓死了……就在思索间,查将军和户部官员已经商议完毕,作为选婚活动的最高领导阶层,耍个小特权还是轻易的。   比查将军来说,宝甲难求,利刃难制,这些何止价值千金,如何是一个弱质女流能比拟的?于是查将军说:“丹顿,你确有功劳,今日也提出了要求,本将军就应下了。你就从这几个姑娘中挑一个成亲吧。”这是知道姑娘们肯定不同意,连簪花定亲都免了,挑中谁就是谁。   这话一说,台上的五名女子立时都哭起来,惊吓的用帕子捂住脸连连后退,参选的军士们也面色不虞,但欠人情在先,将军发话在后,只得咬牙让开。丹顿却是毫无喜色,愣怔了一会儿反问:“让我挑女人?”查将军点头,威严的脸庞不郁中还有点刁难得逞的得意:“对,你不是要娶妻吗?娶了我们汉人姑娘就是我朝子民了。不过只能从这组中挑,这已是优先照顾你了,上台的小子还一个没定呢。”   丹顿脸上的郁闷毫不遮掩的透出来,没有了刚才的自信张狂:“将军大人不再考虑下吗,我虽爱慕汉人女子,但并非军士,你嫁了选婚女不会惹来麻烦?”   查将军摇头,更得意了几分。官员恨他刚才设套,差点儿让自己犯了个蠢,不阴不阳的说:“这个主我们还做得了,丹壮士就别推辞了。不过若是放弃也好,这个约定也算完成了。”   丹顿烦心的一摆手:“什么丹壮士,你哪只眼看见我姓丹了?不懂就别乱叫,丹顿是名字!”官员被噎的瞪他一眼,心里骂了无数遍野蛮人。   丹顿想了想,尝试与查将军沟通:“我知那黑甲宝贝,可疾风尚未驯服,也未认主,不若……”这要求要是之前提出来,查将军还是能考虑的,十有八九会答应,可刚才被挤兑狠了,自觉失了颜面,就不肯答应,连说他最先提出的是成亲要求,所以现在必须选女子。不选?太好了,照样人情还完、功劳清零!   丹顿气的握拳,那护掌上的铁刺都根根直立起来,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阴沉下来,深陷的眼窝内灰色眼瞳如有光点闪闪。可他气是气,确实挑不出理来,没有由头发作。这一僵持,男人高大的身影沉默中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,有姑娘快支持不住了,才听他说:“查将军,大食商队即将起程,他们交了市税,按例要由边军护送一段路。我送他们通过魔鬼谷,就也将疾风送我如何?”   魔鬼谷是附近闻名的死地,地形诡异、沟壑纵横,有些深沟能摔死人找不见尸体,而且风向不定,流沙聚集辨不出方向,就有人传那里有怪物出没。因为通过魔鬼谷的人很多都死了,是以虽然那是通往大食的近路,却总要绕好大一个圈子,多费许多时间。丹顿这是第一次表示出来有通过魔鬼谷的能力,而且以他往常的行为,说的话也让人相信。   于是查将军犹豫了,疾风虽是好马毕竟还没认主,而且太过野性难驯,据说已经踢伤几个人了,并且表示不介意接着踢伤,这点倒真是配丹顿这野狼。今后难说还要丹顿探明魔鬼谷的地图,不如做个人情……遂最后答应,将疾风送他做嫁妆。   丹顿大喜,笑道:“如此甚好,多谢将军。就是么,女人和骏马哪能只能骑一个!”   众少女:……这货绝壁不是人!   条件谈妥了,丹顿就打量起台上少女来,他看的不甚用心,明显对这些遮手帕哭泣的小姑娘们没太大兴趣,但还是马上发现兰亭是最好看的那个,于是走过去一指:“就她吧。”说着还有点嫌弃:“长得还行,只是瘦弱了点,也不知在风沙里能活几天。”   兰亭从他走到跟前就吓的哭都哭不出了,再见他果然指了自己,听他说自己瘦弱活不了几天,这是要被生吃的节奏吗?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,却被那双灰色的可怕眼睛盯着又不敢晕,强撑也没有力气站着了,最后颓然坐倒在地,浑身发抖泪如雨下。所有的姑娘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兰亭,却又在心里暗自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己。   兰池霍然站起来,嬷嬷去拉她:“快坐下,你可别再添乱。”别的姑娘也小声劝:“知道你们交情好,可这是她命不好,你去又能怎么样呢?再赔上你可怎么办?”兰池本来不知该怎么帮兰亭,听到这话却有了主意。   她有自己的底牌,嫁的人怎么样,一点不在乎。以前的曹屠户还没这个野狼英俊呢?没错,兰池的审美不是正常南城少女,她们觉得不是黑发黑眸诡异,那轮廓过于分明的五官也是妖异的俊美,但她却觉得这人体力充沛能量纯净算不错的,长相也很英武,五官分明身材匀称,灰眼睛什么的看看就习惯了,她连四个叉叉都看习惯了,灰眼睛和褐黄头发算得了什么?可兰亭不同了,估计看不了两天就把自己吓死了,她不想这个世界里第一个好友这么容易死掉。   说来这事和她也有一丁丁关系:那天晚上她完全可以带人走正确的路,但她一向习惯围观别人,观察正常少女的行为,不愿太出头,省得什么时候暴露出自己的特异,万一被毁了肉身损了本体就麻烦了。所以她们会迷路,还遇到了丹顿,那一次见面太不美好,吓坏了大家,也许就是那次让丹顿打起了选婚的主意。   兰池推开了拉她的嬷嬷,她的力气比她们大的多,台上也没军士注意到幔帐里出了变故,等兰池在姑娘们喊声中走上戏台时,所有人都吃了一惊。兰池的漂亮自不必说,她的从容镇定也在一片惧怕中显得出格。于是所有人都看这个姑娘出来干什么。   红裙少女稳步而来,高挑的身量、细韧的腰身,仿佛揉进了玉光银粉的肌肤,已经勾画出了难得美人。她行走间挺腰抬头毫无怯懦之态,少了小家碧玉的楚楚可怜,别有一番端庄大方。不同于常见南城姑娘流行的淡而细的长眉,兰池的眉眼分明,黑亮的眉峰如翠山凝黛,双唇在淡淡口脂的点缀下莹润粉红,让台上男人们屏住了呼吸,只觉被那张嘴骂上一句也是动听的。   查将军没想到选婚女里竟然有如此女子,惊讶过后转头问户部官员:“这是谁?”官员并不知道,他从未发现自己带了一路的队伍中藏了一个这样的美女,明明检验的时候挨个看过,没见到啊?他并不知道,兰池在路上完成淬体,骨肉肌肤都受到改造,自然不同于那时。   官员虽然不知道她名字,这时也忍不住问已经停下来的兰池:“你擅自出幔帐所谓何事?”本来应该训斥的话,在看到她转头的瞬间又咽了回去。底下的军士都沸腾了,这样的美人谁不想要,登时有几个都顾不上丹顿的闹场,恨不得立即上台去把竞争者都打死,自己抱得美人归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从没见过异色头发和眼睛的人,第一次见到大多会害怕吧。   其实丹顿要用现在眼光看是很英俊的,可姑娘们欣赏不来。   清朝人刚见到金发碧眼都叫鬼佬什么的,其实唐朝人已经对这些接受度很高了,   这就是见多识广和闭塞的区别? ☆、戴谁的簪花是个问题   兰池对底下的热闹看也不看,只对官员和将军说:“我来替她。”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兰亭的脸,扶她起来。兰亭傻了,所有人都傻了。姑娘们是为她的大胆,官员为她的义气,军士们为自己的终身。   “你说什么?”将军不由佩服起这个女子来,丹顿的名声和凶形,多少小娘子看都不敢看,没见这女子听得要嫁他都快吓晕了,她竟然主动要求替换?   “我说我替她嫁。”兰池镇定的重复一遍。   官员被这神转折弄懵了:“你是她姐妹?为什么要替她?”   兰池微微笑了一下:“虽非亲生,情同姐妹。”   兰亭已经缓过气来,闻言抱住了兰池:“不要,兰池不要。我谢谢你,姐姐谢谢你。”她说着泣不成声:“你这恩情我一生不忘,可我不要你替。这是我的命,怎么能再带累了你?”她说着使劲把兰池往回推:“你回去,赶快回去!等下挑个好郎君,我就比什么都高兴。”   兰亭是真使了全身力气,竟然把兰池也推动了两步,生怕兰池再冲过来,转头就将簪花递给丹顿:“给你。”丹顿看着簪花,犹豫着伸手。他没想到竟然有姑娘肯嫁他,为了自己的姐妹能有这样的勇气也算难得了。何况又如此漂亮——有的有不怕他不烦他的姑娘!可他先指了兰亭,如果反悔不但将军会不同意,也有失信义。   按约定还是应该娶眼前的女子,尽管她瘦弱干瘪,不过好好喂几天应该也会长胖的……吧?两人手指交接,兰亭的指尖冰凉,触及丹顿温热的手像被烫了一样,丢了簪花就缩了回去。丹顿也觉得那冰凉很不舒服,情不自禁搓了搓指头。   看到簪花递出去了,不知为什么男人们都松口气。等丹顿一抬头,结果发现兰池又走回来站在他面前。兰亭气极:“倔丫头你给我回去,这是我的事哪个要你出头!”但兰池有了防备,她当然再推不动了。   兰池看着丹顿,一对杏眸澄澈灵动,让他有被细细描摹的感觉,他发觉心跳莫名就快了,这不正常!他不能表现出什么来,让一个女人看扁,被女人牵着鼻子走!所以丹顿冷下脸来,压迫性的从高向低瞅着兰池,那灰瞳更加冰冷,往常只要这样看女人,没一个不吓跑的,这个也不会例外,他很有信心!   但是……没跑?而且那双眼睛里也没有畏惧,依旧从容平静,深湛清澈如高山雪湖,他不由自主被吸引了。就听她说:“我嫁你,你选我好了。”   “凭什么?我先指定的她!”丹顿压下情绪,维持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。但显然被视为不识好歹的行为,军士们愤怒于他胆敢拒绝美貌小娘子,也希望他脑袋被驴踢过继续拒绝下去,小娘子是属于我们的!   “你不是要在五人中选一个么,我替她上场,你选了我。我算是美貌,而且身体比她好,风沙中活的时间更长。”   “可,可我已经选了她,而且接了簪花。”   “簪花谁的不一样?相同的簪花买了几百个,我们一人发一个,她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?”兰池有点不耐了:“关键是给谁戴,你现在给我戴上!”   “啊?”还能这样算吗?南城的女子不都是娇羞柔弱的吗,这样命令他娶她,也就那几个被从小宠坏的刁蛮格格能做得出来。不过她们也不会这样冷静的要求,所以她好像比草原姑娘还泼辣?丹顿怔了怔。   兰亭已经在奋力往两人中挤,企图让丹顿赶快给她戴花,她知道兰池比自己美丽,要是男人选了兰池她就害了她一辈子!她不能让姐妹为自己如此牺牲,那太自私,她会背负愧疚到死。   姐妹争一个人,争着去送死……官员揉太阳穴,将军抚摸腰刀,眼看刚才的悲凄成了闹剧,最重规矩的官员命令:“丹顿你现在把簪花戴了,不然马上下台去!”   只说戴簪花,没说戴给谁,也算是给了选择权。丹顿自然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走了,他还指望过上不用自己烤肉晚上有人暖帐的日子呢,女子身体什么的,能用几年用几年吗!于是他举起了簪花。   兰池看兰亭还是拼命来推她,又见丹顿的样子似乎还是想遵守信义,干脆把兰亭拽到刚才围着她的军士中,把自己的簪花塞给了其中一人:“给她戴花!”她已经扫描出这人身体最好,气息也纯净些,应该是个实在人,兰亭嫁给他不会有大问题。   那军士就是兰亭之前看的老实汉子。他手足无措的拿着花昏了头:兰池递的花,让他戴给兰亭,可丹顿说要娶兰亭……他戴是不戴?丹顿没想到兰池的举动,也没有干涉她,就见兰池喝到:“还不快戴上?不然你看中的媳妇就没了!” 大家都看出来了,兰亭真是个好姑娘,虽然她为嫁给丹顿哭的死去活来,却不愿姐妹替嫁。在丹顿来之前,他分明也感觉到兰亭悄悄看过他的。   他喜欢这个女子,已经期待着接过簪花戴在那乌云鬓上。本来已经没有指望,现在却又峰回路转,可兰亭在挣扎不愿,他该怎么办?戴了不算犯规吧?兰池催道:“还等什么?你要真喜欢她就娶回去,好好待她算我没看错人,不敢戴就跳下台去别在这儿占地方!”那男人被这么一激只说一句:“怎么不敢!”说着将兰池的簪花插在兰亭头上。   兰亭如遭雷击,也失去挣扎的力气了,睁大眼睛看着兰池,兰池只笑笑:“莫怕,他会待你好的。(不好我会揍死他换一个)”那男人也低头捡起兰亭的帕子,有点局促的扶着兰亭。兰池转头无声的看着丹顿,再不催促,平静的目光中带点讥诮,那是恼人的俏皮,好像在说:我已经把事做成了,看你怎么办吧,要不就快快滚下去。   他堂堂毒牙丹顿何曾怕过什么人?当然不能就这么退缩,敢宰杀野狼不敢给女人戴花?笑话!于是丹顿英勇向前,把簪花插在了兰池头上。至此结果已出再无更改。于是别人都是五对行礼登录,只有他们是六对,行礼时将军对被丹顿当高堂拜面色古怪,丹顿也不服气,兰亭仍在落泪,倒是兰池面色如常,还有几分欢喜:天知道她早就饿了,终于可以去吃席了,谁也别想拦着她!   和他们同桌的几对都因为丹顿而不自在,男人因为丹顿拐走了最漂亮的女子,女人因为惧怕他,一顿饭吃的毫无喜气,兰亭甚至食不下咽,几度哽咽把泪珠都掉碗里了。只有兰池吃的欢快,炒的煸的炙的烧的都划拉到碗里吃了个遍,而且她食量真大,丹顿没见过如此能吃的小娘子,他再度有种违和感:传说中的南城小娘子似乎不是这样的…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以后要养多少牛羊才够吃?   丹顿看着意料之外突然成为自己妻子的兰池,还觉得有点纠结:他本来只想找个借口讨宝甲的,怎么真的娶妻了?还是个汉人女子?话说这姑娘美是美,那眼神怎么有点渗人能看透他似的?兰池吃饱了心情不错,看看身边没怎么动筷子的丹顿,难道他用不惯筷子?或者他真的爱吃生肉?哎呀那可不好!   站在丹顿角度,兰池觉得他有一点点亏,要是娶了温柔的兰亭还不说什么是什么,可若想对她使暴力,那么呵呵……难道他后悔了?算了,好歹刚成亲安抚一下,就冲这肉食多多的喜宴,她还是愿意留在边城哒!兰池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给丹顿夹了一块烤羊排,轻声说:“丹顿,我爱吃肉,但不爱吃生肉,那味道比熟食差远了,希望你能体谅。”   哈,这下丹顿知道那天晚上是谁看他了,除了这个胆大的姑娘,谁还敢悄悄观察他?什么生肉,他并不是吃生肉的野蛮人,那天只是巧合好不好!丹顿感到一阵憋气,奈何自己的冷冻视线技能貌似对她全都无效。哼,对刚行礼的小娘子还是不能太凶了,打骂什么的先等两天再说,于是只得忍气捞起只羊排大口啃起来。   兰池竟然敢给丹顿夹菜,还敢提生肉!话说丹顿的吃相好粗糙!姑娘们面面相觑,兰池却不介意,她觉得这是个良好的开端:看,两人还是有共同语言的,吃肉都很主动嘛!他也默认了不吃生肉,于是这愉快的(大雾)喜宴在丹顿扔下干净的排骨后结束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兰池妹子,你真的是女汉子   霸气的娶了丹顿,霸气的觉得丹顿有点亏   丹顿其实对兰池一见钟情,但他不懂情爱,虽然心跳加速、已经在考虑养家喂老婆什么的,   还不自觉对兰池的欣赏。   他一直有“草原汉子真爷们不跟小女子见识,刚成亲先让两天以后再管什么的”   用这些劝说了自己 ☆、只迁就一点点   该入洞房了,在所有人的关注下,兰池毫无心理负担的跟丹顿走了,根本没打算去边军安排的房子。丹顿不是军士在驻地不合适,而且她更怕被兰亭的眼泪淹死,还是去丹顿的住处比较好。吃饱喝足的兰池心情愉快,问大步走在前面的丹顿:“你住在哪里?”   丹顿没有回答,他此时想到自己房子不但偏僻,而且要啥没啥,那也算新房?不过,有美人也不能不享受,明天给她买几件衣服补偿好了。女人嘛,吓吓再哄哄,供她吃穿也就那样了。兰池不见他回答也不催促,待走出了围观人群,丹顿一声和呼啸唤来了马,刚要上马突然又停下了。他回头看看兰池,比他步伐要小的兰池刚走到近前,脸上并不见他预想的担惊受怕的表情,也没有委屈的眼泪,稍稍有点惊讶。他以为兰池不能去驻军的洞房,又要跟着他骑马,早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。  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可也不会欺负自己的女人,所以想到她肯定不会骑马,估计上马都不能,还是帮她上去吧。丹顿准备把兰池举到马鞍上,再教她踩脚蹬,南来的柔弱女人得小心从马上摔下来。可他没想到,兰池的确没骑过马,但她一路见人骑的多了,身体增强的同时精神也在壮大,对于这个时代最快的交通方式,她乐意去体会,而她超强的身体操控力也完全能够胜任。   所以丹顿准备把兰池举起来的时候,兰池已经抓住缰绳,同时抬脚勾住了马蹬,略微用力就端坐在了马上。嗯,马上的感觉很独特。腿腹可以感知到骑的是一具鲜活的生命体,明明是血肉之躯却有种坚硬的触感,马轻微的动作都能牵动肌肉,时刻提醒你:它是活动的,你要小心。在马上观望也比想像的要高远,突然就感到心胸开阔,远眺远山荒原,原始的自由好似也渗入了身体。咦,马低头啃草去了,似乎不太乐意让兰池骑,这是罢工的意思?   如果是普通女人第一次骑马,紧握住缰绳,马要低头就使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倾,重心不稳,人似乎都要栽下去定会惊慌。可兰池没慌,她顺势俯身,轻拍了马脖子几下,给它注入了几缕细微的柔和能量。那种纯净舒服的能量一下让马精神起来了,也对兰池产生了空前好感:要知道主人也不过给它喂草,现在可是吃的超级大补丸!味道好极了,身体棒极了!   马立即毫无节操的喜欢上了兰池,不但不低头了,还精神奕奕的昂首刨蹄,示意它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。兰池感受到它的跃跃欲试,再看看有点诧异的丹顿,突然觉得好笑,再问:“你住在哪?”丹顿知道自己的坐骑绝不温顺,最拿手的就是把人甩下来,本来已经做好了抢救兰池的准备,没想到这家伙被拍了两下居然就装乖起来,它也知道身上的姑娘漂亮?   不过这又怎样?上个马容易,难道还能自己骑走?别说汉人女子,就是草原姑娘第一次骑马也得父兄扶着教上一阵。所以丹顿用下巴冲北边一扬:“北走经过大谷场后的树林边。”说完打算自己上马,却被疾驰而去的烟尘扑了一身土——他的马竟然载着红衣少女跑了,而那姑娘坐的稳稳当当,背影看去很是轻松惬意,根本没摔下来的趋势!一人一马欢快的一路向北,那他呢?   丹顿来的时候让不少人吃灰,现在被自己新娶的媳妇撂了一身土让大家无比舒心,兰亭也惊呆了,她知道兰池胆子大,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事,竟然头次骑马就这么顺溜,不过把这个凶恶的男人留在这,不会被打吧?丹顿已经愣了,他自小到大,不受待见的时候虽然多,但是给别人吃瘪更多,今天一不留神竟然被个小娘子耍了?回去的路不近,他难道要一直靠走?   正在此时,兰池又骑着马转回来了,丹顿才觉得这才合情理,暗想:她果然是不敢单独骑马的,待会上去要好好教训下长长记性。还没想完,兰池驱驶马匹到了他身前,围着丹顿转了一圈告诉他:“我跑一跑就到你住处去,你慢回不用着急。”说完一抖缰绳再度跑远,丹顿又被扑一身土……   丹顿的脸色不太好看,已经有人在悄悄的笑,连高台上的将军也忍不住对官员哈哈乐:“这个姑娘挺有意思,是个泼辣的,丹顿这下说不定真是野马套上了笼头。”   兰池兴致很好的找到丹顿住处时,看到门已打开,他正站在小院里。说是小院,其实没栽任何花草,也没见种菜,只有两棵老树野生野长的,一点儿没有过日子的气息。兰池从马上跳下来,奖励似的抚摸了几下马脖子,那马就甩甩尾巴,打了个响鼻,然后踢踢踏踏的走了。   丹顿并不是走回来的,他借了别人的马到了家,果然没见到人,本来想是不是要去找找,别让那个鲁莽的女人真的摔坏了脖子,又觉得今天被她耍弄不想动,还没决定呢兰池就快快乐乐的进来了。因为纵马运动,双颊粉红,眼睛亮晶晶的,下马动作灵活有力,像是草原上优秀的骑手,丹顿莫名觉得不那么生气了。   但是女人是不能惯的!想想这个叫兰池的女人,年龄不大却太有主见,她说要嫁他就嫁了,她说骑马走了就走了,如果不管她,下次她还会做什么?所以丹顿严肃的对她说:“你到处乱跑很不应该。”他的灰眼睛一旦凝视着谁就有被金属箭头瞄准的错觉,那种锐利少有人能直视。   可惜兰池没看见,低头拍拍衣服上的土说:“哦?”   “我们草原女人都很能干,她们要给外出的男人准备好熟肉和奶茶,扫净毯子和皮褥,晚上铺好陪男人睡觉,听丈夫的安排!可你还没进门就骑我的马走了!你这样的女人肯定就被男人揍。”   “你说的没错。我听说草原上的风俗的确如此。”兰池打完土,对他点点头。   “嗯哼。”丹顿有点满意,这个女人还是有点通情理的。   “不过呢,我不是土生土长的草原女人。我们南城的女人平日就是裁衣绣花,男人挣的钱要全交给妻子支配,出嫁的时候讲究十里红妆,坐花轿、揭盖头,睡崭新的锦缎被褥。”   “……”他刚才都想错了!   “你看,我们都不懂,也做不到对方的风俗要求,不如各自退让些,让日子也好过点儿,你说呢?” 兰池平心静气的说。   好像也有点儿道理,他绝不是惯女人,只是这毕竟不是他熟悉的女人,嗯,她若整天哭哭啼啼的也会烦人的。他是铁血汉子胸怀宽广,就稍微迁就一点,就可以看到一个鲜活快乐的女人……吧?   于是丹顿默许了,转身进屋的时候,突然想到:不对,他是男人,是一家之主!嫁给他就是他的人了,应该遵照他的风俗来!丹顿眉头一皱,正准备说什么,兰池已经看到正面墙上挂着的几根马鞭。那几只马鞭粗细不同,但都制作的极为精致,有鞭头散皮的,有卡铜扣的,有嵌银丝的,有镶宝石的,简直都是艺术品。   兰池一指:“这是你做的?”   丹顿点点头,暗想:还是要跟她说清楚……   兰池由衷的说:“做的很好,实用又漂亮。能给我一根吗?”   丹顿冷硬的五官略微柔和了点:“这几根不能给你。”   他看看兰池并没有生气,仍在打量那几根马鞭,清了清喉咙放低了声音:“不太适合。我会给你做根好用的。”   兰池转头对他灿然一笑,那脸庞在落日的光芒下,几乎肌肤生光,眼睛好像湖水揉进了金波点点闪亮,丹顿一时忘了自己要讲清什么,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。他突然觉得,意外得到个妻子也不算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兰池很快会让丹顿明白,迁就绝不是一点点,丹丹你太天真了! ☆、丹顿牌挂毯很忧伤   入夜为止一切还算顺利。到该休息的时候,兰池看到丹顿吹熄了蜡烛,突然意识到:这就是洞房花烛夜了……现在该怎么办?她想和这个男人发生更亲密的关系吗?一个还不熟悉的男人,这倒不是重点,这个时代的女人嫁人基本都不熟,能提前知道长什么样已经不错了。只是从她和丹顿定亲开始,好像打破了什么壁垒,到她骑马后,忽然觉得可以随自己心意一些,比如性情,比如认知。一个完全不了解她的男人,一份全新的生活,她不用再刻意遮掩,费力的模仿,况且她的淬体已成,有了第一层保障,想欺负她也不是容易的。况且这个男人在别人的眼里桀骜不驯,她也活的放肆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。   兰池在想什么丹顿并不知道,但他的眼睛看着她,坐在床边的少女让那张简陋的床都有了光彩。丹顿向她走过去的动作并不温柔,他并不自知嘴里说:“你也知道……些吧,我会轻点儿。”   作为优秀的草原男人,他其实已到了成亲的年龄,也早该有过一夜温情。可是丹顿和父亲的关系,加上他的犟脾气,以及后来奔波的日子,竟然还没与一个女人有过温存。他表现的很镇定,内心也认为男人应该是强势而镇定的,但到底并没经验,心底的紧张导致了动作生硬。   他走近后双臂一张抱住了兰池,男人有力的臂膀,强烈的气味,甚至能听到与他表情完全相反的激烈心跳。丹顿能闻到怀里传来的香味。不是那些女子经常用的脂粉香味,而是少女身上自然透出的好闻味道,清幽香远,淡而不绝。   丹顿不由深吸一下,低头看兰池。本以为兰池低头害羞,会看到一头乌发,却不想正对上她的一双明眸。然后,兰池抬手用两根指头捏住了他的下巴,仔细端详。丹顿对自己长相是有信心的,不过汉人女子多爱柔和儒雅的男人,不喜彪悍冷硬,也许她并不喜欢他的相貌?丹顿莫名有点不满,看到兰池眼中有欣赏之意才算满意:还算有眼光。不过这种姿势,好像有什么不对……   好在兰池很快就放开了手,丹顿也准备开始进行最重要的一步,脱衣服什么的那是必须的!可是兰池在他怀里静静的问:“你洗澡了吗?”   丹顿:?   “总不会连脸都没擦吧,洞房之前都不洗洗吗?”   丹顿:……   “那最起码洗个脚,你长的不错,就是味道不太好闻。”   丹顿:!   “你多久没洗了?吃菜讲究色香味俱全,做人也差不多。脸再好看一身臭味也会坏人心情的。”   丹顿:“闭嘴!你这女人想挨揍是不是?!”他脸颊鼓了起来,看上去气的不轻,心情变坏的明明他才对!   兰池平和又认真的告诫他:“你也是用拳头讲理的?这样倒也干脆,不过我不是羔羊。”从今往后他们要一起生活,她必须让他彻底明白她不是任人欺压的小可怜,也绝不允许他蛮横无礼的对待她。   丹顿眯起眼睛:“也?还有人想打你?”   兰池:这货关注点偏了!但是丹顿透出股危险的气息,让她不太舒服,想起南城商街看到的那个打自己婆娘的无耻男人,也收敛起脸上柔和的表情。   她不再废话,直接用行动表示,轻松挣脱了丹顿的手臂,在他的不可置信中,发力将他一把抡到了墙上。不结实的墙体震动两下。丹顿体格结实,兰池又没下辣手,他并不是很疼,却是足够吃惊了。丹顿幼儿时曾被人偷着抱走扔进了狼窝,恰好母狼死了幼崽,就给他哺乳了几天,之后被父亲带人找到,从此丹顿是狼崽的名声就传了出去,甚至别有用心的人说他能驱使狼群,是不祥的凶神。而丹顿天生善战,不屑与人交好,战场上凶狠暴虐,又从侧面证实了流言。他因此与父亲屡次发生矛盾,最后怒而出走来到边城,可是还是被贯上了凶神的名声。   别人怕他,不亲近他、不信任他,丹顿并不放在心里,他有男人对力量的信服,所以对自己的武力很自信,更是日日不缀的勤于练习,强大的武力是他的傲气源头,生存之本。可是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娘子挣开了手臂,还被推到了墙上!长生天在上,这不可能,难道这是个男扮女装的小娘子?   丹顿又到了兰池跟前,打量了她几眼,双峰什么的,没喉结,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为零,所以丹顿再度出手了。对待一个女人,不是生死相搏只是考较力量,他抓住兰池说:“女人,不要挑战男人的地位。”说着用力,准备将她拉离床面,让她知道知道男人的尊严。兰池的确站了起来,但是她伸手卡住了丹顿,纤纤玉指,粉红色的健康指甲,比起丹顿的粗长大手似乎不堪一击,但是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如同两个铁箍牢牢卡住他,那力道源源不绝,仿佛永不会减弱,只会不断加强。   事实上力量的确加强了,兰池双手发力,将丹顿的双臂控住缓缓向上,丹顿比她高大,这个姿势原本对她不利,但她做来却是并不费力,而且力气还在逐渐加大!不,这绝不是只是力气,也修炼气息的丹顿明白,这是内外合一才能达到的境界啊。他突然有点想冒冷汗,这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个高手,南城小娘子都是这么深藏不露的吗?他是不是娶了个不得的人?她到底什么来历啊,目的又是什么?现在退婚还来得及不?   想的多时间却只一瞬,兰池将他禁锢双臂成了个别扭的姿势,认真的重复:“再说一遍,我不是羔羊,也不乐意有人动辄就要打我。”说完她就将丹顿又扔了出去。这次扔的力气大,直接撞在笨重的木桌,然后带着桌子共同砸在墙上。   丹顿:……不是不想说话,可是这次真疼,他一时说不出。   兰池摆摆手:“清醒着?那我们能达成共识了么?以后是讲理还是动武?”   丹顿喘了两口气,尽量若无其事的站起来,天知道他肋骨好疼,一定是刚才的桌子撞的,没见那桌腿都劈了。他开口道:“你到底是何人?谁派你来对付我?”   兰池嗤笑一声:“你很金贵吗?对付你有什么好处?我就是被主家所厌推出来的选婚女。”   丹顿黑暗中的身影高大而壮硕,闻言冷笑,单单挑高一侧的唇角又重现了火光中的压迫感:“哪个选婚女能有你的身手?既然来了就痛快点,也许我们可以合作,如果真是势不两立我拼全力你未必是我对手。生死相搏和比比力气那是两回事。”   兰池奇怪的看他一眼:“我说的都是事实,不信去查好了。你厉害是你的事,我又没想着和你拼命,干嘛打生打死?只要你不要想着奴役我,还是正常过日子。”   丹顿脸黑了:是谁先动的手?谁?把他甩墙上两次当画的事都没发生是吧?   兰池拍拍手:“好了,没异议的话,现在休息吧。”说完不管丹顿的反应,自己脱了外衣铺在床上,盘算着明天一定要把床好好收拾一下,起码弄套整洁的被褥,就愉快的躺下睡了。   丹顿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憋屈。他头狼毒牙竟然比力气比不上自己媳妇?洞房之夜不但连脸都没摸到一把,还当了两次挂毯!现在他明白兰池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要替姐妹替嫁了,她的确有这个底气。   丹顿气恼一阵,决定明天还是要设法打听兰池的身份来历。等他走到床前看,兰池已经睡着,舒展的身体霸占了半个床,幸好他是蛮人习惯,制床也宽大,否则这么不矜持的小娘子一个都睡不下!这么想着,丹顿也上床躺好,觉得有点小胜利:爷就是不洗,照样上床睡了……嘶,这肋骨还真疼……   秋月如霜,照着简陋房子里两个年轻俊美的人。这两人生活的第一个夜晚是如此和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眼睛度数加深不少需要注意,加上夏天来了买衣买鞋的败家行为,   还要锻炼减肥什么的,最近更新慢了。   不过周末应该还会有一章,也绝对会把文写完。 ☆、三天初识不相知   不知道别人的新婚三天怎么过的,兰池的三天很愉快,丹顿的三天很晕菜。   第一天:丹顿冷眼观察兰池。他要挽回夜里当挂毯的脸面,一早出去打回了一只黄羊、两只野兔。他故意射伤在腿上,血淋淋的扔在兰池脚下。他想,力气大算什么,家养的兔子永远成不了老虎,如果是个有决断的意志坚定之人,怎么会被随意摆弄远嫁?兰池看看垂死挣扎的兔子,再看看屋子里的半袋面,这是下马威?   兰池一伸手,丹顿瞧了眼,漠然道:“女人,不管你为什么嫁给我,可我打来猎物你得做饭,手再好看也得做。”   兰池:“废话真多,我是问你要匕首。”   什么?她知不知道提出了什么要求?匕首是他的随身爱物,贴身武器是战士最亲密的东西,轻易不会离身,实有需要也只会给最信任的人。   大概是他沉默不语,兰池说:“我做饭可以,连把刀都没有,用手切?”   丹顿:……好像是没菜刀,他解下腰间匕首交给兰池。白铁的刀鞘,银质的刀柄,柄弯头镶嵌着小巧的红宝石、绿碧玺、黄蜜蜡,打磨的十分光滑,触手与刀柄浑然一体。兰池查看刀鞘口,有个凸起机关,用力一按匕首弹了出来。刃身雪亮,让人有了轻薄的错觉,刀面有规则的水浪波纹,寒气森森必定锋利无比。   兰池赞叹:“真是利器。”   丹顿点头:“当然。这是大师锻造于最冷寒冬,打造的精铁足够炼出几把好刀却只得这把匕首,淬火用的都是冬湖雪水。”   “得之不易,也只有淬炼至此,冷热到极致才能铸造出如此宝刃吧。”兰池感慨。   丹顿见她没有注意那几粒宝石的精美,而是欣赏匕首,不由有了惺惺之意。再看她葱白的手握住刀柄,银亮的刀链垂落缠绕于指间,有种相得益彰的美,一时意动道:“这刀送你了。”   兰池一愣,丹顿明显很喜爱这把匕首,为吃顿饭就把它送出去了?果然也是爱肉之人哪……她不会辜负这顿饭的!兰池啪的合上匕首,扬手一举:“你放心好了!”   丹顿本来对送出爱物有点心疼,听到让他放心,顿时舒心了些:她果然是懂兵器的,会善待宝器,不负它的绝世锋利。然后他看到兰池利索的用匕首把兔子杀了……剥皮……剁了……   也许感受到他的目光,兰池转头一笑:“今天兔子肉够了,羊可以养起来再吃,到时候卸羊腿再换把大点的刀。”   丹顿:……   他想多了,他早该不对这个女人抱什么希望的!兰池没理他,尽力为自己做出饭菜,炖兔肉、贴饼子,还有小罐番茄汤。她就是喜欢边城这点——调味品非常丰富,汉地的、胡地的、蛮人的,以及从遥远国度流传过来的调料,都在这里汇集,简直不要太幸福。这样的兰池让丹顿已经忘了想为难兰池的本意,无语的进屋去了。   郁闷事小吃饭事大,丹顿的那点郁闷在看到一锅顿热乎乎的兔肉、金黄的面饼时都没了。兰池做的真好吃,两个人都不客气,没一个想到要注意形象,大口吃着,丹顿发现兰池的速度不比自己慢,于是更加快了……   第二天:兰池冷眼观察丹顿。丹顿的生活简单的可以:早起练拳(不大汗淋漓不算完),喜爱吃肉(如果全素就瞪眼),必须遛马(不然人和马一起蔫头巴脑),天天挥刀(严肃认真的像砍杀仇敌),滴酒不沾。咦最后这个有点奇怪,蛮人大多嗜酒,喝起来也没有节制,怎么出了个变异?后来兰池才知道,丹顿平时不喝酒,但宴饮时不忌,他认为好的刀手必须能精确掌控身体,喝酒让人失去了稳定和冷静。   丹顿的战刀不同于中原人的厚背阔刀,而是颇具大食特色的长弯刀。不但锋利非常,而且弯窄的刀身厚重,挥舞起来不易掌握方向,用不好还会伤到持刀人。他应是钟爱此类武器,演练起来舞动生风,招式灵活狠辣,简直是手臂的延伸一般的自如。看他练刀是一种享受,男人力量挥洒、力道的平衡匀称,刀光到处像是荒原勃勃野火,不被同化就被消灭的霸道磅礴。   兰池看他练刀默默思索,她怀疑丹顿出身并不简单,但这猜测没什么具体证据,就是些蛛丝马迹而已。比如丹顿的房子和用具都很简陋,但他的匕首、长刀、马鞭等物件却很精美耐用,往往还有细碎宝石装饰;比如他的马也是富有灵性的良驹,比如他仅有的几件衣服都很旧,但能看出原来是极好的料子。况且蛮人不善针线,他的衣服缝制也比普通蛮人讲究。   丹顿的有些习惯也能看出来,吃饭前必定净手,坐卧姿态从不松懈,物品总是摆放有序,他会几种民族语言并且用词都很标准,应该是有人专门教授过。仪态步姿固然粗豪却并不粗鄙,倒有种龙行虎步的豪放尊严,那也像上位者才能养成的。   就是他不打扫屋子,不管破了的衣服什么的,好像也是被人照顾惯了,根本懒得去做似的。但是这货如果企图不洗漱就上床睡觉,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!   晚上,丹顿知道暂时拿兰池没办法,也不打算骚扰美人了,准备拖鞋上床,一人一半拉锯战。可是美人却骚扰他——兰池挡住他,严重声明必须洗净再睡,她不想去体会臭脚丫子味。   丹顿冷笑:“我也想洗,你去烧水。”   兰池建议:“你下河游一阵子不就成了?”   丹顿怒目:“现在是深秋!”   兰池纳闷:“你怕冷?”   丹顿:“你见过深秋游水的人吗?别人以为是寻死的!”   兰池理直气壮:“怎么没见过,我家乡秋天游水的不少。”   丹顿:“你那是南边,这是北地!”   兰池:……好像是有温差,这里的深秋水已经冰凉,这时候河边都不宜待人,而且这里的人并不善水。她还在想怎么办,丹顿转头出去了。   这是生气了?兰池无奈的看他出走。嗯,没走多远,就停院子里了。咦,站在井边了,探头看井下。啊,脱衣服了,上衣一起离体,肌肉真结实啊,块块隆起坚硬如铁,比穿着衣服还好看。   啊咧解裤带了!他还打算脱裤子?那一脸的惨烈表情,这是要跳井的节奏?兰池坐不住了,洗个脚就能把他给气成这样,太骇人听闻了吧。她走到屋外准备打消丹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想法,好在丹顿只脱了中裤,还留着亵裤。   在这里人看来,只穿亵衣等于裸奔,但是兰池觉得那大大的裤衩完全没问题,该遮的都遮住了嘛。丹顿脱成流氓装后,示威的看了兰池一眼,这万恶的小娘子竟然毫不害臊的看他,脸都不红!她,她经常这么看男人吗?丹顿气的自己脸红了,拎起水桶哗啦从头浇到脚。他甩甩自己的头发,用力抹一把脸上的水珠,又来了一桶。   井水冰凉,普通人是不敢这么做的,风寒感冒保准跑不了。丹顿仗着自己身体强健硬是冲了两桶水,然后提溜着衣服回屋了。扯着脸巾随便擦擦,丹顿器宇轩昂的上床了,连眼梢都不瞟兰池,好像在说:好了吧,你得意了吧。   兰池不明白他骄傲个什么劲,直到他躺下,才小声问:“你不冷么?”   “哼。”某人继续骄傲。   “不冷就每天冲冲?”   “哼!”丹顿忽的转身,将背对着兰池,头发都炸起来了。   兰池琢磨了下,这意思,好像是不愿意啊?她也不说什么了。两人默默躺了好一阵,兰池以为丹顿都睡着了,突然听到他闷闷的说:“明日我带人穿魔鬼谷,你自己待几天。”   “哦。”兰池应下,再相对无言。   第三天,兰池醒来后,发现丹顿已经走了,长刀和马自然也不在了,床边却放了一只木匣,打开一看,里面装着几枚金银首饰,数量不多样式也不新,还配不成一套,不像传家传宝。这是哪来的东西?难道是丹顿以前挣的,他这是变相交钱呢?兰池想起洞房那天她说的家乡男人挣钱都交妻子打理,丹顿当时嗤之以鼻,居然还是记在心里了。   兰池无声笑了一下,收起了木匣。也许这是丹顿给她戴的首饰,但她打算用这些东西好好把住处收拾一下。交给她的就由她花销了,丹顿你原本的想法么,不重要了,谁叫你不说出来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银子都去哪了   第五天的傍晚,丹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。他眼中充斥血丝好像几天没睡,满头满脸的尘土,头发中甚至夹杂着沙粒。衣服下摆短了一截,参差不齐的一看就是撕掉的,右臂袖子也没了,缠着的布条上血迹未干。   兰池见他如此狼狈不免惊讶,听说魔鬼谷难走,没想到竟然艰难至此,这是跟魔鬼干架了?丹顿的惊讶不比她少,他刚进院门就又退了出去,以为走错了地方。退出来看看四周,的确是他的住处啊,可里面完全不像啊?他习惯性的用刀尖挑开额发再看清楚,兰池冲他吼道:“小心!”声音很大,又亮又脆响彻全院。   丹顿手一抖,刀尖差点儿划到脸上。兰池已经走出门来嚷:“这动作太危险,伤到眼睛怎么办?”   丹顿一僵,眯起了灰色的眼珠:“我从小就这么做,只有今天被你喊的差点儿划破脸。”   兰池:“……呵呵。”她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:“你怎么这样了?进来吧,我把房子收拾了下,来看看。”   丹顿:这到底是谁的房子!他进院子环顾四周,真是大变样了。围墙是新砌的,砖块码的整整齐齐还浆了白灰,老树修剪了枝干,还新栽了棵枣树;东边用篱笆围起一个小菜圃,墙角垒起了鸡舍,老母鸡和黄茸茸的小鸡崽唧唧啾啾叫着;地上小径和井边都铺了青石板,西边有两个大缸,他保证里面腌了东西,因为都能闻到盐卤味!   屋子原本有四间,都加固了房顶换了新瓦,窗框什么的全修整过,桩子柱子涂了新漆,油亮光滑,房子好像一下变新了。丹顿被兰池拽着逐个看:一间小倒座做了厨房,通了烟囱砌了灶,新置办的锅碗瓢盆,重点是把菜刀明晃晃扎在案墩上好像狗头铡,鸡鸭鱼肉全纳命来;一间厢房做书房,他们需要这个吗?里面没几本书,高几上竟还大模大样的放着文房四宝,这些的主要作用是惹笑吧?哦等等,书房里不见墨香倒有不少针线绣绷什么的,这到底是书房还是作坊?   另一间厢房做了客房,这就正常多了,里面就是简单的床榻,还放了几样不常用的东西。啊等等,怎么是双人床,难道她的客人都是成对成双来的?   正房变化最大,床是没变,可铺上了柔软簇新的被褥,青色和蓝色的棉布,看上去很舒服。窗帘是厚青绸,下面用络子打的坠角,一看就是灵巧精致的南城风格;临窗一张新桌子,摆放着妆镜木梳之类女子的用具,还有一套白瓷茶具,放在碧青的草编垫上。屋角有两口箱子,外面乱丢的衣物被服都收了进去,另有只小巧的木箱,放着布包好的马鞭。   真是麻烦,住进一个女人就会带来这么多东西!丹顿暗搓搓的想:不过,这里原来只能称为住处,现在倒也有点家的样子了……怪不得那些男人要娶婆娘。   丹顿用手比划一下:“这些都是你弄的?” 他才出去几天,这女人就把他房子当成自己的改造了。   兰池矜持的点点头:“我请人一起做的,不错吧。你看这里,喜欢吗?”   丹顿顺着她的手一看,床下的地面铺了块厚厚的毛毡,侧面墙上挂了张色彩绚丽的挂毯,墙根处有个木刀架,两只托手刚好是放他战刀的长度。刚才没留意,现在才发现这些,是因为过去看太多了所以下意识忽略了,现在细看却有股熟悉的暖流。   丹顿看看兰池水盈盈的眸子,目光柔和下来:怎么会不喜欢?哪个人不留恋自幼用惯看惯的东西呢,他此刻清楚的知道,自己是想着这些的,就像雪水烹煮的奶茶,夜里马蹄的敲击已经存入了他的血管。这些带着鲜明草原人特点的布置,是特意照顾他的习惯吗?可她也是初到这里,恐怕什么都不适应,更想家吧。   于是头狼毒牙难得露出了微笑,低声说:“很好。”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几乎是温柔的。说完觉得有点儿生硬,想起兄弟们说过,小娘子们都喜欢甜言蜜语哄着,于是又补充了句:“挂毯挺好看的。”   兰池果然被取悦了:“当然,这块可是最好的一张,也是最贵哒!”   最贵的……还有其他的花销,丹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:“你这些花了不少银子?”   “嗯,买东西、请工匠,还要赶工,你给我的小首饰全换银子花光了。”她没发现丹顿的脸色开始发青,兀自说:“还不够呢,我的十两嫁妆也添进去没剩多少。”   丹顿不由握拳,因为用力重新渗出了血迹,兰池闻到血腥味,再看他脸色关心道:“你怎么了?又流血了,呀你脸色也不对,这是失血过多,我这就去买补血药。”   买……还有银子买吗!丹顿现在想吐血!他一把拽住往外走的兰池,咬牙忍住气:“不用!你把钱都花光了?这个冬天怎么过?”边城冬季寒冷,做活不便,人们大多甚少活动提前预备下银子猫冬。   长生天在上,这太不公平了!就在几天前,他本来有个自由自在的小窝,还有足够过冬的银子,可以在大雪天快乐的在火炉边擦刀;现在呢,家被修了,床被占了,有了个只能看不能碰的媳妇,要命的睡前擦洗和舔过一样干净的荷包!他刚才竟然还会感动,一定是流血流的脑子都不清楚了!   兰池扶住了丹顿:“你怎么开始摇晃了,是站不稳?是不是伤到腿了?”   丹顿晃的更厉害了:“我伤的是脑子!竟然那天发疯去了选婚场。”   兰池再迟钝也发现他的怨气了,嗤嗤笑起来:“能击退群狼的男人还怕没钱过冬吗?别急,炭和米面已经定好过两日拉回来,冬菜也腌上了,我嫁妆还剩2两银子,另外还有5两体己足够了!”   哦?哦!过冬重要的炭火和粮食都准备了,还有7两银子?丹顿呼了口气,想想刚才自己的话,貌似重了点儿?要是别的小媳妇不委屈的哭?他有点尴尬的说:“不用不用,我会再去挣,养家是男人是事。”顿了顿又说:“我会养好你。”   兰池温和的说:“你已经做的很好。”她是真心说的,丹顿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她,没事先知会就修房子也没大发雷霆,还不想用媳妇嫁妆,准备带伤去挣钱养家——他做不做都不重要了,在他凶暴外表和强大武力下,是一颗容让正直的男人心。   怎么原来没人发现呢,男女老少都对他避之不及,享受到他的庇护却又害怕而不敢亲近,也和这人的臭脾气有关系吧。其实那天选婚,兰池肯嫁他也是有原因的,他的能量气息很纯净,这不止是力量的强大,也是精神的强大——恶贯满盈的人气息污秽,狡诈算计的人气息驳杂,凶狠暴虐的人气息混浊,他必定意志坚定个性高傲。   没人了解他,没关系,她会让这人锋利的棱角柔和一些,也许他们可以更好的相伴,一起走的时间更长些。   丹顿是个敏锐的战士,对他人的感知也很强,他感受到兰池散发出的默默温柔,自己也就放松下来,几日的疲惫终于一下涌了上来,身上的伤处也是发作了,疼痛从腰腹窜上来。丹顿想倒在床上缓缓,突然想到自己满身的尘土,这是兰池最不能忍受的吧?   他犹疑了一下,此时的身体不允许他再去冲井水,外面已经天黑,体力也支撑不住去烧水……忽然一阵剧痛袭来,他踉跄一下,兰池赶快一把架住他:“怎么了?”   丹顿想说话,但是被疼痛堵的说不出来,往常这样的伤势都是直接去医馆的,他今天怎么先回家了?现在好了,支持不住了。幸好她力气大,应该不会把他摔在地上吧?看,她还是有优点的,他想着勉强扯开了一个扭曲的笑容,就直直倒了下去。   兰池吓了一跳,一把抱住了丹顿,把他搂抱着放到了床上。解开右臂的布,深深的擦痕没被清理干净,还有黑色的杂质,不知是沙子还是什么。她把丹顿挪到床边,打来盆水给他清洗,然后再缠上。不知是不是丹顿经常受伤,家里有几种药粉,可她不知用途不敢乱用,还是去医馆拿药安全。   刚准备走,看到丹顿侧身微微蜷了起来,本能的护住了肚子。兰池皱起眉:她觉得丹顿的胳膊虽然伤的厉害,但还不至于昏倒,难道还有伤口?兰池毫不迟疑的解开他衣服,果然里面是缠的一层层的布带,再剪开,一道伤痕亮了出来,斜而深横贯胸腹。再深一点就戳进了内脏,不,有的地方已经被伤到了!   这些还不是最糟的,伤口处已经红肿有脓水,兰池触手的肌肤都是滚烫的,也不知丹顿发烧了多久。因为解开了布带,鲜血止不住的流的更多,很快浸湿了衣服。这么重的伤该有多疼,他都不知道说一声吗,还顾着和她扯银子和房子,示弱一下就那么难?兰池找来布巾捂好伤口,冲出家门直奔医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丹顿忧伤的唱:银子都去哪了?还没好好捂热在荷包,就没了。   杀狼宰人,一年整,每天都是磨刀干活,生了死了。   银子都去哪了?怎么出差刚刚几天,就没了。   娶个老婆,刚五天,挣了一年的钱,全泡汤了 ☆、丹顿没钱也任性   兰池发挥出超常的速度,一路问到了医馆,有人看到她找郎中,以为是被丹顿揍了,同情又好奇的观察她,隐讳的问她伤到哪了。兰池干脆的告诉大家:“丹顿带人走魔鬼谷,把商团送出去也受重伤昏倒。”说完再不理别人,找到大夫就催他出诊。   老康大夫其实有点不情愿。一则天色已晚,丹顿住的又偏远,他不擅骑马着实耽误工夫;二则丹顿每次治伤都硬气的很,凶气十足的让他有点胆寒。伤的越重越冷硬,他总怕有一天他治着治着丹顿把他砍了。   奈何兰池富有行动力,三言两语说动了老康大夫,背着药箱出门一看,兰池骑马来的,还是丹顿那匹出名爱撒野的踏雪,当即就往回钻,要牵自己的驴。等他骑驴到达驴丹顿流血也流死了,兰池当然不同意,把老大夫一捞直接上马,一鞭扬尘而去。   这场面别人不知道,老大夫的家人却看到了,惊的一家老小半天合不拢嘴。这小娘子也忒彪悍了,能把男人揪到马上,老康大夫再老那也是个男人,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正常吗?难道丹顿不是走魔鬼谷负伤的,而是……唉不可能,一定是我想多了。   快马加鞭到了家,老康大夫又被兰池揽下马,心跳都不能正常了,这小娘子有古怪大力啊,人看着漂亮却一点儿不温柔,倒有点儿莽莽的脾性,老康大夫觉得力气性格都可以媲美猎户了,不过这对小娘子来说是夸奖不?他要说了会不会被报复?   等检查了丹顿的伤,老康大夫还是回到了医者本色。因为伤太重,忙活了一个多时辰,先喂了药丸,丹顿昏迷着咽不下去,还是兰池把药丸撵碎,再把他头抬高,灌水捋咽喉才给送下去了。之后重新清创上药,各种药粉药膏按序洒的洒糊的糊,再把丹顿包成棕子。中间开了药方,兰池又跑了一趟药铺抓药,回家熬好药老康大夫也包扎完了。   兰池仔细听了医嘱,把老康大夫又送回家。其实老康大夫宁可自己走,他真心不想被人揪上揪下,何况男女授受不亲,美貌小娘子什么的回去老妻不会干出不理智的事情吧?何况颠的想吐的感觉一点儿不美好。可是兰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敬老的事?当然坚持要送,致使老康大夫回去给自己抹了跌打油,又喝了顺气水才能睡下。   兰池送康大夫回去时丹顿也醒了,他还虚弱着但眼睛警惕十足的打量四周,确定安全放松了身体,感受到伤处受到了妥帖的照料,看到床边放着碗药,犹自冒着热气。这是那个女子给他煎的?他费力的伸手想够过来,可是被包成棕子的身体和右臂动弹不得,只能放弃。   又轻轻闭上了眼睛:有多久没人看护过他了?受了伤只能自己包扎,实在不行找医馆也要保持清醒——他谁都不信任。苦和痛都得自己吞下,因为没人会在乎怜惜。这次却有人操心他的伤,给他请郎中——唉,请郎中的钱哪里来?又是她的嫁妆银子?   丹顿正在胡思乱想,兰池进了屋,看他醒了坐在床边问:“感觉如何?”   丹顿想说话,兰池已经端过了药碗,沾唇试试温度把他扶起来:“先喝药,不然凉了味道更苦。”果真是她熬的药,这该是短短时间跑了几趟,也有人担心他的安危为他奔忙了吗?丹顿无声的笑了下。见他不说话,兰池以为他怕苦,又把碗往嘴边送了送,无声催促。丹顿嗅了嗅,苦腥的味道充斥鼻腔,应该是清毒补血的,这是老康大夫的拿手药方。   被柔软手臂搂着的人不自在的僵硬了身体,然后才放松下来。不同于那天被扔出去的蛮横力道,这次扶他的手臂有力而柔和,好像是那么值得依靠,可以信赖。等等这不对劲,不是应该她依靠他么?怎么成亲第五天就颠倒过来,一定是他喝药的姿势不对!   丹顿企图反抗:“给我自己喝。”   兰池无情镇压了:“别闹,你手伤了端不住碗,我可不想白熬了药还洒一床。”   别闹,别闹,别闹……丹顿额角青筋直跳,他真想闹一闹让她知道何谓一家之主,可惜一家之主颤抖的右手使不上力气,左手又被揽在温软的怀里丧生了斗志,于是一家之主无耻的妥协了,默默喝光了药。   兰池满意了:“很好,张嘴。”丹顿下意识张开,嘴里被塞进一个东西,他冷不防赶紧闭嘴,咬到了兰池撤出去的指尖,那细嫩滑腻的感觉留在齿间,还有鼻端淡淡清香,比最好吃的肉都要香滑。他有点脸红,然后看到兰池瞄了一眼指头上沾染的口水,毫不介意的把指头在他的衣领上蹭蹭,施施然洗碗去了……   他说错了,那指尖根本比不上最老最硬的肉!哼,他根本没有脸红,那完全是气的——她竟然没丁点反应,她竟然把口水蹭他领子上,她不是女人,不,她不是人!恭喜丹顿,他终于开窍答对了一次。   可是嘴里有点酸甜味化开,啧啧细尝,这是枚杏脯?吃药后给颗糖,他这是被当孩子哄了?   药物里加了催眠的成分,丹顿又累,迷迷糊糊睡了过去,恍惚回到了十二岁第一次上战场时,因为腿上中箭摔下马,眼前刀光闪耀,身后马蹄纷踏而至,他惊慌躲闪几乎吓哭,差点儿被踩死。父亲赶到把他从地上捞起来,扔回帐篷时只说了一句话:“废物!乞察家的人流血不流泪,临阵怯战只会要了你的命!”   当时他怎么说的?对着父亲喊道:“我没有怯战!我不是懦夫!”可是父亲连头都没回,只留下绝情而去的背影,那满身不屑击倒了刚长成的少年。他只是第一次出战不够冷静,谁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鲜血和杀戮能无动于衷?他只是落到坠马的境地,即便是积年老将这也是很危险的事,他亲生父亲,怎么就没有丁点的关心,怎么就因此否认他的血脉和武士的荣耀?   小小的丹顿流着泪从皮褥上爬起来,大腿上绑着布条止血挣扎着重返战场,把自己绑死在马鞍上,如果不能自保不如就战死!那次他射杀了两个敌人,腿几乎要废掉,别人夸奖他勇武,父亲却说:“愚蠢!你是杀敌不是送死的,我乞察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笨蛋!”   他听了咬紧牙关,军医给他诊治时再疼也一声不吭。因为母亲难产而死,他一口奶水没有吃过,也从没享受过母爱的温馨。别人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,他已经在父亲的鞭子下学会了练刀。战场受伤,同伴回去有母亲的泪水和药粉,吃着精神煮的肉汤,他有父亲的训斥和棍棒,以及更狠的操练。一次又一次,他慢慢学会了自己处理一切,学会了越是艰难越是不动声色,学会了以绝对的武力压服别人……   等他成长到足够强大,父亲也遏制不了他的时候,他终于可以随自己心意生活了。他无视父训,想干什么干什么,除了不纵情酒色什么都做,战场上暴虐杀敌赢得了凶神的名声,打遍叔伯兄弟让家族中没人亲近他,因为姑娘想摸他的刀示爱,差点儿被他削了手指之后,更是连俊美的外表也没什么作用了。   一次两次,叛逆的事多了,终于在他拒绝接受乞察家传承的时候,父亲大怒与他争吵,甚至抽刀来砍他。可是丹顿绝非愚钝孝子,他是个狼崽子。比父亲反应更快的挥刀迎上,仗着天生大力和年轻矫健的身手,他打赢了父亲,把他的战刀挑飞了。那次父亲一下苍老了,在众人之前败给儿子对他来说是如此耻辱,甚至狂暴的扑上来对他拳打脚踢。丹顿掀倒了老子,昂然走出了帐篷,任凭父亲在身后嘶吼怒骂,也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绝情的背影。   自由是有代价的,他选择了离去,甚至不再提及姓氏。姓乞察,很了不起么?哼,他偏不放在心上,只保留丹顿这个名字。那是母亲临终给他起的名字,意为“天空上的狂风”。小时候他常想:天空上有风吗,天上的风就比草原的大么?长大了他想:狂风是多么自由不羁啊,母亲的希望他什么呢?总之,这是个独特的名字,就像他传说中美丽无比的母亲耐人寻味。   流浪了几年,直到进入这边城。他知道一直有人找他,想把他绑回去向父亲认罪,劝他老老实实的接受乞察家的安排。他就不,一个无名的流浪武士,随你找好了。直到他来到这座边城,这里多民族混居,又是实际上汉人管控的地盘,让他们发现的可能性更小了,他索性住了下来。   他早已不是当初年幼无助的少年,可在意识的深处还有着那份惊惧和伤心,于身体虚弱之时,精神迷离之际悄悄冒出来,扰乱他的心绪。丹顿夜半又发起烧来,仿佛看到了无数刀光袭来,而耳边隆隆,那是大批马匹在靠近。危险!他会被砍的和那些尸首一样支离破碎,他会被铁蹄踏成烂泥!   丹顿不安的挣扎起来,口中也尽力喊叫着,可实际上只是手脚的颤抖和低喃。兰池没睡沉,一直保留着几分精神留意他,此时起来点亮了灯,只见丹顿两颊通红,额上满是豆大汗珠,手臂在摆动,嘴唇干裂开合,只听到几个含糊的字,应该是蛮语。此时的丹顿,不是那个被人恐惧的狼,只是个虚弱的病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丹顿有钱就任性,没钱还任性。有钱没钱,任性过年 ☆、擦洗什么的真没问题吗   在梦境中挣扎的丹顿,忽然感到额上一阵温凉,湿毛巾轻轻擦过,有双柔软的手搭在额头试探温度。那手的触感如此舒服,以致离开时他失落的睁开了眼睛。   醒后就感到疼痛难忍,丹顿默默调整呼啸习惯痛感,把几乎冲到喉咙的呻吟咽了下去,抬头一看,穿着青色布衣的兰池坐在床边,眉眼柔和的俯身看着他,在灯下说不出的静谧从容,莫名就觉得也安稳了下来。   兰池看丹顿汗出如浆,觉得他需要补充水分,就扶起他的头喂了两杯水,然后用梳子大致梳通了他一头乱发,再用布子擦干净,终于清掉了那些沙土,丹顿觉得头上清爽许多,疼痛也不那么难忍了。这才觉得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,有的地方甚至湿了又干再湿,黏在身上像张硬皮,丹顿不舒服的挪了挪身体,却更难受了,他下意识的扯了下领口。   这下扯出了个严重后果:兰池也扯扯他的领口,竟然还伸进去摸了一下胸膛,问他:“难受?”丹顿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摸的一呆,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兰池也不计较,起身出去了。丹顿突然觉得有点冷,默默把衣襟掩好,却又见兰池拎了桶水进来,然后伸手就解他的衣带。   丹顿推她,可是身体正虚弱,别说双手无力,连说话都气虚:“你,你做什么?”   兰池笑吟吟的说:“你身上都是汗,擦擦舒服点儿。”   丹顿无神的眼睛一下发亮了:擦擦?他们还没肌肤之亲呢,就要坦诚相见了?啊呀这小娘子果真手不停顿的解开了他的衣服,用温热的布巾给他擦拭。的确好受许多,丹顿不由舒口气。因为受伤包扎,能擦的地方也不多,很快擦完了上半身,兰池又开始解他的腰带了!   那双柔软灵活的手几下挑开了腰带,褪掉了外裤,丹顿从来不知道自己腿如此敏感,起初觉得被手碰触到的地方都发热起来,还有点古怪的酥麻,难道她沾了药粉?紧接着,他觉得已经降温的身体竟然都开始发热了。就在丹顿纠结的时候,他突然僵住了:兰池这小娘子竟然眼都不眨的又去拽亵裤了!长生天啊,这样下去他马上就要遛鸟了好吗?   丹顿急忙说:“你在干嘛?住手!”   兰池:“就是擦擦身,只差腿了。”   丹顿没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因为女人而窘迫的一天,想当然里,不应该是他脱女人的衣服吗,不应该是女人羞的脸红吗,不应该是他把女人看的低头,评价她的身体吗,不应该……不应该的太多了,最不应该的是,他真的光了!小兄弟已经暴露在兰池的面前,开始还矜持的缩团着,却很快在她的视线下有探头探脑的迹象了!   兰池衣衫完整,只挽起了袖子,而他上衣敞开裤子被褪——第一次在女人跟前坦露身体,竟然如此被动以致于羞的是他!遛鸟了遛鸟了……一惯强势,今天却被人随便摆弄,丹顿愤怒的全身红通通,灰眼珠凝成了金属般的光泽。   你要以为这就完了,那就太天真了。兰池彻底无视丹顿的死亡射线,镇定自若的开始用布巾给他擦下、身。从大腿到小腿,很快清洁过一遍。丹顿在身体舒适和心理压抑的矛盾下闭了闭眼,再睁开发现,兰池洗了洗布巾,将手伸向小丹顿了!   丹顿再也不能忍了,再忍就不是男人了,他大声说:“住手!你要摸哪里?”   兰池不以为意的继续:“就是擦擦,很快就好。”说着就擦小丹顿,怕不干净还揪起来蹭两下,再360度无死角撸一圈。丹顿虽然受重伤,但他毕竟年轻,血气方刚的哪受的了?于是小丹顿快活的站起来了。   丹顿觉得头上血管突突直跳,简直有爆开的兆头:“住手,停下!还擦!你还是不是女人?”   兰池:“从生理来讲应该是。”   丹顿……不是他不想说话,是一口气没顺上来。可是兰池到底注意了下小丹顿,用食指弹了一下说:“这里还挺有意思,会变。”不过一下弹动,小丹顿竟然像被点名的战士,眼瞅着挺胸抬头、剑拔弩张。   丹顿:“女人,我要砍了你砍了你!”   兰池:“你急什么,再说你现在有拿刀的力气吗?”看看丹顿气急败坏的样子点点头:“别说这会精神好多了。不枉费那么多药。”   暴怒的丹顿本来挣扎着要挥拳的手停顿了,是啊,那么多药,擦的喝的,都是她买来煎好喂进嘴里,因为他难受给他换洗擦身,其他女人哪有这么大的力气,只会吓的躲在角落里哭,因为他烧热,她也几乎一夜未眠……这样的女人,要打她吗?打的过她吗?   犹疑时再听兰池说:“别用力,绷开了伤口是自己找罪受。”几乎从没听到的家常贴心话让丹顿垂下眼睛,慢慢松开了拳头。兰池手脚轻快的帮他穿上了干净的亵衣,穿裤子的时候稳稳抬起了他的腰,只抬高一点点迅速套了上去,让他伤口最小限度免受震动。上衣为了换药方便,只盖了衣服,怕他冷再加条薄毯,这样的温柔细致让丹顿心里一阵酸软。   可刚才的窘迫还是心里过不去,他低声说:“你真是莽撞,还不是新妇怎能如此……”   兰池用布巾擦了擦他的脚说:“无所谓,咱们不是成亲了么。”   是哦,他们已经成亲,她是他的新妇,是他的小娘子,妻子服侍丈夫天经地义,他也许不用那么紧张,他会真正拥有她的,嗯就在伤好后!丹顿抬眼看兰池收拾水盆:“劳累你了。”那声音几乎是温情的。   兰池用布巾抹床下的水:“没事,这点活累不着。”   丹顿看她擦来擦去,突然反应过来:“你用的是我的脸巾吧?”   “嗯。”兰池很坦然,这不正常么,不用他的难道用她的?然而丹顿气闷了。   “那是我的脸巾,你用它擦我……”他含糊的带过,继续愤慨:“还用它擦脚擦地!”   “哦?哦,可你只有脸巾,先这样吧。”兰池端起盆子走了。   就是说明天还要继续?她敢不敢拿块新布当脸巾?丹顿睁大眼看着兰池走到门口,又转身过来问:“那个,你那里多一个小肉叉叉,时不时还变一下,骑马不咯的慌么?”   丹顿……再次一口气没上来,温情是什么,他刚才应该挥拳才对!   看他如此激动(大雾),兰池耸下肩走了:“我也就一时好奇问下,不说就算了。”   兰池走出去了,丹顿用手压住太阳穴,又突突跳的厉害,他怀疑自己不是因为身体受伤而是心脏不够坚强致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小剧场:当时两只的实际对话如下:   丹顿:别解我衣服!   兰池:别害羞,没事啊。   丹顿:你在摸哪里?不许动手动脚!   兰池:就是擦擦身你想多了。   丹顿:啊遛鸟了救命!   兰池:叫什么叫,我们是合法夫妻,再叫堵住你的嘴!   丹顿:呜呜放开我,啊你在撸什么!你个流、氓,淫、魔!   兰池:这个地方有点意思,嘿嘿它自己会变。咦你怎么红通通的,又烧了吗?   丹顿:住手!啊你还撸!我要砍了你砍了你!   兰池:你有力气拿刀么?放松点很快就过去了。是个男人怕什么呢?   丹顿:呜呜,我要回家,我再也不耍性子离家出走了,外面的女人好可怕!   兰池:唔原来小叉叉具有自动伸缩、硬化等功能。   最后被洗白白看光光的丹顿目露凶光:是谁说南边的小娘子娇羞温柔的?再敢说一声拖出来打死!   所以本书又名:丹顿忠犬养成记、我真的不是女流氓、论擦枪走火的概率等    ☆、丫鬟的黑历史   兰池忙活了两三天,除了每天给丹顿换药,还赶车拉回了定下的炭和米面,用厚布夹棉做了门帘,用两块皮子缝了块大大的毛褥子,这里冬天可是很冷的,必须做好防寒保暖。   丹顿也被她擦过两次身,不那么抗拒了,而且他的恢复力强的惊人,几日过去竟然好转许多,不再发烧化脓,还能够自己坐起下床走动,只是还不能用力。因为换药频繁,丹顿的内衣难免被药膏染上,换的也勤。这天兰池又给他换衣时,丹顿突然想到一件事:从最开始,兰池就没害羞过,即使脱他衣服擦身,别说没脸红,一点都不扭捏,动作倒是熟练,她难道是经常脱男人衣服?   对了,兰池以前是丫环,类似他们的女奴,也会伺候男主人,别说脱衣,说不定还会洗澡——脱光的男人,美貌的侍女,用脚后跟想都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!干惯见惯了,这才是她不当回事的原因?   想到这些,丹顿莫名烦躁起来,不可控制的又想到:那个男人,也许那些男人,都是什么样的人?会对她做什么?她曾喜欢过谁吗?她的手也曾抚摸在他们的皮肤上……   脑补的丹顿忽然涌上一股戾气,劈手夺过兰池刚给他换下的衣服,扔到地下:“不用了!”   “怎么了?”兰池停手问。   “我说不用了!”丹顿暴喝道,脸上筋肉也显出了狠厉。他也不知该说什么,问她吗?说不出口。   兰池被他的爆发弄的一怔,然后看看地下的衣服,转身就走了。丹顿虽然在生气,潜意识里也以为兰池会追问原因,起码会把衣服捡起来,却没想到她如此冷淡的离开,根本没丁点回旋余地,紧接着听到院门的声音,兰池竟然出门了。   这一走就是半天,直到天要黑了兰池还没回来。成亲不满十天,这个院子里已经都是兰池留下的痕迹。无论是修整的院子还是舒服的卧室,从富有生活气息的菜缸鸡窝,到美丽雅致的茶具绣品,处处是兰池的手笔,而现在因为女主人的不在,显出了几分清冷。愤怒的情绪过后,丹顿冷静下来。   他踱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,已经凉透的水并不可口。看看外面,正对大门的路上仍然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。她干什么去了?她是如此坚强有力的女子,不会因为吼了两句就跑了吧?不会……吧?   丹顿想,兰池奇怪是奇怪了点,但也足够独特。其实她这样的女人,即使独自生活也能活下去,而且能过的不错。难道真的走了?也是,他只是在选婚场上讨价还价时把她带回家的,对她的态度也说不上多好,没有那些南人喜欢的“温柔体贴”,他更不是受少女推崇的“儒雅之士”,话说什么是儒雅,男人不应该孔武有力才对么,而且他已经低声说话了没有吼叫,也没有挥拳,那不是温柔吗?难道还要他一个草原汉子像羊羔一样咩咩咩?哼,做梦!   又想起那天,按她的说法,她们家乡没入洞房,没揭红盖头算不得成亲。可那又怎样!他的家乡可不需要这么麻烦,管是抢的还是娶的,男人只要把女人带回自己的帐篷,睡一晚上就是成亲,亲友们在外喝酒起哄,帐篷里温软的身体,就是他们最热闹的婚礼。   可是这个好像也没有,最起码,他们还没有实质的关系,她还算不得是他的女人……不对,不能这样算,她已经把他看光摸光,连那里都没放过,还要怎样?哼,自从成年,不,从懂事起,他就没让人如此近身,别说把小兄弟拨拉过来拨拉过去的!   只是一句话声音大点,就这么走了,连句话都没留,这个女人忒的狠心无情,他现在知道了,以后得把她好好管住看牢,省得费心去教训她!   丹顿想来想去,直到天彻底黑了兰池也没回来。他真的有点不安起来。这一片偏僻,偶尔会有兽类出没,有时马帮盗贼也会经过,兰池出去没有骑马,夜间步行很不安全。而且,他不愿深想,如果兰池真的是负气出走,不想回来了呢?   从见到她就是从容随和的样子,现在想来,离家少女竟然没有对家人故乡的怀念,也是有点出格的。也许她从不在意什么,对他也是这样,或者更差,他只是她挽救姐妹的恶人,巴不得离开他,以后找个合心合意的男人,凭她才貌即使再嫁也很容易……越想越冷,丹顿放下了茶杯,坐在窗前,脸上表情好像冻住了,冰冷尖锐。   房子里没有点灯,丹顿坐在黑暗里,姿势如山一动不动。待星光亮起来的时候,他豁然站了起来,穿上外袍,在腰间挂上匕首,惦量了下弯刀,他目前还无法舞动,于是换了长弓背好,箭囊里装满箭只,最后点起火把出了家门。   做这些的时候,他面无表情,平静的好像只是一次例行狩猎而不是去抓逃妻。没错,丹顿打定主意,不管怎么娶回来的,不管她怎么看待他,兰池是他的,他已经认定这点了。他可不是懦弱无能的男人,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,任她外面乱跑!当然,若是有人/兽敢打她的主意,企图掳走或是吃打她,那就让它们尝尝头狼毒牙的刀是什么滋味!   尽管身体还不应该骑马,丹顿却毫无顾忌的骑着踏雪冲出了家,高举的火把下是他轮廓深遂的脸,坚毅平静的面容,冷凝闪光的灰眼睛,好像伤口绷开的疼痛根本不存在,即使单手操控缰绳也骑的很稳。踏雪奔跑如风,弓弦微微颤动,好像随时可以发出夺命利箭,就像马背上的男人一样危险。   刚跑出两射之地,路对面也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以这样的速度会很快会面。夜间小路的马蹄声朝往他的家,这意味着什么?丹顿停了下了,把火把插在路边枯枝上,将弓握在手中看向对面。   很快一人一骑出现了:白马如剑光疾驰而来,星光下都能看到它长而柔顺的马鬓随风起伏,跑动间似乎暗合了某种韵律,腾跃矫健有种令人赞叹的美感,它似乎奔驰在阔野之中,挥洒没有束缚的高傲精神,姿态自由而高贵。这匹马是如此出色,这山野间的精灵,却甘愿背负着骑手。   骑手是兰池,她自得的坐在马背上,普通的蓝色布裙在火光下也有了光泽,裙摆铺开如莲,发髻微散,有几缕随风飘扬。近了,更近了,丹顿能看到她的面庞,眼睛像星子一样明亮,玉色肌肤被火光染上了一层嫣红,那盈润的嘴唇带着微笑,而她的手中却擎着一把短刃——正是丹顿送她的匕首,做出了防备的姿势。这样的少女即使在夜晚,也是火一般耀眼,丹顿觉得她好像从远处冲来撞进了他的胸膛,不然怎么会觉得气息急促?(其实是伤病复发,丹顿你想多了)   就在这一刻,看到兰池那自信耀眼的笑容,丹顿突然就想把人紧紧抱入怀中,让她再也不能捣乱,再也无法乱跑,她去的地方,必须要有他的足迹!而兰池,原本对其乱发脾气的排斥心理还没过去,却在看到路边等她的人,持弓而立的威武身躯,那望向她的专注灰眼睛,放下心来的隐约表情,也不禁被火把暖了心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嗷呜弥补了上周末答应了没更哒   嗷呜要留评! ☆、论男人身材哪个强   看到丹顿,兰池放下了匕首,勒住了马匹,它很不满被勒停,踏踏刨着蹄子,鼻孔喷着粗气。兰池便半伏在马背上,爱惜的抚着长长的马鬓,这时丹顿才看到,这马竟然没装马鞍,只有辔头,而它明显野性难驯,兰池竟然就这样骑过来了?   于是本来要质问的话变成了这样:“怎么骑野马还不装马鞍!”   “刚驯服的,它还不习惯。”   “这是疾风?”丹顿认出来了,这不是查将军答应给他的疾风吗?他还没来得及去领,兰池就给驯服还骑回来了?   “疾风这个名字不太配它,我给它改了新名字。”   “啊?”   “白毛。叫白毛怎么样?”   丹顿和白马齐齐打了个冷战。兰池看他雷劈的表情,忍笑安抚又开始刨蹄的白马说:“逗你的,我想叫它流光。”   丹顿想:流光,是个好名字,的确配这匹神骏。不对,现在不是讨论名字的时候,应该是质问她的时候!于是丹顿收敛起笑容:“你为什么跑出去?这么久在外面干什么?”   兰池一挥手:“走着说。”   丹顿驱使着踏雪与流光并排而行,就听兰池说:“我去找查将军要马了,然后它不想让我骑,就驯服它喽。”   “它出名难驯,你骑术不精就敢出手,以后不许!”   “以后?”兰池似笑非笑的看着丹顿:“还有以后?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丹顿的脸在火光下狰狞着:“你还想跑?”   “是你喜怒无常,我不愿意和一个莫名其妙就发作我的人在一起。我自认尽心尽力照顾你,不求回报也不该受气。我早说过,如果你想任意欺压我,那是打错主意了。”兰池冷颜而视,星光下有种夺人心魄的美。   丹顿说:“是人都会发脾气的!你不能有点不合心就离家出走,这是嫁了的女人该干的事吗?”   兰池想了想:“你说的对,是人都会有情绪,发脾气也正常。”看丹顿柔和了表情又说:“但是乱发脾气我不想承受,而且我也有脾气,嫁了的女人又不是面团,任人随便揉搓。”   “那你本来打算干什么?”   “我想要回这匹马,当初你不是就想要这马吗?给你要回来也算对得起你,然后把你马鞭子卖了凑够我的嫁妆银子,咱好聚好散。”   “你休想!”丹顿怒道。这女人竟然企图和离,哦不他不会答应的。当初非要嫁给他,闯到他家弄的一团糟然后就想跑了?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,岂能容忍被女人如此戏弄?所以他决不答应!   可惜兰池并不理解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那骄傲的情怀:“你又不吃亏有什么不满意?”   “你是我的女人,休想给我塞匹马就跑掉,这马归你了!”丹顿说完就愣了,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?他稀罕了好一阵子的流光就这么送出去了?   兰池还是漫不经心的:“其实流光……呃,我把它驯服它就认主了,这家伙脾气很暴烈,也不知道再愿不愿意让别人骑……”   这是说不用他送流光也易主了吗?长生天在上,他不过扔了件旧衣服,竟然就失掉了一匹宝马,外加差点儿没了的媳妇,这也太不对等了。兰池还在说:“我要想走你拦不住,所以对我要有起码尊重。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,摔摔打打并不男人。”   丹顿:“是你太不女人,哪家女人看男人身体不害臊的?”   已经到了院门,两人从马上下来,分别栓好马,兰池不耐的说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别拐弯抹角的。你我都成亲了,看对方身体有什么,再正常不过。”   丹顿被激的脱口而出:“你是不是看过别的男人?”   兰池:“我天天看别的男人,满街跑的都是男人,看了就看了怎么样?”   丹顿:“你耍赖,我问你看过别的男人身体没有?”   兰池:“看过,以前当丫环,给二爷更衣什么的,当然看过。”   丹顿立刻觉得伤口疼起来了,他用手一摸,外衣濡湿渗出了血。兰池也发觉了,过来扶他,丹顿一把拉住她的手,用力之大让兰池挣了一下,但是他更使劲的拉住,眼睛直视着她:“那你是不是和别的男人睡过?”   兰池看着他染到她手上的血迹:“睡过又怎样?”   丹顿咬牙说:“睡过也不许再想他,告诉我他是谁,我去杀了他!”   兰池惊了:“就为这点儿事值得跑几千里去杀人?你是不是病糊涂了?”   “怎么不值得,睡了女人又不娶,他也不是好东西,杀一个少一个。”丹顿见他还护着那什么二爷,更是怒极攻心。   “咦我以为你会想杀了我,要不就想打我一顿。”   “我当然想,只是揍不到你而已!”丹顿气急败坏的:“但是以后绝对不许再和任何男人亲密,不然饶不了你!”   “你这人奇怪,气成这样也不放我走,倒宁肯送流光给我?”兰池纳闷了。   丹顿:……今天注定气顺不了,他简直要吐血,果然不该娶回这女人的,他要砍了她砍了她,要不是没带弯刀,他现在就砍了她!   “好了好了你别气背过去。”兰池好心好意的劝他:“再说我也没说跟别的男人睡过。唔,不满周岁的小侄子算不?”   丹顿:“你……”他真的背过气去了。兰池连忙扶住他进屋,埋怨道:“气性真大。男人都喜欢处子,你这是欢喜的要晕过去?”   丹顿缓过气来,咬牙:“祸害,你个祸害。”   兰池乐了:“哈,那我多出去走走,祸害范围大一点儿。”   “行了,有我看着你,你祸害我就够了。”丹顿想想兰池的话意,又想到她还好奇小丹顿的变化,的确是了,她没和那什么二爷睡过,突然就有股甜,带着浓浓的喜意充满了胸口。   不过他并没有被这喜悦冲昏头,还是揪住兰池说:“你说,那个男人身体好看不?”   兰池很上道:“比不上你身材好,你结实挺拔,他软绵绵的。”   丹顿终于满意了:“哼,还算你有点眼光。男人么,软成泥一样有什么看头!”   兰池客观的说:“不过也没你这么多疤,全身又光又白的。”   丹顿:“伤疤是男人的骄傲,是善战的证明!要那白干嘛,和女人比光滑么?”   兰池:……好吧推崇武勇和崇尚文雅完全是两个调调,她还是别刺激病号了。   丹顿认为兰池服软了,终于消停下来,揽住兰池,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含着笑,那嘴唇红润润的,就想含一含,试试它是不是看起来那么柔软。丹顿嘴唇慢慢凑近她,兰池却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,很没有情调的说:“看你乱跑,伤口都绷裂了,重新上药包扎!”   丹顿:摔!那个二爷是怎么被这样的丫环服侍而不死的?所以这才是他没睡她的真相吧? 作者有话要说:  接下来几天会隔天更   丹顿誓与郑二比身材,奈何审美不同,标准不同。   丹顿:那个娘娘腔,白又滑是什么鬼,那是男人吗?   郑二:浑身黑、粗、硬,还长毛,那是人吗?  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?呃,他们要成了一对……对手指,郑二一定很惨 ☆、一大波小娘子在靠近   丹顿逞强骑马出去,虽然时间不长,还是给他带来了麻烦——再强壮的身体不禁这么挣腾,他的腹部伤口绷裂多处,而且受伤的脏器也开始疼痛,就连右臂也重新鲜血淋漓的。对这种自找罪受的行为,丹顿很是傲然,男人么,还能受不了丁点疼痛?这恰好说明了他多么有男子气概!同时,他也很满意兰池的态度,没指手画脚的批评他,或者抱着他哭一哭什么的。而且兰池和他说清楚后就冰释前嫌了,并不反复唠叨计较,这点还不错。   本来还饿着肚子,兰池手脚麻利的熬了锅粥,端进来的时候满屋飘香。丹顿觉得自己再也忘不了那香味,吃到嘴里那么稠滑香甜,米粒中还有熬的烂软的肉沫,味道真是赞极了!兰池特别说明,这不光为了好消化,还能防止他嗯嗯的困难什么的,充分考虑到他作为大面积的伤残患者,走动蹲下使劲什么的都不太合适,真是专为受伤人士准备的好东西!   丹顿:……在人吃的正香的时候,说什么嗯嗯之类的真的好吗?   不过丹顿的满意只持续几天。天天吃粥,渐渐肚子就空起来,吃再多也没饱胀感。他虽然理解兰池的好意,可是饿肚子真心不好受,特别是他饿着肚子看兰池吃了又吃,吃了还吃!这些日子里,兰池点亮了几个新技能,什么烤肉提前腌制更嫩,什么羊腿加酒去膻,什么抓饭添上胡萝卜……他也想吃,吃粥快吃出皮靴味儿了!可是兰池不同意,还给他粥里又加了菜,一样熬的烂烂的,让他怀疑自己的牙即将退化。   兰池自己高高兴兴的端着吃的满面红光,还劝丹顿喝粥:“吃啊,多吃点好的快。”这不是最痛苦的,最难受的是被迫听兰池边吃边评价:“嗯这肉炖的香。”“今天的肉嫩。”“果然这个配点腌菜更爽口。” 摔!她敢不敢把自己的饭给他吃,他一定会多多的吃不用劝!丹顿简直想把粥碗扔了,若在以前他一定会这么干,现在么……暂且不和小女子计较。丹顿满腹怨气的喝粥,突然想到:莫不是她在抱负?小娘子据说都是很记仇的!他果然放心的太早了。  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,终于有一天,当兰池端着碗过来时,丹顿忍不住了:“你这是抱负吧,简直是搓磨病人,这样吃我怎么能好得起来?”   兰池看看本来要给他的碗,若有所思:“哦?我以为你可以吃点硬食了,不过你这么爱吃粥……”   丹顿听后狐疑的看去,啊呀碗里不是粥,是煎的金黄的三块嫩嫩小羊排!他立即伸手:“给我!给我”   兰池却已经撤回了碗,坚定的说:“我还是不要搓磨病人了,这个我吃,马上给你熬粥。”   丹顿:“不要,这个就好,不用麻烦熬粥了!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抢过碗,伸手就抓。兰池手更快,用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背,看丹顿吃痛收手,面对她戒备而愤愤的表情,扑哧笑了:“擦下手啦,用筷子吃——这还要我提醒,真是的。”   原来不是收回他的肉……丹顿释然了,很配合的擦了手,至于筷子,那是什么?他下手如风啃掉了小羊排。胃袋无比妥帖,丹顿放下碗看兰池,靛蓝和黛青、深黑布料摆了一床,她正在缝制冬衣。兰池临窗坐着穿针引线,乌黑的发髻丝丝分明,簪着一支小小的珠花,随着她侧头,细细的络子也如水波动。这原是女子美好的场景之一,丹顿原来从不懂得欣赏,现在也不知不觉也带出几分笑意。   然后,兰池说:“如果吃了没什么不适,就可以正常吃饭了。” 终于可以摆脱那些填不饱肚子的玩意儿,丹顿十分的欣慰的露出笑容。   半个多月过去了,凭借强大的恢复力和兰池偷偷的能量加持,丹顿身体飞速的好起来,伤全部落疤,已经可以做早起的恢复练习。这是他开始练刀的第一天,挥刀做几个基础动作,他闭眼回味刚才的力道,然后再调整肌肉,让身体重新适应达到最佳状态。   慢慢几次,丹顿感到渐入佳境,练习了一套刀法,舒展的动作并不复杂,却是习刀之人必修的,讲究的是动作精准到位。他一连施展了两遍,自觉开始出汗,有股蒸腾热气催促他更多酣畅淋漓的练习,可是却突然感到有人在靠近注视。   丹顿蓦然回头,果然有一群人在靠近,大多是粉嫩嫩的小娘子,走的很疲乏,还有几个陪同的男人。看着眼生,这些是什么人?待发现兰亭,他有点明白了,这应该是来看兰池的?他等他们逐渐靠近自家的栅栏。   在兰亭等小娘子眼里,丹顿的造型实在太有震慑力了。精赤的上身,宽松的裤子,让本来就高大的男人显得更加雄壮。浓密发黄的头发被发带勒住,却不像汉人那样从脑后束起,而是直接从额头系着,说不出的张扬野性,更别提身上颜色暗红形状挣拧的伤疤,肌肉隆起的手臂,在她们看来就是凶蛮,啊胸膛上竟然还有胸毛!这不是人啊是野兽!   丹顿对这些上下的打量的视线十分不满,他用刀尖慢慢挑开额发,也回视过去。这一看过去,他那灰眼珠特有的无机质光芒就对小娘子们无区别发射,顿时一片瑟缩——那种被兽类盯住的感觉太可怕了。于是丹顿满意的看到,这些小娘子们基本移开了视线,朝他院子里瞧。   按理这些人到了门口就是客人,丹顿作为主人应该主动招呼一下的,但他没这意识,从住在这里,除非有事找他哪有过客人?禀承敌不动我不动的要旨,丹顿也就静待来意。陪着兰亭的男人就是她的相公。到底是男人,林石扶住开始害怕的娘子,问丹顿:“兰池可在?我娘子前来探望。”   果然是来看兰池的,瞧这些人的样子,是看她有没被他欺负?还是看她活着没?丹顿冷笑:这些人难道不知道,快一个月基本卧床休养的是他!虽然心里不满,丹顿还是点点头,开了院门,做了个请进的手势。   没想到他还算好说话,兰亭等人的心总算稍有安慰。进到院子看到那些家用品,大家都有点惊讶。听闻这丹顿是个浪荡武士,竟然布置的这么居家?他会过日子?这大概都是兰池的功劳了,那么他们还过的不错?   丹顿练功,兰池也没闲着,她在房里转化能量。最近不知什么原因,她感到转化能量越发顺利了,虽然还是只能留住很少,可是那数量却比以前多了,照这样发展下去,她自觉可以慢慢改善,所以也是心情不错的用功,鲜少出门。原来对别人都不敢暴露的异常,因为自己的逐渐强大也有了自信,特别是丹顿面前不用太过遮掩,他知道她的不同,看到她修炼也只以为她是有功法传承的,练什么内功。   听到有人到来,兰池放开精神力一扫,见到了她原来一组的大部分姑娘,特别是兰亭几个还有男人相陪,应该是新婚小夫妻感情不错。兰池起身将一众人迎进了屋子,客房书房什么的是坐不下了,都进了卧室,她又张罗着倒水,还端出了两盘小食,一盘瓜子一盘梅子。   这下让大家越发惊讶了,这种自信女主人的姿态即使在别家小媳妇身上也不多见,那是很得丈夫心,家里有地位的女人才能具有的。再看屋子里,收拾的干净舒服,特别那漂亮的挂毯、厚实的毡垫,更是吸引了小娘子们的眼光。嫁到了边城,见到不少具备异域风情的东西,她们的审美眼光也在改变,其实只要漂亮,女人是具有极高的接受能力的,所以见到卧房里这种布置,已经有人暗想这些物件用上去是多么舒服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男主人的待客之道   丹顿也进了屋,兰池见他还光着上身,随便用脸巾擦着汗,满不在乎的样子,却已经让众女子低头脸红,无奈的塞给他一件上衣:“穿上,不见有客人来啊。”   她声音虽低,但就这么大的屋子,还是好几人听到了。兰亭顿时顾不得害羞了,对兰池这种语气担心至死,她真的怕下一秒就看到兰池被丹顿踹飞了,或是一个大巴掌打倒在地……事实证明,她脑补多了,丹顿虽然面无表情,却也没发怒,直接套上了衣服。   兰池一晃水壶,已经干的倒不出一滴。没料到她们会来也就没什么准备,都是共同跋涉的同伴,连水都没一杯也太怠慢了,她又把水壶递给丹顿:“烧些水吧。”   众女子:兰池胆子得多大敢让丹顿烧水,这是找死吧?她们走后今晚被打残了咋整?得赶紧制止她!水壶边的阿晴头一个站起来去接水壶:“我来我来,我干这最熟。”   兰池微笑说:“你快坐下,没什么招待的,本来就简慢,总不能水都喝不上。”阿晴还要坚持,可是丹顿身高手长,动作又快,一晃眼就从她手前把水壶拿走了,也没客套就硬梆梆的出去了。   这是,真烧水去了?一众女子盯着他出门,眼珠都掉地下了。丹顿只觉背后一寒,向来什么警觉的他,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,却又不是敌人,总不能因为自己不舒服就把她们打趴下,想也知道兰池不会同意的,所以只得自己快步离开。   还是那几个陪同的男人明白,他们都是军士出身,知道武士都不喜欢被人盯着看,那被视为挑衅,所以暗自提醒了女伴,才让她们恢复正常,不再企图把视线追出去透射丹顿了。这是隔着门板舒了口气的丹顿……怎么突然觉得有狼狈逃跑的意思?哼,他只是不屑惊吓这些娇弱的女人罢了!   接下来就是兰池应对姐妹们的问询了。原来风俗有三天回门的讲究,这里没有娘家,但为了照顾选婚女们的情绪,所以送亲的户部官员一早就定下,成亲三天他和查将军陪女子们吃个饭,大家聚会一番就算全了礼节,从姑娘变成了妇人,姐妹们都见见也是个安慰。   可那天还是有几个人没来,兰池就是其一,这既是预料之中也令大家惋惜。都知道兰池义气代嫁,那个丹顿一看就是个凶狠的蛮人,昔日的姐妹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安好,起码顺利度过新婚几日,结果这也没能成,大家都猜测兰池被打的起不了床了。她们不知道,洞房差点儿断掉肋骨起不来床的是“凶狠”的丹顿。   此后一段时间,已经从姑娘转变成妇人的选婚女们,大多过的还不错,你情我愿的婚姻,又没长辈的压制,除了仪式不够隆重简直没什么可挑剔的。大家发现,自己选的夫婿竟然比盲婚哑嫁要顺遂,就更同情兰池了。世上习俗,新妇都是不该频繁出门的,有躲羞也有守分的意味,所以她们不便来看兰池。   好在也有人听说了兰池在市集里来去,买东西啦请大夫啦,虽然不太合规矩,好像还是能够行动自由的,肯定没被打残,住的近的几家私下说说,还是庆幸的。可后来兰池外出的消息少了,还听说丹顿负伤归家,兰亭第一个就担心起来。她心心念念的想看望兰池,可是林石不同意。   作为一名资深军士,他知道丹顿的性格和武力值,兰亭这样的弱女子,单独去他决不放心,可若是他跟着去的话,孤僻的丹顿是否会视为挑衅,甚至因为闲的无聊与他大打出手?丹顿勇武又喜怒无常,他肯定打不过,自己无所谓,却必定吓坏兰亭,最糟的是他没信心护住兰亭……最后他们想了个办法,联络几个关系亲近的人一起去看兰池,其中有2个男人因为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来了。   阿晴快人快语,几句话说清了来由,兰池不好意思说自己压根忘了回门宴的事,那天她明白东西收拾房子忙的脚打后脑勺。感念大家的惦记,特别要宽慰兰亭的心,大致说了说自己过的还好,丹顿并没有想像的凶,还是讲理的。又解释道因为丹顿受伤她要照顾,所以没来得及去和大家见面。   其实女子们都不相信丹顿是个无害好说话的男人,但眼见为实,他对兰池似乎还不错,起码有些男人是绝不沾手家里活计的,让他烧水什么的,那就能当场翻脸。再看兰池气色很好,谈笑自若的模样,倒也放了心。她们猜想,也许因为兰池的美丽,真的就抓住丹顿的心了呢?而且蛮族人的风俗与汉人不同,也许丹顿就是脾性莽直些呢。   大家放松许多,丹顿也烧好了水提进来,虽然没人与他说话,却也没有怕着防着他了,兰池接过水壶说:“我与朋友们扯扯闲话,你也来听听?”   丹顿立即摇头拒绝:“我去书房坐会。”   这话一说,女人们控制不住第二次盯着他不放了。书房?他家竟然还有书房?她们都没这玩意!他在书房干什么,所谓书房不会就是他给剥皮磨刀的地方吧?发现丹顿再次受到诡异眼神攻击,兰池笑了:“你们什么眼神哪?其实丹顿会几种语言呢,有的只会说,还有的能说会写。汉字他都会读的,就是写的不好看。”   这下连男人们都吃惊了,他们都知道丹顿会说几种民族语言,却没想到他还竟然懂文字。读书识字是需要物力支持的,贫贱人家的子弟是不敢想的,许多人因为忙于生计也只能望洋兴叹,知识意味着身份的阶层,一种精神上的高贵。而在这种大老粗遍地的地方,丹顿却会几种文字!这下连男人都开始忍不住看已经离开的丹顿了:抓刀的手会握笔吗?他捏不断小小的笔杆吗?   兰池见几个男人坐在女眷中实在难受,干脆领他们都去了书房,他们踏入书房的时候出入对“知识分子”的尊敬,不由放轻了脚步,入眼看到书架笔筒,更是多了份小心翼翼。丹顿背对着门坐在桌前,专心致志的低头看什么。   他竟然真的在看书,他是有知识的人!男人们内心不平了:武力强就算了,竟然还识字,说好的武夫文盲最光荣呢?然后,就在大家都认为会看到丹顿捧书看的时候,他转身过来,手里拿着把小刀,还有半截木块,他根本就在雕木头好吧!   林石头一个感到舒畅:这才对嘛。兰池是不知道他们心理的,只对不明所以的丹顿说:“你们男人有自己的话题,和我们一起倒不自在,你陪客人坐会好么?” 人都带过来了还征询意见?兰池转身走了,丹顿皱起了眉,打量三个男人,三个人也看着他,双方似如对峙,气氛冷硬。   这场一对三的无声对峙中,丹顿丝毫不落下风,倒是强大的气场完全压制了三人,几乎就在有人想出去的时候,丹顿开口了:“坐。”说完自己也一怔:坐哪?书房就两把椅子,还有两人坐地下?他犹疑了下站起来,那三人不由也戒备起来,绷紧了肌肉,却见他坐在了书桌上……然后指着两把椅子并一个绣墩,再次说:“坐。”   如果有书生看到了,肯定痛心疾首,竟然坐在书桌上,真是有辱斯文,好在在场的都是大老粗,不会指责什么,但进书房前的心情是完全颠覆了,丹顿再次从“知识分子”降到了平阶文盲。两个男人手疾眼快抢了椅子,最后林石只有别别扭扭的坐在了绣墩上——那可是女子刺绣坐的,他戳在上面算怎么回事啊?   不过再怎么样,四个男人都坐下了,只是丹顿坐的太高,又临窗背光,更有压迫感了。没有话题,大家继续沉默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男甲:被这样招待真蛋疼!   男乙:跟丹顿对视真蛋疼!   林石:算了吧,倒霉的是我,坐绣墩才蛋疼! ☆、我的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  相对这边的冷场,兰池和大家却说的热闹。新婚的小媳妇儿们正是爱嘻笑打闹的时候,互相逗趣揭短,看对方红脸什么的,不要太积极。只是说笑一阵,兰池注意到,这里来的人没有乔玉贞和碧舟。乔玉贞是因为跟宋郎将住在将领驻地,并不好联系,那碧舟呢?   虽然曾经不对付,但这一路走来,关系已经好转,奚落互损已经成了她们特有的交流方式,兰池不认为碧舟会因为往事不来看她,而且那天没有见到碧舟到底许配给了谁,她还是想知道情形的。这一问起来,大家开始语焉不详,后来才慢慢说清楚。   之前说过回门宴的时候,有几个人没来。那几个大都是在官宦人家当过大丫环的,因为容貌出色,选婚时都是受人追捧的。有人传言因为她们新婚夜没有落红被男人嫌弃,还有被打的,所以没来参加回门宴。其实这事很多人早有预料,得宠的贴身大丫环,那也算是仆妇里出头的,多半出路较好。何况大丫环那就没难看的,要是姿容出色,与男主人发生点儿什么再正常不过,多少姨娘外室就是这么诞生的。   选婚女里的丫环不少,但是真正出色的大丫环不多,基本都是不容于主母或是宅斗失败,这样的女子当然就有失身的。只是有的男人看的开些,原本的老光棍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小娘子,也不想被人笑话,忍了不去计较;有的是女子狡黠,提前有所准备,瞒天过海换得相公大喜。当然也就有人倒霉,没准备好又遇到看重贞洁的男人,被斥责打骂也不奇怪。   碧舟当天也没去。那天兰池走后,她浑浑噩噩的还是不选,别人也看出她心有所属也就退让了,毕竟这娶的是过日子的娘子,心不在自己再好看也没用。最后她被要求在三人中选一个,碧舟自乔玉贞走后就跟失了魂一样,再看到兰池替嫁,更是受到刺激。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只觉心如死灰,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些,就随便指了个人。   在碧舟眼里,都是粗汉,没多少区别,可这回她错了。她指的不仅是个粗汉,还腿脚有残疾,这是一次战场上负的伤,因此立了军功却也退到了后勤,做些杂活,今后断没有升迁的可能了。   碧舟发现后已经晚了,她简直欲哭无泪,干脆破罐子破摔。没想到洞房过后,那男子发现她没有落红,却是不愿忍的,当场发了火。其实碧舟是真冤枉,她那么伶俐的人,哪里会不见兔子就撒鹰,轻易把自己交出去?可谁知道她偏没落红,这下辩解不清,又厌恶相公的粗暴,当即话也难听起来。这下男人暴跳如雷,对她打骂一番,据说几日后出门还遮掩着,脸上青紫未褪。   碧舟嘴厉害,不是个吃亏的,那男人越嫌弃,她就腿瘸又没前途的事情好一场挖苦,于是又是一场揍……恶性循环,没人敢到碧舟家。这种事谁能帮她呢?何况别人也认为是她不检点,想攀高枝没成功,早就破了身子。   听到这些,兰池不由叹口气。当时大家都以为她嫁的最糟,谁承想最伶俐的碧舟却成了这个下场。这事根源出在乔玉贞身上,但能怨她什么呢?换做碧舟,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跟了宋郎将走吧。   说到这儿,兰池反应过来,姐妹们担心她的,除了丹顿的名声,最主要的也是这个吧?她也出自郑府,同样美貌过人主母厌弃,更有爬床的名声,不用想就不是处子了,还不被打成窝窝头?   其实原主是处子,不是她立志要做一个守身如玉的大丫环,而是想把自己送出去却没成功,而她附身后更别提了,那唯一一次亲近二爷的机会里,她把人打破了头……算了还是别想了,都是黑历史。   看着大家的小眼神,想问又忍着的表情,真是太八卦了!这风气不可涨啊,于是兰池就是不提自己,连暗示也不给,终于阿晴忍不住了:“兰池,你,你那个没事吧。”   兰池心里快笑了,但一脸无辜的问:“那个是哪个?”   “就是你……唉,就是落红没问题吧?”有人女子捂着脸说出来了。   兰池说:“落红是什么?”   众女子……兰亭一下站了起来,几乎晕倒。   兰池在她晕倒前又说:“落红是出嫁女子最重要的东西!”   兰亭挺住了,重新坐下不住点头:“你明白就好。这样就不怕以后有话柄,说话做事都有了底气。”   兰池继续严肃的说:“不过没落红也不是活不成。”   兰亭一栽,阿晴幽怨的看着她。兰池结束了发言:“这种事多么私密,只要郎君相信就好了。不管有没有落红,都要想办法不影响今后的生活。”她这是说的碧舟。她顿了顿,又说到自己:“丹顿什么都不知道。”他们还没实质动作,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啦。   但是小媳妇们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。她们互相对视一下眼神交流的噼里啪啦,得出结论都差不多:兰池不是处子——但她想办法搪塞过去了——丹顿相信了。这个秘密真的暴露出来,大家都内疚了,她们逼着兰池说出了这样的人生秘密……感动,兰池真是太信任她们了!   阿晴第一个说:“放心,我们会给你保密的。”   兰亭郑重的发誓:“就是,谁说出去就天打五雷轰!”这就是变相约束所有的人了,即使有人不悦也没法当众反对。   “就是就是,我们一个字不会往外说的。”女人们纷纷表示。这种时候,必须要表忠心,这才是八卦的正确态度!不然你以后休想再有八卦的机会!   兰池并不知道被误会了,正准备问她们要保密什么,门外已经传来丹顿的声音:“你有什么秘密不能外传?”   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抱臂看着一众女子,宽厚的肩膀抵住门框好像是另一扇门。兰亭被吓了一跳,难道刚才的对话被听去了?她此时万分痛恨自己没阻止大家的提问,这要让丹顿起了疑心可怎么好?   兰亭求助的看向丹顿身后,被他堵住进不来的男人,其中林石就在最前面。林石收到求救信号连忙开展营救运动:“那个,也来好一阵了,我们也该回去了。”   兰亭:她不是想说这个啊,她是怕兰池被揭穿!可是林石一说大家纷纷应和,无他,丹顿的气场太强,他扫视众人的时候太有压力了,尤其是带着质疑的追问,她们害怕自己顶不住都招出来。   但是丹顿不应声,他照旧堵在门口,根本无视那三个男人,气氛一下紧张起来,女子们不由往一起聚拢,好像这样就可以分担丹顿灰色眼珠的压力。   兰池无动于衷,散漫的说:“随便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。我说告诉她们变美的秘诀你信吗?”   丹顿的肩膀硬了一下,又听兰池说:“你又有多少秘密,哪个告诉我了呢,我又问了什么呢?”她的声音似如清泉,语气也是如此的平静,听不出丝毫的怨怼,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自然。   可是丹顿的心里却被一击。至少明面上,兰池的来历、身份都一清二楚,而他却是来历不明,甚至连姓都没告诉过她。而兰池却从没问过,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里,明明已经看出他身份可疑,却没问过一句,坦然接受了他的所有。   兰池的话虽然平静,但对于这个世界的男人来说,过于直白以致带有冒犯了,特别是在外人面前。林石离丹顿最近,立即就防着他暴起伤人,也有女子以为兰池一定会被打了,吓的哆嗦起来。令人没想到的是,丹顿默默让开了门,转身走到了院子里。   林石睁大了眼:这是什么情况?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卤水点豆腐,一物降一物?不管怎样,还是赶快趁现场和平带老婆走人吧!那两个男人也是一样的心思,带着女子们匆匆告辞,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,睁眼说说什么天色已晚的话。   兰池不在意,专门安抚了兰亭几句,笑吟吟的送走了客人,就欢快的准备午饭去了:看在丹顿表现还算不错的份上,今天就给他烤肉吃好了! 作者有话要说:  还有看过小龙人的吗?   我是一个能量体,能量体,我有许多小秘密,小秘密,就不告诉你,就不告诉你,急啊急死你   丹顿:女人得志就猖狂。我真是一步错步步错。 ☆、你是我的!   烛火摇曳中,兰池擦着湿漉漉的脖子,看丹顿比平时更加沉默,奇怪的问:“怎么呢?烤肉没吃够?”丹顿没作声,长臂一展把兰池搂在了怀里,他火热有力的身体紧紧贴合兰池,一双眼中有着跳动的小火苗,肆无忌惮的昭显出侵略性。兰池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怔,然后看到他势在必得的表情,马上就明白了:其实如果她不是块难啃的骨头,他早就这样那样,然后理所应当的使唤起人了吧。   兰池觉得他的搂抱太紧,不够舒服,所以推拒起来,丹顿早就料到一般,十分迅速的加大了力气,但是悲剧发生了——兰池依然推开了他的手臂!丹顿正在懊恼间,思索着是武力升级还是哄哄她,却身上一沉,兰池自己坐到了他腿上!这是默许了?丹顿大喜,又伸手搂住她,低头搜寻她的唇。   兰池按住他的手:“你就不能轻一点儿,这么用力不舒服。”   丹顿这个冤哪:什么轻一点,你比我力气大好吧?现在就抓的我手疼!他静静看着兰池,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最真实的想法:“女人,你不愿意?”   兰池有点不悦:“别总是女人女人的,我有名字。”   丹顿恍然,似是明白了她推拒的原因,低声说:“原来是为这个……我不是有意瞒你,只是……”   兰池拍拍他结实的肩,坚硬有弹性的肌肉拍起来手感不错,于是再拍拍:“别这个那个了,叫我名字有什么难?”   “你不是因为不知道我的身世所以拒绝和我一起睡吗?”   “我们本来就天天一起睡,再说睡觉和你家世有什么关系?”   “是睡一起!不,我是说,夫妻之间的睡!”   “哦。”兰池了解的点头:“伤好了,吃饱了,你这是饱暖思淫、欲了。”   “你,你这个……我是你男人!这是我的权力!”   “连我名字都不会叫,还谈什么权力。”兰池嗤之以鼻。   丹顿这下脸色不好看了,冷笑一声:“哼,怎么不会叫,听好了,乃、屎!”   好吧,后面那是个屎近似音,但也忒难听了,兰池的脸色也不好看了:“我就知道你根本发不准音。是兰池,再敢叫屎试试!”   “奈、尺!”丹顿使足了劲,觉得开百步硬弓都没这么累过。   “是兰、池!”   “烂、赤!”丹顿这次得意洋洋,认为自己说准了,声音都洪亮了一倍。   兰池:……她从不知道,原来丹顿的确叫不好她的名字,怪不得总是女人女人的。其实对于蛮人来说,汉字很难,发言和字形都是完全不同的语言系统,即使会写会看,但是说的不一定好,丹顿就对“兰”这个音尤其念不准。   反复的纠结后,丹顿终于发出了最近似的音:“难、吃!”认为自己说的极其正确,他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:“难吃!”   难吃?谁难吃?还能不能愉快的睡一起了?兰池给自己灌了一杯水,滋润下干燥的喉咙,也让自己镇定一下。再看看苦大仇深的丹顿,竟然还握拳加力,额筋鼓起,好像要去跟人拼命,突然觉得很好笑,噗嗤喷出了半口水。丹顿不愿意了:“笑什么,我能念你的名字了。”他顿了顿,安静下来,注视着兰池:“你也该知道我的名字。我姓乞察,是阿爹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。”   乞察丹顿么?兰池看他带点期盼的目光,标准的叫:“乞察丹顿。”   丹顿露出笑容:“丹顿的意思,是天空上的狂风。至于乞察,曼安人古语的意思是头狼,据说我的祖先勇猛过人,便以其为姓。”   兰池明白的点头:“所以他们叫你头狼毒牙还真没错。那曼安人呢?”   “我是曼安人,汉人听不清曼安语,又认为我们野蛮,所以叫我们蛮人。”   “哦,反正也差不多。”   差很多好不好?丹顿再度吸气、吐字:“难吃!我什么都告诉你了,现在你没有推托的理由了!”   兰池:……她能再纠正一次么?算了好累,感觉这位永远都念不对。至于他想做的事,唔她其实也想试试。   丹顿见她没有反对,高兴的去扯兰池的衣服,奈何不熟悉汉女的衣服,鼓捣了一阵不得要领。兰池倒是对丹顿的衣服很清楚了,把他几下就剥光。丹顿见娘子如此热情,顿时兴奋起来,拉着结扣衣带一使劲,“嗤”一声给拉断了。终于有了进展,丹顿继续伸手去拽衣领。兰池拔开他一瞪眼:“你是想把我衣服都撕烂?”   丹顿难得不好意思起来,憨笑着挠了挠头,结果把发带也拉下来了,蓬松浓密的头发披落满肩,兰池见他像个炸毛狮子,还是个光溜溜的狮子,却一点也不害臊的看着她笑,难得涌起股柔情。她轻轻解开了衣襟,纯白的亵衣勾描出窈窕有致的身材,丹顿呼吸不由加重了,盯着她不放,再次伸手去褪亵衣。   他不知道那亵衣是什么材料,触手柔滑如水,但那质感却完全不能与露出的肌肤相比,玉润细腻的皮肤,在夜间的烛火下如有莹光,却又带着醉人的温热,他觉得自己是拔开水波捧起脂玉,只想把它狠狠握在手里。   兰池此时也感到丹顿的不同。他健壮的身体无处不彰显强劲的力量,那纯正阳刚的能量如同火焰,妥帖的向她渗透,像是沐浴在最舒服的春日艳阳下。一个吻,是丹顿含住了兰池的嘴唇。他早就想尝尝这里的味道,果然是比果子更香甜的东西,嫩滑香甜的让他想吞下去。他果真吞了几下,却又发现更不该冷落脸颊。   没有常见的胭脂,可以直接吻上她的脸,流连在那带着淡淡嫣红的桃腮上,吸入的空气都带着她身上的幽香。啊,他发现圆嘟嘟的耳珠更加可爱,不知道咬一下是什么感觉?丹顿顺应本心咬了一口,以致耳垂上留了几个牙印。   兰池用手指描摩他英俊的眉眼,抚摩他并不光滑但是强劲有力的背,此时那宽厚的胸膛无比密切的贴近她,轻轻磨蹭着表达着热切的意愿。突然觉得耳垂微痛,兰池在他嘴唇上使劲点了一下,按的丹顿本能的一收,看着自己的牙印嘿嘿笑了,又去没羞没臊的亲吻她的脖颈,往下……(含泪看大家,脖子以下不能描写!都自行想像吧)   兰池没想到的是他的笨拙,亲密过后,最关键的时候,丹顿竟然开始笨拙的寻找。他越想表现的老练越是暴露出无知,几次莽撞的试探不得其所,丹顿有点着急,额角甚至渗出细小的汗珠,胸有成竹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,已经裂开。   兰池无语……不过靠她也难,她还真没观摩过这个,两个人一起忙碌,间接几句可怕的对话:“这里。”“不行。”“使劲?”“呼呼。”“疼!”“我也疼!”……简直乱七八糟的,终于和丹顿凭本能较量完成最后一步,尽管过程并不顺当。   所以第一次并不愉快,磕磕绊绊的两个人没得到什么快乐,兰池有能量修复加持,虽然不痛,但也不舒服,丹顿尤其对自己的快速释放感到懊恼。但是这不防碍他很快调整状态,进入了第二轮冲锋。有了经验,一切变得顺理成章。那是长刀破空的势不可挡,犹如起伏的海浪冲击沙滩,恰似涌出的山泉汇入山涧,迎来百花盛开的美妙,原来是这样的契合,身心是如此愉悦,极乐的满足什么都不能相比。   这次过后,丹顿挑亮蜡烛,把揉皱的床单扯下来,却发现点点殷红。他停住手,盯住那红色,本来盼望的事情有了认定,眼睛亮了起来。是了,兰池如此生涩……他只觉不能更欢喜,看乌发披散的兰池缓缓坐起,情、事过后眉目含情别有妩媚,忍不住紧紧抱住她:“你是我的!”兰池也回抱住他,想了想:“你也是我的!”丹顿笑了:“嗯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兰池=难吃。丹顿你拼音不过关,N、L不分   咦丹丹逻辑不通啊,会叫名字就可以开吃的话,比原始社会还开放了,   大家都别起名字了,一被叫就被吃什么的 ☆、原来丹顿身世高大上   丹顿取了一小坛酒,和兰池碰杯:“你们不是要喝合卺酒么?”兰池笑了:“都什么日子了还合卺酒?”丹顿一饮而尽:“只要心里快乐就是好日子!此时怎能无酒?”兰池这倒是赞同的,一笑与他碰杯共饮。相拥在一起,万籁俱寂中唯有对方的体温,酒意微醺之下许多话都可以出口。兰池问他喜爱什么,丹顿说他喜欢草原长调,喜欢在风中驰骋,喜欢走在如霜月下,喜欢比武打败对手后听欢呼如潮。只听他讲,就能感受到那无拘无束的辽阔,自由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灵,兰池听着他的描述,渐渐微笑。   烛火已熄,丹顿仍不知疲倦,拉起兰池:“我们再来一次!”兰池觉得吧,正常新娘应该是受不了再来,她也许应该拒绝?唔不过还算舒服,或许接着享受?还没想好,丹顿就翻身搂住她不放,头轻轻蹭她的肩颈。兰池才觉得丹顿的头发虽然蓬松,但是光滑如丝,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粗硬,蹭的她痒痒的,身体正是敏感时,不由笑着推他:“去,怎么狗狗一样。”   丹顿也低笑回答:“不是狗,是狼!你答不答应被咬一口,狼牙可是有毒。”   兰池用手去顺他的头发:“你已经咬了不止一口了。且看我敲掉你的牙。”   两个人正调笑着,兰池突然停下不语,迅速披好亵衣,丹顿也坐起来,裹起外袍抓起弯刀。两个人都发觉外面来了人,而且最起码有十几个!天还没亮,不速之客必非善意!丹顿正要出去,突然又回视兰池,他的小娘子刚刚经历了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,此时还衣衫不整。他只说一句:“睡一会儿,等我回来。”便毅然出去了。   睡一会儿?兰池怎么可能睡着。她伸个懒腰,抻抻筋骨觉得舒展了,就穿好衣服起身到窗户往外看。丹顿提刀守在院门,背影如山牢牢护住了屋子,而对方是十几人的马队,只点燃着两个火把勉强照亮,但兰池目力过人,能清楚看到那些人俱是健壮的青年男子,背弓拿刀的应是武士。这些男人都穿利索的黑衣,样式偏向蛮人,但都蒙着脸,马蹄裹布,悄无声息的接近这里,如果住的不是她和丹顿,而是普通农户绝对发现不了。   这些人的作派怎么这么熟悉?兰池回想了一会,突然冷笑一下:可不熟悉么?她和选婚队初到边城时,夜里赶路不就是因为遭遇这样的马队,女子们才会迷路乃至见到丹顿的?当时留守抗敌的两个兵士事后还庆幸,这些人虽然诡异但没伤人,绕路走了。原来他们一直在附近盘桓。   至于他们的来意,本来这里就偏僻,即使大声呼叫别人也听不见,那么这就是传说中的打劫?难道她最近修房子什么的太高调引来强盗了?或者是眼馋她家中两匹好马来偷的?哼,无论是为何而来,她会让他们知道敢觊觎这里的下场!   兰池几下把头发束好,外面的人还在对峙。那些人坐在马上一动不动,丹顿隐在暗处也一言不发,他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对方,甚至有不同于常人的光亮,手臂肌肉已经绷紧,强大的战意发散出来。兰池暗自想到,这么多人对一个丹顿,还不敢先动手,也真是够窝囊的!   她掂起了弓箭,慢吞吞走出了家门。丹顿听到她的脚步声眼皮就是一跳,待余光看到她端弓走到了身边,眉毛皱了起来:“回去!”兰池叹口气:“我也想休息,可这样睡的着么?我担心你们大眼小眼瞪到天亮。”   丹顿很想吼她几句,把人一下扔进屋里,奈何此时面对敌人,只好厉声说:“回去!我很快就解决他们!”   兰池一笑,把弓拉开,同时搭了一支长箭,对准领头人蓄势待发:“说出你们的来意,然后从这里退走,不然就如此物!”兰池穿着汉女的衣服,尽管也有汉女会骑马射箭,但多比不上蛮人,何况她看起来并非武将家族的女人那般,众人都以为她虚张声势,根本没想到她说射就射,那支长箭快如流星,竟然让身手不凡的领头人都没躲过去,箭直接射中了他手中的火把!   领头人只觉被大力一带,不得以撒手,那箭以极强的劲力带着火把向后飞去,直到百来步才停下,堕入片草甸中。此时草木已枯,又黄又干的草立即燃烧起来,一片火光为这一箭增添了声势,十来人虽然蒙着脸,也知道脸色不好看。   丹顿:……我还没出手呢,我才是男人!   兰池已经再度拉开了弓,目光平静,此次搭上了3支长箭,控弦之手稳如泰山,箭尖直指对面。此时对方已经摸不清她是否能射出三支箭了,而兰池的声音也冷了下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:“如何?再不按我说的做,射的就是人了!”   丹顿已经气急,他美好的一夜竟然如此结束,还让他的女人出来护家,简直是奇耻大辱!不过几个人而已,他怕过谁?要在战场上,这些人还不够他砍的!所以丹顿目光一凝,就要挥刀向前,把这些不开眼的都斩杀干净!弯刀出鞘的瞬间,对面的人齐齐下马,领头人的动作匆忙焦急,简直是滚落下来的,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,用蛮语大呼:“提图!丹顿提图!”然后领头人单膝跪地,十来个人都驻刀跪下,再呼:“丹顿提图!请随我们回去!”   在他们下马的时候,兰池差点儿把箭射出去,要不是听到他们叫丹顿的名字没准就穿透几个。不过这是啥意思?不是强盗?他们是来找丹顿的?丹顿不是姓乞察么,提图又是什么玩意?所以说丹顿还是说谎了,他姓提图?   兰池不知道,丹顿给他说自己姓乞察,是家中长子的时候,自以为就把身世背景交待清楚了,因为曼安人勇武善战,崛起后日渐势大,已称霸草原,威震诸族,所以曼安人的情况很多人都知道,边城人也是如此。曼安是部落发展起来的,最原始的几位部落主称为领主,统领一方军政,实际权柄很大,与可汗议政,对部落中人有生杀予夺的权力。乞察家族就是曼安的领主之一,以武力强劲著称,传承至今在尚武的曼安人中是当之无愧的贵族,大领主。   曼安人以长子继承制,领主长子被尊称“提图”,类似汉语世子、少主的含义。丹顿不但是老领主乞察巴汉的长子,还是独子,加上战力惊人,那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,奈何他与父不和,自个儿跑了几年杳无音讯,领主已老迈,嘴上不说,私下里默许甚至鼓动下属去找儿子,每次都被丹顿躲开,乞察部的家臣们都快愁死了。   终于听说丹顿竟然跑到了崇明朝辖制的边城,众人欣喜之余也是埋怨,离家出走就罢了,自己地界转不够还跑到别人地盘去,一个人再厉害能敌的过军队吗?要是被知道身份惹来祸事可怎么办,老领主哪还有精力再生养一个儿子?啥,你说其他姓乞察的?不但血缘远(老领主两个兄弟年轻时就战死了,没留后),那武力和才能又哪里能比的上丹顿?天生的武星将种,从小严格教养的学识,就是可汗想起来也妒嫉没生这么个儿子。   这帮人是寻找丹顿的人马之一,因为蛮人和崇明朝的微妙关系,不宜在汉境大肆搜索,只好经常悄悄潜入暗访。那次遇到选婚队,这次摸准了找到地方,没想到丹顿直接出门迎战来了。领头的一直琢磨是先围住丹顿防他逃走好呢,还是亮明身份直接恳求好,不过按丹顿的尿性,一个照面就跑的不见影可能性很高。结果还在犹疑呢兰池就冒出来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忽然觉得乌尔奇是个逗比。如果这是耽美他非得拜倒在丹顿的皮靴下。唔马鞭匕首什么的当道具也不错。   作者泥垢了!你在言情里面却想两个叉叉的事情真的好吗?而且道具什么的简直黄爆好吗,你还是那个外表温和内心稀烂的大婶吗?   但是这不怪作者,完全因为文冷被冻的!本来就冷,再不留言冻死作者,真是人间惨剧    ☆、何处不活人   兰池的出现其实把这些人都惊呆了。丹顿可是曼安人都出名的不懂风情,以他的身份和相貌,喜欢他的少女多了去,可惜他一个都不喜欢,从来不懂得接受女子的好意,有个以美艳著称的风流妇人和他调情,勾搭半天丹顿没反应,女人急了去抓他的匕首撒娇说要看看,丹顿眼睛一瞪抽刀差点儿剁了她的手指。   此事传出后怀春少女们再不敢随意靠近他了,老领主更是绝倒,为此三天没有吃肉,概因细思恐极:女人害怕他,不亲近女人,那哪里有孙子?他乞察家不就断了传承?   所以带头的乌尔齐自兰池出现后,脑袋就飞速转动:他们的提图竟然有女人了!动用他的弓箭没被砍了?看衣着还是个汉女!汉女什么的据说很娇弱,用弓箭指着他们,不会把自己手指勒烂了吧?万一回弦崩伤了脸提图会不会找他算账?如果她真会射箭他要不要假装躲一下,不然这女子大失颜面会不会告状?   结果是他根本不用假装躲,这箭太快太强,而且她又搭了三根!这不是最悲惨的,最悲惨的是提图生气了,真要轮圆胳膊砍人了!他只能亮明身份求放过。   丹顿停下动作,也有点吃惊。他知道一直有人找他,也成功逃走了好几次,本来也怀疑过这些人是找来的,但是见他们一直没动作,也不认识领头人,所以是把他们当成抢劫的曼安人来着。现在被叫出提图的身份,丹顿刀尖挑开头发盯着带头男人,怀疑道:“你是谁?”   那人这才想起还蒙面,扯掉了布抬起头急忙说:“我是乌尔齐啊,提图您不认得我了?”   丹顿瞅瞅,黑地里看不太清楚,不过还是觉得不像,弯刀一挥直指过去:“说实话,不然我杀了你!”此言一出杀气大盛,森森刀锋似乎已能割破乌尔齐的皮肤。   乌尔齐几乎要哭了,他发誓追随的提图竟然都不认识他了!原来他从来没被重视过,这个残酷的事实让追梦少年蛋碎一地。他带着堵气直视着丹顿:“提图怎么能不认得乌尔齐?您答应我练武有成后进入亲卫队的!您走时我尚未成年,如今也是部落勇士了,这才到处寻找提图的!”   兰池觉得这个少年倒是实诚,说着话都委屈的不得了,那种被追随之人看不上的痛心劲,真令人心酸哪,啧啧,让她都想,哎都想吃点东西了——没错,折腾了大半晚上,再和这些人纠缠她已经饿了。   丹顿看着似乎快哭出来的乌尔齐,茫然的回想自己是否许诺过?好像、曾经、仿佛有过?模模糊糊的记得乌尔齐是一个将领的幼子,很是崇拜他,总想让他教刀法什么的,他被缠不过,就说如果他练武有成就能进自己的亲卫队。那时他还小,几年长大了身形变化,他才没认出来。他搪塞的话这小子当真了,而且他不想回去当提图,哪来的亲卫队!   兰池看僵在那里,虽然面无表情,实则有点心虚的丹顿,再看看那些一副“你不答应就跪死这里闹死你”的男人,清了清嗓子:“这个,先都进来吃点东西喝口水吧。”   乌尔齐立即眼睛发光的瞅着兰池:这个女人好啊,肯让他进门了(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)!果然他躲不开那一箭是有好处哒!乌尔齐点头答应着,迫不及待的随兰池进屋去了,后面跟着如释重负的一帮子,以闪电般的速度拴好马,怀着对食物的憧憬蜂拥而入,把丹顿一个人落在了最后。   他听到有人客气的说:“随便吃点就好,嗯,我一个人也就能吃五斤手把肉。”有人不客气的说:“有热汤不,最好是羊杂汤,几天啃干饼都要干死了!”还有人嚷嚷道:“奶茶有吗,我喝点奶茶就好。”   丹顿……   孤单单的站在门外,丹顿禁不住想:这是找他的还是找食来的?这些人不会一顿把他的储备粮吃光吧?等等,他们凭什么大摇大摆的进他家,还让他的娘子做饭?况且今天是什么日子啊,第一夜的第三次什么的,就这么泡汤了,他砍死这些厚脸皮的东西!   兰池看丹顿还独自站在外面,那无形的怨气快化成实质了,不由好笑起来。她走回去拉他手一拽:“走啊,不管怎样都是你的旧识,总不能真把他们晾在外面。”   手拽了一下就松开了,丹顿却觉得那柔软留在了手心里,他默默和兰池进了屋子。这时大家才发现丹顿的脸色不对,互相飞过眼神后闭上了嘴,倒是对兰池更好奇了,能影响丹顿,消磨他的火气的女人真的存在啊,长生天保佑她是个好女人,能促使丹顿回家去!   当热腾腾的大盆端上来的时候,不管丹顿回去与否,所有人都认定兰池是个好女人了!因为一时不可能做出那么多人的饭,于是她把存放的一箩胡饼切了烩上肉,辣椒地瓜添足,撒上芝麻调料,看着也是很诱人的,又煮了锅奶茶,安慰这些人吃冷硬食几天的肠胃,真是太受欢迎了。   其实丹顿和兰池一样,也有点儿饿了,他和兰池一起也吃了胡饼,再喝碗奶茶,看这些人眼神也缓和下来,不像刀子割人了。乌尔齐感激的对兰池说:“谢谢提图可敦!”丹顿拿碗的手一顿:这个没脑子的乌尔齐,一碗饭就拍马屁。提图可以女人一堆,但能被人称为可敦的只有一个,可敦是可汗、领主的正妻称号,将来领地的女主人,一般只有身份尊贵的女人才能担当。   这些对于兰池来讲却是:什么意思?完全不明白!兰池没回应他,对丹顿一侧头:“现在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了?”丹顿看看一屋子人,再看看兰池,颇有点不自在。兰池点点头:“好吧,我不会再问了。”说着起身准备收拾食盆。丹顿一怔,脱口而出:“等等,我会告诉你。”于是,兰池从丹顿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。   “原来是这样,那你准备怎么办?”兰池对丹顿的身份也有过猜想,如今听到事实倒也不惊讶,但是有点头疼。她对于做什么提图可敦无所谓,但如果天天有人来骚扰,不分昼夜的动不动把房子一围,再吃掉一大堆东西,日子也就不用过了。   乌尔齐一伙也眼珠不错的瞅着丹顿,他们来之前是不最被看好的一群,亲卫队都不认为他们这帮人能找到丹顿,或者说劝他回家,这群人太没份量了,拿什么打动丹顿这个逃跑大王?谁知道出现个兰池,起码丹顿能听他们说话,会犹疑,更别提吃了一顿饭!乌尔齐可以骄傲的宣布:他才是最有资格进入齐卫队的武士!亲卫队长算什么,能和提图一起喝奶茶吗?他不仅喝了,还喝了两碗!   丹顿环顾四周,这里刚刚整治舒服的像一个家;再看看兰池,她的发髻是随便绾起来的,已经散落了几缕,让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温柔的气质。本该是倍受呵护的一夜,却让她拎弓射箭,又下厨做饭。偏这个女人也不委屈,坐在那里谈笑自若,让他心里有点柔软。   “你呢,你怎么想?”丹顿突然问兰池。   啊咧他们的提图竟然问女人意见了!乌尔齐一伙的头刷的从丹顿扭向了兰池,热切的眼光就是一句话:“答应我啊快答应!”好像是集体求亲的,从没受过如此待遇的兰池打个寒战,干脆低头想了想,然后说:“生活在哪里倒是没什么,只要有吃有住何处不活人?”   啊哈哈哈,她答应了,她同意了!我们的提图可敦真是太英明了,就比提图少英明一点!现在就看丹顿的回答了,一众人又刷把头从兰池转向丹顿,乌尔齐咧开嘴笑起来,样子之傻让丹顿不忍的别开了脸。   何处不活人?说的容易,她却要克服多少不便。到另外一个国家,全然不同的自然环境和风俗习惯,生疏的语言,吃的住的都完全陌生,没有一个认识的亲友,受到伤害无人可诉,他有过经历如何不知?所有这些,对于一个女子是可怕的吧,即便是他,不也会想念家乡,排斥边城么?   可她,就这样平静的说“何处不活人”。好像真的没关系,是没考虑到么?不,那样聪慧的女子,怎么会想不到?是因为自己吧,愿意跟着他,信任他,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他!幸好,在今天这帮混蛋来之前,让她成为了他的女人,不然也许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唉,丹顿你想太多了,兰池说的都是真心话,   只要有地住有肉吃,她觉得哪都差不多。所以丹顿你把自己感动真是用不着。   丹丹你最终成为忠犬的罪魁祸首是自己脑补太多 ☆、称霸草原靠萌蠢?   最终,面对激动劝说的乌尔齐,丹顿还是拒绝和他们回去。乌尔齐带来的都是青少年,本来就是冲动的年纪,为了丹顿的无情拒绝简直要暴动了,闹哄哄的屋里充斥着男人的激动嘶吼。乌尔齐突然对着看热闹的兰池喊道:“可敦!你不想到乞察部落去得到领主和祭司的承认,做光明正大的可敦吗!住最温暖的帐篷,吃最鲜嫩的羊肉,盖最柔软的毯子,穿最华美的长袍!”   啊咧,乌尔齐这个愣头青还是有脑子的,竟然想说动她拉助力了,不过她对丹顿有多少影响力?乌尔齐看兰池没反对,顿时更有了信心,在他看来提图很宠爱这个女人,只要说动她就有希望!他乌尔齐真是天才,简直不要太聪明!而丹顿看乌尔齐把目标瞄准了兰池,不由黑了脸,这小子是太蠢还是太聪明?以兰池的身世,即使回到乞察家,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当上可敦?更有可能作为他的女人之一给个帐篷就不错了,等女人多了说不定还得与别人一起住个帐篷。   乌尔齐不知道两个人的想法,以为已经起了效果,继续努力说服兰池:“可敦,你想想看,成千上万的部民聚集在您的身旁,心甘情愿的为您捧出最好的宝物。你会戴着镶满宝石的黄金头饰,有十几个女奴日夜伺候,上马蹬都是玉做的。只要外出,就有最强壮的护卫骑士跟随,他们用雪亮的刀拍击马刺向您致敬,啊!提图可敦啊,草原上最美的女人,谁不想享有这样的荣耀!”   啧啧,这说的多么诱人,句子对仗很整齐嘛,蛮人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文艺青年!不过天天只吃不动相信不用多久就骑不动马了,倒是那些骑士的行礼听起来颇有诱惑力,听起来很气派的样子,不过行礼能当饭吃?特别是什么坠满宝石的黄金头饰,戴着不会压脖子吗?怪不得这些人的脖子都很粗壮……兰池仿佛看到自己脖子短三寸的形象,打了个寒颤。   其他随从兴奋起来,也为乌尔齐点赞,觉得他真是太会说了,一套一套的嘿,像汉人写的诗一样!听起来就很好的样子,看提图的女人都激动的发抖了,一定是高兴晕了头。   兰池止住了乌尔齐的演讲,乌尔齐把嘴擦了擦——刚才喷好多口水来着,他吐了口气,期待的看着兰池表态。兰池确实没让他久等:“我当可敦,你说了算?”   乌尔齐:“呃,这个,虽然……”   兰池笑眯眯的:“别说你,就连丹顿自己说了也不算吧。”   丹顿惊讶的看着兰池,兰池不以为意:“觉得我想到这些很奇怪?汉人的礼法规矩远超曼安人,虽然没有显赫出身,我多少还是懂一点,可敦的位置应该是要许给贵女的。我去了的话……”她看着乌尔齐:“最好是给个名份,中等呢给个住处,坏的话就是毒酒。”乌尔齐一下张口结舌:其实这样想来,兰池作为让少主挂心的汉女,将来祸害苗头什么的,的确很可能没什么好下场,他不是想害死她。   丹顿冷哼一声:“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。”   兰池没接话,又看向其他人:“即使真能当上可敦,好处是什么?我现在就可以住温暖的房屋,穿柔软漂亮的衣裙,能够使用精美的瓷器刺绣,在我这个汉女看来,这些比帐篷头饰更好。再武勇的骑士不忠于我又有什么用?可以行礼同样能挥刀相向,至于那些女奴们,她们的功能不止是伺候我,还有你们的提图吧,包括晚上的伺候……”她暗合意味的话让乌尔齐脸色一僵。   兰池最后不在乎的挥挥手:“所以别糊弄我,即使看在刚才那顿饭的份上。劝说你们的提图就好,这毕竟是他的生活,他想要的是什么?想选择什么生活是他的意愿。”   乌尔齐:这个女人好像很聪明,比他还聪明一点。不像喜欢他的那些少女,随便哄哄就好,他明明已经拿出了全身功力还是被无情戳死了。阿妈说的没错,汉女果然是很狡猾的!   众随属却想:乌尔齐真是太不会说话了,一堆一堆的废话,像汉人写的诗一样!听起来就很糟的样子,看提图的女人都气的挥手了,一定是气得想打他!   兰池没理这些乞察部落最不靠谱的武士,静静看向丹顿:“所以,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呢?一味躲下去?”   想要的是什么呢?想过的生活是什么呢?这些问题,丹顿并没深入想过。像很多蛮人战士一样,他凭着自己的感觉过日子。想要什么就去争取甚至抢夺;不满意自家父亲的严苛就反抗到底,离家出走不过一时兴起。对他来说,想吃肉了就吃,痛快了就喝酒,本心要什么就去做什么,自然而然不用掩饰。   现在兰池这样问,丹顿开始也没当回事,但他真要回答的时候,却不知道怎么说好。他反感父亲,但不是恨之入骨,他不耐烦姓氏带来的责任,却在骨子里对乞察部有归属感。不断流浪不断被找到,直至最后被放弃,真的是他想要的吗?可是,重归父亲的辖制,委屈自己的女人,也绝不是他想要的!   丹顿一时表情有点阴晴不定,看着一群嗷嗷待哺(划掉,这是什么鬼?)的汉子,尤其是说错话被人嫌弃,几乎快哭出来的乌尔齐,再看看兰池安静的面庞,那双明澈的杏眼却有洞悉世情的宽容,更是不知自己的该说什么。平生第一次,他有点犹疑,好像现在的选择就会决定人生,其实也就是这样。   青年们看出他的犹疑,吵嚷着做垂死挣扎,补救不会说话的乌尔齐带来的坏影响。有人在说:“提图,请您以部民为重。”   有人说;“领主大人已经老了,长老们只有您能压制的住啊。”   “乞察部若是失去了您,大可汗一定会设法削弱我部,乞察的世代荣光啊提图!”   “提图啊,有名的美人,斯力浑家的撒其格还在等着你……呜呜,你干嘛捂我的嘴……”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最终被同伴捂着嘴扔出去了,不看看还有谁在,这么提到女人他是作死吧?   就在这片乱轰轰的声音里,乌尔齐小声抱怨:“提图怎么到这儿来,日查泰离部落这么远都不好叫人手。”   丹顿突然眼神一凝,盯住乌尔齐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   乌尔齐打个哆嗦:“没,没什么……提图我真没想着用绳子捆你回去。”兰池扑哧乐了,这么蠢真的没问题吗?所有的人都刷的离乌尔齐三步远,形成了一个包围圈——没人想领教丹顿的武力打击,剩下孤零零站在那的乌尔齐分外显眼。   但是丹顿显然不认为他可怜,他走近一步,把乌尔齐看的想后退又忍住了,可怜巴巴的低头画圈。丹顿眯起眼:“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。”   “不,提图我错了……”   “我叫你再说一遍!”   “这不是我的主意,真的,是出发时达里安队长说的,如果提图不愿意回来就用绳子捆也要带回去。”乌尔齐迅速说完抱住脑袋,一颗毛茸茸的大头轻轻摇晃着。长生天啊,他不是有意出卖护卫队长的,只是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回去了,达里安也不想他死在这吧?   丹顿看着那颗大头,简直想把乌尔齐扔出去,他下次一定表明立场,绝不认识这个家伙!眼看众人似乎都邻会了他的意思,包围圈扩大了,而且还多出一条通道露出了门。兰池用手捂住嘴堵住笑声:如果乞察部落都是这样的货,她真的怀疑曼安人是怎么称霸草原的?其实称霸比拼的智力下限?   丹顿对该人已经无力了:“谁问你这个了,你刚才说日查泰?”   乌尔齐猛点头:“是啊,这里不是日查泰吗?”   众随属也齐齐安静了一下,有人打听什么日查泰?知道的人科谱:这里的地名就叫日查泰,后来汉人接管叫做边城。不过是地名的不同叫法,丹顿为何如此激动?兰池直觉并不简单。   丹顿反复念了几声“日查泰”,越念越激动,再看向众人已经十足坚定:“这里是日查泰,日查泰啊,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战争真不是我的错   丹顿的问话没人回应,能吃掉几斤肉当饭前开胃菜的蛮人汉子们,最怕有人问问题,尤其是祭司和提图这两个不省心的问。于是他们虚心的看着丹顿,默默等待解惑。实际上,只有乌尔齐几人因为家世较好知道日查泰,不够重视历史的蛮人们很多已经忘了这个名字的含义。   丹顿慢慢说:“日查泰,是乞察先祖斩杀群狼的地方,因此获得了乞察这个姓氏,从此壮大了部族!这里是乞察氏荣光的发源地,曾经也是乞察后人磨炼的地方,后来因为多年在草原征战逐渐远离,直到最后彻底放弃被崇明人驻军。”   丹顿停了片刻,看到所有蛮人汉子都露出了郑重的神色,不由自主的挺起起胸膛,严肃的说:“这就是日查泰!是我先祖威名兴起之地!如今却被汉人占领,被叫做边城!我流浪至此,也在这里击退狼群,正是先祖的召唤!是我乞察氏的血脉指引,让我夺回日查泰!”   随着他声音的提高,汉子们也振奋起来,有了荣辱荣辱与共的响应:“夺回日查泰!夺回日查泰!”   丹顿站在所有人中央,高大的身影像是一把枪笔直矗立,他五官深刻的眉眼生动起来,自傲的肆无忌惮,身上战意如刀,更令好战的蛮人们崇拜至极,甚至跪拜在地:“追随提图!夺回日查泰!”   兰池傻眼了:啥,这怎么突然从捕捉出走儿童变成发动两国战争了?不会真的打起来吧,那兰亭怎么办,那些姐妹怎么办?据她所知蛮人凶猛、铁器精良、马匹强壮,边军是打不过的,看到的好像就是这样,不说别的,这些人饭量就比宋郎将他们大许多……按照能吃能干的说法,嫁给边军的姐妹们后半生堪忧啊。   在兰池忧心忡忡的目光中,丹顿转过身来,自信满满的看着兰池,似乎在说:我一定能够成功夺回这里!又好像在保证:我会留在这里,与你过我们喜欢的生活!   兰池有点晕,不是吧,一定是她想多了。她不想为了这些打起仗来,死完军人死百姓什么的,要是以那些文人爱把错误都推到女人身上的劣性,她会被千夫所指啊摔!虽说指就指吧,反正也指不死她,但关键她不想过血淋淋的生活,以后被姐妹们哭着追杀。   她错了,不该启发丹顿思考,他想要的日子也许就是打遍天下抡刀砍人的日子!万一他真是个战争狂,又是个什么提图,真难说会造成多大的动荡,她一个根正苗红的大丫环,千里迢迢的从南城跑到这儿来,不辞辛苦的转化了魔头破坏了和平……   兰池很纠结,虽然对南城并没有多少故土乡情,那里给她留下的也都是些不太美好的回忆,但是南城乃至崇明朝的安定繁华,是人们生存的土壤,只要边界发生战争,征兵征战,必定会让许多人失去生命,使许多孤儿寡母流离失所。原主虽然脾性不好,但对南城却是爱的,南城也的确有小娘子们喜好的一切。   在她的记忆里,春日柳枝飘绿之时,姑娘们穿着漂亮的衣裙,裙纱边就像开放的花朵。她在去买胭脂的路上被同伴逗笑,街边酒坊香气醉人,小伙计却惊讶于她的美丽忘了吆喝……   “难吃?想什么呢?快去准备吧。”丹顿看着出神的兰池。   听到“难吃”,兰池脸黑了,再一看那些人已经都出了家门,丹顿也穿好外袍,在她发呆的时候发生什么了?“准备什么?”   “少带些随用的小东西,哦你箭射的不错,那弓也给你了,不但能自保对我也是助力。”   兰池几近无奈:所以她不仅是祸国狐狸精,还是压寨夫人负责帮大王巡山?   “去哪?”   “你刚才没听到?”丹顿整理东西的手停顿了下,奇怪的看了眼兰池:“我要和他们回部落,然后发兵攻打这里,夺回日查泰。”   这真是她最不想听的话:“干嘛要占领这里?”   “这是我先祖的封地,为什么不抢回来?你放心,我在这住了两年多还是知道的,边城很好打下来。”   “所谓封地,也是疏于管理才近于荒废,既然崇明朝已驻军,为什么非要抢回来?”兰池试图劝说丹顿。   丹顿敏锐的发现了兰池的意图:“你不愿意我攻打这里?”虽然是问句,却是肯定的语气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又说:“是了,你毕竟是汉人,心还是向着崇明的。”   他豁然抬头看着兰池:“但你已经嫁给了我,就是曼安人了,你将会是提图可敦,以后的领主可敦,应该以我族为重才是!”   啊咧她听到了什么,丹顿说她是可敦?兰池撇撇嘴:“我不认为会成为可敦,不说你父亲,就是可汗都未必同意。而且我生长在南城是不争的事实。”   丹顿握住了刀柄:“我决定的事,他们都不能改变。父亲若不同意,我就不接任领主,可汗若企图干涉,我不介意换个可汗。”   这么狂真的没问题吗?忠君什么的,蛮人压根没这教育?不对啊,据说草原战士最坚贞,草原奴隶最忠诚来着。再说乞察氏再是尊贵,也不能把可汗换掉吧,还是他有这个野心?兰池隔空点点他:“你什么时候认定我了,我自己怎么不知道?你想当可汗,别用我当借口。”   丹顿讽刺的一笑:“借口?在我看来,当可汗没什么好的,不但要统领各部,费心维持平衡,遇大事也要与领主议政,与你们的皇帝可不一样,而我乞察领主的财富和势力不弱于可汗,换可汗是要费些力气,但绝不是做不到,这点大可汗也知道。”   “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占领边城?”兰池几乎要揪头发了。   “你不知道?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。”丹顿冷峻的灰眼珠有了点温度:“以祖先的名义没人会反对,这一仗也会让我声望大增。我不用受父亲的约束,在这里建立我将来的领主王帐,到时就可以过我想的生活——你和我,在这里生活。”   啊咧真有她的原因,到时候被史笔一盆脏水泼下来也不算太冤。兰池无力的说:“别,我们其实在一起时间也不长,真不用这样。你确定想好了吗?这也太轻率了。”   “起码我现在是这样想的。”   “我和你去乞察部落如何,不用非攻占这里的。”   丹顿冷笑一声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?到了草原天高地阔,你想什么时候逃跑就什么时候逃跑,想怎么逃跑就怎么逃跑,没人能看的住你。只要我娶可敦你就能跑掉,对不对?”   兰池大惊:“你怎么知道?!”话毕觉得自己和乌尔齐一样蠢。   “我扔件衣服你都想划清关系,再有个女人你不跑才怪!”丹顿咬牙切齿的说,一面为自己猜测准确骄傲,一面为兰池果真这么想气愤。   “就算你在这里建立王帐,也不代表你不娶别的女人。还有许多不用娶就能一起睡的女人。”兰池头疼的说。   “难吃,我不能保证以后只有你一个,但是现在我只喜欢你,只想要你一个。”   不是应该说我永远喜欢你,或者我娶别人都是被迫的,心里只想着你什么的么?这么直接是正确的表白姿势吗?   兰池不知该说什么,她刚才心里的确想过,不能接受丹顿与别的女人使用完那个小叉叉再来找她,这种“深入交流”是洗不净的,起码她心里就过不去。本来知道丹顿的身份,她就想了,如果丹顿再要别的女人,她也不会哭闹,更不会隐忍,洒脱走了就好,她可不是真正的人类,世界那么大,她想去看看,再遇到好的小叉叉也可以考虑重头来过。   “走吧,不管你怎么想,哪怕是想阻止我,也得先到乞察部去,不然在这儿也住不下去。”   兰池同意,这是事实,可以预想会有多少人涌来捉丹顿,到时候大批蛮人来去,就算丹顿不想打边城,也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她是我的可敦   兰池到底和丹顿走了,不走又能怎样,她现在拉不住野心勃勃的丹顿,去乞察看看,找机会制止他也是个办法。走的时候天色已亮,为了防止别人看到行色匆匆,兰池根本没时间收拾行李,除了银子,索性就带了匕首和弓箭,身上裹了件斗篷。走很容易,门扉上锁、灶火熄灭,鸡放养在院子里,能活几只算几只吧,看着还没走就一副萧条的情景,兰池不禁叹了口气。   她虽然情绪不高,那些蛮人倒是很兴奋,要不是还顾着保密,估计都要唱起来了。他们本以为丹顿会带着兰池骑一匹马,即使踏雪脚力好,时间一长也会耽误功夫的,谁想兰池牵出流光后,他们眼睛都直了:这么好的马,看起来也够野性,连鞍子都没上呢,这小娘子能骑?   乌尔齐是个会动脑筋的单细胞,他立即表了忠心,愿将自己温顺好骑的马与流光交换,让兰池更安全点,丹顿一鞭子过去抽醒了他,想换掉神骏?做梦!丹顿找了个马鞍装上,表示自己可以骑流光,兰池骑踏雪,这样更安全。兰池直接上马走人,乌尔齐顿时觉得被抽的地方不疼了,换好马什么的,他家提图也不是也没得逞?   悄悄出了边城范围,骑手们撤掉了马蹄包布,短暂休息了会儿,就快马加鞭向乞察部奔驰。这一路上,兰池算见识到了蛮人的乐天,他们有时赶着路也赛马,吃饭等待的时候,也有人不怕累还玩摔跤游戏,哪怕被抓伤蹭烂都一笑而过,根本不放心上。晚上篝火前,总会有人唱悠长低沉的歌,好像在歌声中就能缓解疲劳。   刚骑马的人不能骑长途,会把自己腿磨烂,下来都走不了路。丹顿起初担心兰池受不住,没想到兰池根本没这感觉,她的皮肤看起来虽然白嫩,但是却很坚韧,远非常人能想像。再说她身体强悍程度,更不是丹顿知道的,骑马根本不是问题。   这样一群人,粗糙是粗糙的,和那些书生比毫不文雅,但是够洒脱豪放,天生有股快乐劲,自然的毫不造作,即使当面夸奖她美丽和骑术好,也是坦率热烈的,直接的目光、大声的赞美,因为太光明正大了,没有令人感到猥琐。这大概就是草原人的魅力,因为生活在宽阔的地方,宽广坦城成为最吸引人之处。   丹顿并不限制乌尔齐一伙人与兰池交往,似乎也是有意让她了解自己的属民,也让他们认识到兰池的不同。只有在有人向兰池敬酒时才会不悦。他什么都不用说,只要“噌”的把刀拔出来开始擦拭,敬酒的人就默默退散,自己喝自己去了。   多日的赶路,来不及看风景,晚上都是在皮制睡袋中过夜,地上寒凉,有时遇到风雨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,丹顿担心兰池会生病,即使草原女儿也受不住这样辛苦,没想到兰池还是不当回事,要不是需要照顾马匹,她甚至喜欢风雨中策马疾行,这让她感到类似搏击的刺激。风雨过后的清新空气真是棒极了,兰池觉得这样的环境里灵气十足,吸收起能量来都更加顺畅。   痛快的欢笑,痛快的吃苦,痛快的出汗,痛快的喝酒……这一路行来,兰池竟然没觉得多辛苦,时间很快过去,奔驰十来日终于到了乞察部落。   丹顿回来的消息已经由人提前送到了领主王帐,继而传开了,他们这行人刚接近王帐附近,就看到一大堆人等在帐前。兰池敏感的发现丹顿的马速度慢了一瞬,他表面平静,其实内心也是有几分紧张的吧,近乡情怯,他这个出走儿童应该更有体会。   不过她才是该紧张的那个才对,没经长辈同意就娶的异族女人,要见到传说中的领主和顽固长老,还有可能要背负挑起战争的祸水之名,怎么想都不乐观。   领主王帐很是气派,比普通帐篷至少大出三倍,洁白的布围前铺着猩红地毡,还装饰着两尺宽蓝红色绳结,随风轻飘。帐前高悬着一面旗帜,上面是一只凶悍的狼头,兰池想到丹顿说过乞察是蛮人古语的“头狼”,那这应该是乞察家的标志了。   普通人要在帐前三丈下马,丹顿是唯一的继承人,所以带着兰池在帐前一丈下马,等候的人一下围拢过来,男人居多,还有几名年纪较大的妇人,迎上丹顿的同时,更盯着兰池不放,好像这样就能看出她的原形来。连丹顿都发现了,他不悦的哼了一声,结果是大家盯的更起劲了,兰池无语……   不过带头的年轻男人打破了僵局,他赶上一步拜倒在地:“达里安参见提图!”   丹顿看了看比以往更加结实精神的护卫队长,摆了下手:“是达里安啊,听说你准备好了绳子捆我,结果没用上很遗憾是不?”   达里安听后心里把乌尔齐骂了一百遍,面上却不敢带出来,更加不敢抬头,尽管他很想看清什么样的女人能勾住丹顿:“属下不敢,达里安只是太盼望提图回来,请丹顿提图谅解。”丹顿没再追究,毕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、共同习武的伙伴,是主从也是兄弟般的感情,他把马鞭扔给了达里安:“把踏雪和流光照料好。”   这就是原谅他,表示没事的意思了,达里安高兴的手疾眼快的接过马鞭,准备去找踏雪,咦流光是什么?提图的新马吗?乌尔齐殷勤的凑上来:“卫队长,流光是提图女人骑来的马……”还没说完达里安上去就是一鞭子:“你不长脑子,给丹顿提图什么都说是吧?”乌尔齐本来无辜被打要还手,一听这话知道是为什么了,捂着脑袋就跑了,边跑边叫:“我又不是有意的,你被提图瞪着试试!”   一片轰笑声中,达里安也不去追他,反正打一鞭子出了气,然后就看到一匹神骏白马,四蹄有力腿脚修长,特别是马鬓长长的垂落下来,一看就知道是刚驯服不久的野马,这一见他就知道这必是“流光”。这就是刚才那女人骑来的?达里安好奇的走了过去。   丹顿带兰池进了领主大帐,因为是好天气,天窗和侧窗都打开了,帐篷内光线充足,空气也新鲜,并没有常见的闷味。兰池看到帐内均铺了厚厚的地衣,走在上面连足音都没有,还分了前后帐,后面被美丽的挂毯隔开,前面的空间依然宽敞,炉子上正熬着喷香的奶茶,低低的案几下还铺了白色的毛皮,摆着宣软的坐垫。   坐垫后正中位置是一个面目威严的老人,满面皱纹,尤其是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不易亲近,他的脸型、眼睛、表情与丹顿很相似,让人一看就是父子俩。这必定是丹顿口中“不需要理会”“见不见无所谓”的领主父亲了。另外还有两个老头,一胖一瘦,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,坐在低案旁,这是长老?还有一人,穿着和他们不同,格外宽松的白色袍子,胸前戴着罗嗦的珠串,缠头布上还有几根羽毛,神情格外倨傲,兰池不知道这位是干嘛的。   丹顿和兰池在侍女的引领下,走到帐篷中一只矮几前坐下,侍女就给他们斟上奶茶。丹顿正需要喝杯舒服的,当即端起来一饮而尽。这样目中无人让几个老头都皱起了眉头。   “丹顿,你个狼崽子!父亲都快死了你都不回来,我乞察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!”领主头一个发话了,声音宏亮、中气十足,兰池一点儿也没听出来他哪里快死了。不过这话说的,貌似是丹顿早讨厌的。   果然丹顿冷哼了一声,又像是冷笑,连话都不接,手里玩转把小刀,扫了眼侍女示意再给他来一碗。兰池闻了闻,觉得有点腥膻味儿,但是不重,还是满香浓的,低头正要喝,就听那个头上顶毛的老头说:“哪里来的野女人,胆敢在领主大帐放肆,给我出去!”   侍女一听就害怕了,赶快到兰池跟前示意她起身。兰池无奈,放下还没进嘴的奶茶站起来,丹顿伸手拉住了她,重重一用力把她拉倒,余光看到她又坐下了,才用小刀拨开发帘:“怎么,不是你们非把我叫回来的,却不让我的可敦进帐?都满大法师对我有意见?”   “可敦?!”所有的老头不约而同的咆哮一声,互相看了看,都是掩不住的震惊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什么样是好女人   “她是你的可敦?”胖长老一字一字的说,带着明晃晃的质疑。   “是!”   “你背着父亲娶的也算可敦?”老领主的声音再度升高,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,脑袋顶毛的老头忍不住用手掏了掏耳眼。兰池觉得乞察巴汉真是天赋异禀,凭这手音攻就能震慑三军。   “我们曼安人娶妻就是自己挑,又不是父亲的可敦,您凭什么插手?”   “长生天哪,撒其格可怎么办?她苦苦等了三年多啊!”瘦长老悲痛欲绝,比自己被抛弃还伤心。兰池明白了,这个人一定就是斯力浑,至于撒其格是他女儿还是孙女就不知道了。   “狼崽子,你这是故意气我,你莫了自己是乞察氏的提图!你的可敦应该是豪酋贵女,就算你想娶可汗的女儿都行,你脑子被虫子吃了吗,竟然领回一个没身世没钱财的汉女!”   兰池安静的喝下一碗奶茶,心里想,这乞察巴汉竟然把嫁妆也光明正大的摆出来,原来他们这里女子陪嫁多是夫家值得炫耀的事,不过这老头声音太响了,看那两个长老又自动离他几步免受荼毒。   丹顿冷笑:“娶曼安人的格格?要像你这样大嗓门儿我可消受不起。”噗……兰池差点儿把奶茶喷出来。   “长生天在上!”巴汉几乎瞪出眼珠吼叫:“那喜欢你的匈奴贵女呢?哪怕是色目人、突厥人也好,个个肤白奶大翘屁股,睡起来多带劲,你为什么不要!”   这老头真行,汉人老爹再风流也不会同儿子说这些,他这么大声宣告自己的喜好真的好吗?没想到就听到斯力浑也说:“我孙女撒其格也大胸大屁股,很好生养!” 兰池……好吧还有更彪悍的,这样推荐自己孙女真没问题?回去不会把孙女气哭吧。   丹顿先对斯力浑说:“斯力浑叔叔,我和撕其格一起长大,早把她当妹子了,她再好也是不能娶的。”然后又对巴汉说:“那些匈奴大食女人,看着倒是美艳,可是脱了衣服一股汗臭,也就你闻不出来还睡了又睡。”   “胡说!领主豪酋的女儿都养的金贵,洗浴香料比汉人公主都不差,何来汗臭?你的这个女人……”他说着看了眼容貌昳丽的兰池,本想说的黄肤丑陋、弱不禁风说不出口了,就改口道:“这个女人干瘪的像块奶豆腐,能生出儿子吗!”   丹顿表情淡淡的,并不生气:“我喜欢吃奶豆腐,您管不着。”   巴汉:“狼崽子,我不教训你,你就不知道厉害!”   兰池:不应该先讨论问题儿童的出走及继承人责任什么的吗,怎么老围绕着女人说个没完?怪不得乞察家族武勇惊人也当不了可汗,关注点什么时候能正确点?   丹顿不说话了,抿着唇角眯起眼睛,脸上表情也凶悍起来,相似的一老一小互不退让。这场争吵最后的结果就是父子差点儿又打起来,祭司拉住了乞察巴汉,两个长老架住了丹顿送出帐篷,兰池晃着手悠闲的跟在旁边,愉快的向一直躲在角落里熬奶茶的侍女挥手告别。   丹顿的帐篷位置距离他老子并不近,想也知道如果住一起根本让所有人都无法安静。他的帐篷也不小,周围还搭建着数个帐篷供护卫队住。达里安已经在等他们,女奴们打扫过的帐篷内,铺着新的地衣和绒毯,熏上了香料驱散了长期无人的生冷气,矮几上竟然还有镜子和几匹绸缎。达里安见丹顿望向那里,解释道:“这是几位夫人送来的。”   曼安人的“夫人”,不但指领主的妾室,还指有部落里有地位男人的正妻。今天领主大帐的争吵已经传遍了,乞察巴汉为人霸道,他的女人估计不敢公然给兰池送礼物,以防触怒他,所以这应该是几个有身份的女人送来示好的。她们知道丹顿维护她,知道兰池是汉女,这些人的消息还真灵通——不过就照乞察巴汉的嗓门儿,的确很难瞒住什么。   兰池凑近铜镜看了一下,做工很细致的镜子,还雕着美丽的花纹。她在镜中看到丹顿对那些绸缎摆摆手,女奴立即上前把东西收了起来。她年纪不大,似乎很怕丹顿,总是低着头,感到兰池在镜前观察她,女奴拿出一只木匣,里面装满了金饰。她把木匣捧在兰池面前跪下:“夫人可要梳妆?奴婢……”   还没说完,丹顿就喝道:“什么夫人,叫可敦!”   啪!女奴吓的一哆嗦,匣子掉了,滚出来几件金头饰,她更害怕了,立即深深拜伏话都不敢说,哆嗦的更厉害了。达里安上前就是一鞭子抽下去,眼看打烂了衣服显出血痕,她连躲都不敢躲,只是无声啜泣着,等待着下一鞭的到来。   啊咧,曼安人都是如此野蛮吗?这里女奴的地位也太低了,感觉随便就被弄死了。达里安还要再打,丹顿眼神制止了他,达里安收了鞭子低声说:“让我带她出去教训一顿就好。”   丹顿扭头冷眼看着他,达里安低了头表示服从,还是劝道:“提图,您刚刚回来就见血,这……。”敢情达里安认为丹顿想弄死她求情来着。丹顿不耐烦的打断达里安:“谁说我要杀了她?带走换个机灵点的来。”不知为什么,兰池总觉得丹顿的神色里有点无奈,有的人天生凶相,做什么都会被往坏想,丹顿估计也是被误解了许多次,根本懒得纠正什么了。想到丹顿出现在选婚现场的场景,甚至有小娘子被吓的尖叫,她忍不住悄悄笑起来。   女奴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命,赶紧磕头拜谢,然后顾不得管烂了的衣袖,明晃晃的展示着血痕,就跟逃离火场一样出去了,达里安正觉得有点尴尬,有人进来施了个扶胸礼:“提图,领主大人请您过去。”丹顿露出点冷笑,刚过来又唤他回去,肯定是巴汉想到什么认为可以制服他了。父亲来回就那几招,骂人的话也是翻来覆去,他有什么怕的?   丹顿带着达里安往外走,忽然回头叮嘱兰池:“你要累了就休息,睡不惯毡毯问他们要被子。”达里安从没见过他这样关照一个女人,吃惊之下脚步一顿,左脚绊了下右脚才重新平衡。丹顿余光看到后,觉得心情大好:达里安少年稳重,是曼安人里少有的沉着温厚之人,很少见到失态。   人都走了,兰池看着睡榻位置铺好的雪白长绒毯子,干脆在上面上打了个滚,不知道是什么皮毛,真的很舒服。再摸摸盖毯,织的轻薄柔软。赶了这么远的路,虽然身体不算累,但是能舒服的躺一躺也是很惬意的,她索性盖着毯在在淡淡熏香味中睡了一阵。  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,丹顿还没回来,帐篷静悄悄的,阳光从门帘缝透进来,金灿灿的诱人。兰池伸展下身体,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,干脆从帐篷里出去,打算随便走走。和她本来以为的不同,帐篷外并没有值守的护卫,也没听命的侍女,前者不知是否都跟着丹顿走了,后者预计还没补上。想想就知道,之前的那个女奴红着眼睛带着伤从这里逃走,别的女奴肯定都不想来。   唉,想起乌尔齐说的什么十几个女奴、英俊的护卫,兰池摇头笑笑。她早就预料到难以被丹顿父亲和部落贵族们承认,却没想到丹顿格外坚定的为她争取。他们是有了感情,还有相互欣赏的情愫,可她却低估了丹顿对她的执着,因为知道亲近别的女人会失去她,所以在可敦位置上毫不退让,力争到底。   说来这种感觉很新奇,她以前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为她如此。父兄嫂子不必说,郑二不过许个小老婆还是空头的,就想占她便宜;曹屠户说满意她,但也只想享受她带来的乐趣;陈家郎君倒是真心实意的恋慕,也不过建立在美貌的基础上,他的争取就是闹腾家人,自己是做不出什么来的。   而丹顿不同。他有能力养活自己,有能力带领族人,有能力保护部落,所以那些人包括他的父亲才会听他的意见,想把他拉回来,哪怕他做的事是他们极度不满的,也是争议而不能武断的阻止他。   兰池想着想着,走过一个小坡。这里地势极缓,山坡高度极低但绵延很长,她正远眺美丽的草场,却发现有两个女人带着一帮家奴向她围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其实咱家兰池在女子里已经算十分窈窕了,可是在巴汉老头看来,比那些丰满凹、凸的还差点。   审美不同怎么破?没事,关门放丹顿!   巴汉老头,其实你见到儿子回来就很高兴了,但是面子问题还是要找点事的,   可惜你以为最弱的兰池不是好打压的 ☆、草原贵女也刁蛮   草原儿女都善骑射,即使是女子,也没有江南女儿的娇弱羞怯,大多爽朗大方。兰池接触到的姑娘不多,自然认不得这是什么人,但这飞驰而来的两位少女穿戴华贵,均为短外袍鲜艳骑马装,额饰上坠着珍珠,发辫上还编着宝石。她们姿态张扬,跟着的不少人显然都是随从,应是有身份的贵族少女。   近看,这两个女子长的不错,穿黄的娇悄喜人,圆脸大眼,笑起来还有枚可爱的小梨涡;穿绿的明媚艳丽,眉眼突出,身材线条优美。她们肤色不是很白,但是健康的令人喜欢,经常运动的身体健美挺拔。   兰池看她们,她们也在打量兰池,而且目光直接的很,毫不客气的把她从头审视到脚。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南城弱女,却没想到兰池完全和俩人想像的不同。不说兰池身高丝毫不逊她们,甚至还有超过的意思,而她的美不也是婉约的水墨画,却是这里人最欣赏的艳丽夺目。   可气的是她也太白了!好像没受过阳光照射般,毫无瑕疵的皮肤质如白玉,色若羊奶,是白肤胡姬都难得的莹润细腻,偏那唇色又是如此粉嫩鲜红,两相映照就恨不得让人上去咬一口。啊!提图一定就是被这小白脸勾住了!(好像有什么错误的东西混进来了)   互相看够了,欣赏到了草原美女,兰池也不在乎她们不善的目光,打算离开。她出来时没有骑马,看这些人呼啦啦围过来的时候是走不脱的,现在就从她们的“包围圈”里选了个缺口准备离开。二女见她想走,顿时不乐意了:我们还没说话你就想逃?   黄衣少女长的娇悄,性子倒急,直接驱马拦住了兰池:“你就是丹顿提图带回来的汉女?哼,长的也不怎样!”   兰池微微皱眉,没说话。   “喂!听见没有了,为什么不答话!”黄衣少女自高处俯视着她,语调也同样的高高在上。   “答话?”兰池冷笑一下:“你是谁?我的相貌和你有什么关系?凭什么让我答话?”   “哈你这汉女!”黄衣少女虽然会说汉话,但让她和人争论就不够流畅了,顿时气恼起来,晃着鞭子好像随时都想抽下来。   绿衣少女及时制止了她,也驱马到了兰池面前说:“汉女不得无礼,这位是乌孙公主美西亚,身份尊贵,你应恭敬回话。”美西亚听后当然得意,扬高了下巴。   兰池闲闲的打量下:“哦。”   绿衣少女忍住气继续说:“我是部落长老的孙女撒其格。”   兰池淡定的点点头:“哦。”   这下两个人都不高兴了,黄衣少女喝道:“你这汉女还不对我们行礼,是想挨鞭子吗?”   兰池无奈的揉揉耳朵:又来了,这里人是多喜欢鞭子啊,不论男女说抽就抽。她无所谓的摆下手:“丹顿说我的身份由他定,目前他定为了可敦,所以——不用行礼。”   两个女子齐齐呼喝起来,完全是被激怒了:看这汉女的猖狂样子,还随便叫提图的名字,还可敦,简直不能再忍!美西亚当即就一鞭子抽下来了,兰池在她动手的瞬间就移动脚步,避开了这一鞭,也不快的挑起眉:“你若再动手,就别怪我当真无礼了。”   黄衣少女见没抽到她,又是惊奇她的动作敏捷,又是不满,尖声喝道:“你竟敢躲!我是乌孙公主!”   兰池看这个公主病患者:“说来我可不知道你这公主是真是假,全凭你说?再说了,看着可不像。”   “胡说,我是真的!我是第十七公主!你怎敢说我不像?”   兰池也做了个惊讶的表情:“喔你国的公主真不少,十七个后面还有多少?”她又笑起来:“我说你不像不是故意气你,而是领主大人说过,乌孙女人肤白奶大屁股翘,可我看你却不是。”   说来乌孙是小国,在这片讲究实力的广大地域,它的国力偏低,所以乞察虽然只是部落,却以地幅宽广、实力强悍凌驾其上,所以乌孙国的王室成员在这只是受到礼节优待,实则并不多尊荣,这个十七公主本来是想嫁给丹顿的,却被人抢了先,本来就郁闷,又被这样评价,可她拿不准乞察巴汉到底说过那些话没有,所以不敢咒骂,只气的浑身发抖。   但兰池的话却惊倒了一众随从。因为这两个都是贵女,跟着的人里头也有有见识的,绝想不到汉人小娘子敢这样说,就是草原贵女出嫁前也不会公然发表什么“肤白奶大屁股翘”,是以他们也有点别扭,低头不敢直视兰池,却又偷偷打量她,只觉这个汉女的确不同寻常,即使说的话不合适宜,却毫无局促下作之态,反而太过光明正大,令人引不起反感,况且领主的喜好大家也知道,这种话倒真像他说的。   撒其格看朋友已经气的说不出汉话来了,也板起脸:“汉女休猖狂,搬弄领主大人的是非是想获罪吗?”她眼光中闪动着深深的恼恨,只想兰池当真言语不当被抓起来,狠狠教训一顿才好。   兰池瞧她一眼,凉凉的说:“我只是转述领主大人的话而已。你祖父倒也夸赞过你,说你大胸大屁股十分好生养。”说着看看她的腰身:“嗯,虽有点夸张倒也不算太过。”   “噗!”有随从忍不住喷笑,赶紧又端正站好。   “闭嘴!你胆敢如此放肆!”撒其格脸胀红了,怒视兰池。她的确是以面容艳丽、身材丰满闻名部落,正是男人们最推崇的类型,是部落里有名的美女,但被这样说出来却像是种侮辱。   “我放肆?这是你家祖的原话,与领主大人无关,可定不下什么罪了。是你们拦住我不让走,不就是想知道对自己的评价吗?”   撒其格气晕了,可怒火一起头脑倒反而冷静起来:汉女狡猾,她是说不过这个女人了,动手却一定完胜,怎么能让人牵着鼻子走?于是撒其格招呼美西亚:“揍她!让她长长记性!”说着挥手就抽。   美西亚也正气盛,当即抖开鞭子也抽了过去,力道是用了十足十。两个人一左一右,又是在马上高处抽下来,要是其他人一定躲不开,即使不被抽的皮开肉绽,也非破衣见血不可。   兰池本来不喜她们无礼纠缠,见两只竟然下狠手抽她,顿时冷笑起来:真当她是软豆包随便捏?于是运气站定,微微沉身,等撒其格先至的鞭子还离自己数寸时,伸手顺势一牵,牢牢抓住了鞭子,再重重用力一拽,喝道:“撒手!”那声音清脆,却带着莫名威慑,撒其格只觉被带的身体一歪,在呵斥中不由自主就撒开手,鞭子已落到了兰池手里。   此时美西亚鞭子也到了兰池身前,眼看就要打到她脸上。这个角度很刁钻,兰池要被抽中定然满脸血痕,如果留下疤痕面容就毁了。兰池只觉厉风已近面庞,却是不急不燥,看缓实急的侧面避开,同时挥出撒其格的鞭子。   两个鞭子绞在一起,撒其格的是实用的大股牛皮鞭,美西亚的是华丽的金绞丝鞭。这样两个鞭子较劲当然是牛皮鞭比较占便宜,何况兰池力量远超美西亚。本来放手就是,奈何美西亚憋着一口气非要胜过兰池,拼死不松手。   兰池本来就烦她下手毒,当即笑一声:“这么喜欢鞭子我就成全你!”然后手臂一震,无以匹敌的大力涌来,把美西亚的鞭子死死绞住,然后连人拉下马来。随从已看出不好,急忙上去护持,可已经晚了,只得眼睁睁看着美西亚被拉下马,摔倒在地一身草泥,而她的鞭子竟然已经寸断。   美西亚被摔痛了,还是脸朝下,蹭出了几道血丝,觉得火辣辣的疼,呜呜哭起来,边哭边摸脸:“你敢,你竟敢……给我狠狠打她!”   撒其格也迅速下马搀扶她,美西亚哭着说:“帮我教训她……” 说着用手一抹看到有血,吓的大叫:“有血,我的脸!把她拴马后拖死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开错脑洞的丹顿   美西亚长的好,又是个公主,从小被大家捧惯了,娇贵着呢,此时自觉分外丢脸就耍起刁蛮,别人还真不敢怠慢她。可是兰池毕竟是提图的女人,虽说领主不承认她的可敦身份,但也说明是受提图宠爱的,就冲丹顿的脾气,乞察部落的人就不敢太过得罪她。   在这些随从看来,兰池只被贵女抽几下,应该没什么,可如果真被打出伤,或是拖死了却万万不可。所以这些人很明显就分成了两派,乌孙一派愤怒的上前要教训兰池,乞察一派隐隐护过来,犹疑着该怎么处理。   兰池岂会等着被人围攻?她在撒其格下马之后就看准了形势,在那些人围过来之前就飞身骑上了撒其格的马,却未料那马认主,低下嘶鸣不已,前蹬后踢想把兰池甩下来。   这下众人也不想教训兰池了,撒其格的马是祖父送她的良驹,驯养时间都比别人长,只认马奴和主人,他们都以为兰池会被甩下来,如果被踏伤,不知是算在谁头上?   马又嘶鸣一声,高高抬起前蹄,连脖子都仰起来。这种姿势马上人的平衡被彻底打破,骑手很容易就摔下来,而兰池刚上马,甚至还没来得及抓住缰绳!这下就连美西亚也不哭了,仰头看兰池折腾,还是撒其格怕兰池控制不住,连她们都被踩了,使劲把美西亚拉开退后。   兰池却是双手如铁,一手稳稳抓住了马鬓,身体尽量顺着马身起伏,并不急着往贴住,却是重新掌握了平衡。她另一只手也不闲着,挥鞭不客气的抽了马屁股一下,喝道:“走!”那一鞭抽下就松了手,鞭子余势未消,正好打在撒其格肩上,力道虽然不重也是阵刺痛。   但此时谁都没发脾气,马上少女明媚张扬的像一团火,在她的驱使下,那马吃痛负气跑了起来,似乎要把怒气都发散在奔跑中,又似乎想在奔跑中甩下兰池。 兰池却是带着微笑,好像享受这种驯服的乐趣,牢牢坐在马背上急驰而去,她的衣服被风吹的鼓动起来,一头乌发顺风飘扬,转瞬就只剩一个背影。   变故太突然,大家都愣了,随从们也忘了动手,在美西亚怒吼中反应过来,纷纷骑马去追赶。撒其格也不知担心什么,是她的马还是兰池真被伤了她也有责任,一把拽下个随从,自己上了马随着追去。结果一抖缰绳才发现,她的肩膀被刚才那鞭伤到了,一动就撕扯的疼。   撒其格咬牙:这个汉女不简单,她应美西亚之邀急匆匆来找人麻烦,却是太冒失了。呀,刚才竟然连名字都没问出来,她们的脸可是丢尽了!   不怪撒其格这样想,和汉人不一样,游牧民族更崇尚武力,有实力的人就受到尊敬,即使女子之间,不只是织花毯和做饭好会受到推崇,如果有天赋出众,骑射特别出色或是善于驯养牛马的,也是受到尊敬和喜爱的。   她想到:兰池不仅长的貌美,还如此机变,力大善骑,想必控弦功夫也不弱,去挑衅这样的女人却被她教训,没人觉得不应该,更不会有人因为她们的身份而降罪兰池,甚至还有可能认为她们冲撞了提图可敦,纯粹自己作死。   想到这些,撒其格简直欲哭无泪,来之前以为只要吓唬一下,把鞭子晃一晃,就能制服软弱只会哭的汉女,让她不敢再撺掇丹顿提图,谁知哭的是美西亚,被抽的是她。说到这儿,那该死的女人也太会骑马了,她到底跑哪去了,竟然没追上!撒其格悻悻勒住马,周围追的随从们也慢慢停下,聚拢过来。有人问怎么办,撒其格扭头瞪过去,怒火好像都要冲出来,吓的那人一缩脖子。   兰池去了哪?她没什么目的地,只是随便选个方向畅快的跑了一圈,直到把那马收拾的再也不敢踢腾,跑的累呼哧才停下。马也学乖了,不再企图把兰池摔下来,对于能走一会儿的待遇表示很满意。兰池就轻笑着抚了下马脖子,辨明了方向,向丹顿的帐篷走去。   这一场折腾,天都快黑了,结果没到帐篷前,就看到有人在外面急的团团转,还有人跪在帐篷门口小声哭。看到兰池走近,这些人大大松口气,有人就欢叫:“可敦回来了!”跑进帐篷报信去了。   这是怎么了?兰池纳闷的下了马,立即有人接过缰绳,达里安就迎上前来:“可敦您去了哪里?提图很为您担心。”丹顿已经回来了?兰池随口说:“随便走了走。”看达里安欲言又止的样子,停下了脚步问:“怎么了?这跪着的怎么回事?”   达里安低头小声说:“因为我们没照看好您,又找不到……提图心情不好。”他苦笑着:“已经罚迟到的侍女跪在外面,您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挨鞭子了。”兰池怔了一下,笑了起来:啊咧,到底是回到老窝,丹顿脾气见长啊。   她却不知道,因为这里风俗与边城、南城都不同,民风太过彪悍,对她不满的女人也许会找碴甚至撕打,男人见到漂亮女人乐意公然追求,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,甚至可能动手抢婚。她对地形又不熟悉,丹顿担心她被人挑衅欺负,却没有帮手,甚至找不回路。   因为侍女们的推让,来接手的侍女来的较晚,而护卫队的人还没聚集全,现有的都跟着丹顿,达里安作为队长也没想到先安排人跟着兰池,所以兰池什么时候醒的,什么方向走的,他们都不知道,出去找的人都一无所获。   丹顿回来没见到兰池,问明情况就很是不满,等多时还不见兰池回来就爆发了,准备自己带人去找,也训斥了侍女和亲卫们,达里安当然首当其冲。其实这也不算他的失误,毕竟兰池刚回来第一天,该怎么安排应该等丹顿明示,但领导的怒火一向是下属承担的,上级的黑锅总是由下级来背负,几千年前这样,几千年后也是这样,所以他也没法辩解。   兰池当过丫环,虽然时间不长,也是理解这些苦处和无奈的,所以对达里安做了个安抚的手势,又命令那个侍女起来,可是侍女不敢起,倒是不哭了,眼巴巴等着她去求情。兰池只好进了帐篷。令她奇怪的是,明明听达里安说丹顿担心她而心情不好,可进去却看到丹顿坐在灯下看书,神情专注中带着闲适,那书已经翻过小半册,应该是看过一段时间了。   听到兰池进来,他也没抬头,仍然看着书页,表情如一……不对,凭兰池对他的了解,那表情里藏着一丝不悦的阴郁,啊咧,这家伙当真是不高兴了呢,就连看书都刻意不看她一眼,这是明晃晃的欲盖弥彰。   没有搭理我们的提图大人,兰池先忙着换掉外袍,又洗了洗手和脸。丹顿随着她的动作脸色越来越黑,拿书的手也越发用力,捏的纸页都皱了起来,终于在他即将发作的临界点,有人进来了。这里没门可敲,好像人们也不习惯先通报再等消息,基本是大声说着就直接掀帘子进来。达里安是进来观察形势的,结果见到丹顿风雨欲来的黑脸,顿时恨不得原路退出去。   但是在丹顿的余光下,他还是不敢立即撤退,而是审时度势的站在了门口问兰池:“可敦,请问您骑回来的马是否和流光共同照看?”   兰池这才想起那倒霉的个性马,撒其格应该会找来要,不然就送回去,倒不用和流光一样上心,所以她说:“那是别人的,喂点草料和水就好。”这话说完,达里安感到丹顿的脸色更黑了,帐篷内明显气压变低,他连忙应是转身就跑出去了。   兰池的神经粗壮已经突破天际,所以对丹顿的变化没感觉,她正准备问问晚上吃什么的时候,丹顿已经摔了书站起来,问道:“你到哪里去了,这么晚才回来?”   “啊?”这种兴师问罪的丈夫口吻是怎么回事?而且兰池不知道去的地名啊,正想怎么形容那地方,就听丹顿已经大声质问:“你骑谁的马?”   “啊?”兰池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生气,又开始想撒其格的名字,丹顿却等不及她,又说:“你怎么可以骑别人的马!难道你和人共骑了?竟然还转了这么久才回来!”   兰池惊奇的发现他脖颈上的青筋都在跳,就听丹顿又说:“同乘看夕阳?草原傍晚的景色不错吧,难吃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一夜星光尽情   丹顿的脑洞清奇,兰池终于反应过来他竟然想歪了,以为她和其他男子共同赏景,如果当真共骑什么的,那也太亲密了,马鞍可就那么大点,他可真是……兰池暗地叹口气。   “什么共骑同乘乱七八糟的,因为有人追我,就跑远了。”因为丹顿明显的愤怒,兰池不计较他的发音了,其实她想的是,或许她摔了美西亚的事情很严重?   丹顿听后脸色稍缓,马上又愤怒起来:“竟敢追逐你?在我的草场追我的女人?”他大声朝外吼道:“达里安!给我去查,那个狗胆包天的混蛋是谁!”   外面达里安也是雷劈一般,哪个好胆敢调戏提图的女人?想到他可能的遭遇,暗搓搓对那个混蛋洒点不要钱的同情:“是,提图。”   “现在就去!今天晚上我就要那个混蛋领教领教什么叫骑术!”(这样说会让人误解的喂)   “是!”听见丹顿发火了,达里安急忙领命,就听脚步声急促离去。   这是怎么回事?事情发展的好奇怪……兰池没来得及制止,只得看向丹顿:“那个,我说,追我的是撒其格和乌孙公主。”   她看着丹顿由愤怒变得怔愣的脸色,突然觉得有点好笑:“我摔了乌孙公主,她手下追我,我就抢了撒其格的马,绕了一圈跑回来的……”   看到丹顿由怔愣变得惊讶了,兰池不好意思的顺下头发:“我刚才想,是不是做的过了,摔公主什么的,不会引起邦交纠纷吧?她脸烂了一点。”   看着丹顿说不上什么表情的脸,兰池有点心虚的说:“就一点血,不过是她先想用鞭子抽我的……”   说着说着,她很快就理直气壮了:“我只想把她鞭子打掉,谁知道她那么力弱就自己掉下来了……”   “抽到你没有?”丹顿突然打断了兰池的话。   “啊?没,没抽到。不过她见脸破了直哭,还有我顺手打了撒其格……”   本来担心她人生地不熟,害怕她被人欺负,却是关心则乱,忘了这是怎样一个女子,谁能欺负的了?就连他自己都被她欺负过!   丹顿想通了,突然大笑起来,中断了她的絮叨:“是我小看你了。摔了就摔了,你身份比她贵重,胆敢冒犯你?她笨的连鞭子都抓不住,没抽她一顿算便宜!至于撒其格更不用管,她是你的属民,以后她若敢无礼只管教训就是!”   啥,就这样?果然够野蛮也够爽快,公主被打也没事?以她的记忆力,郑府的庶女被推搡下都会闹的鸡飞狗跳,嗯,乌孙公主果然太多都不值钱了。   丹顿最后笑着说:“以后带着你的护卫出去,不必事事自己动手。”   “我不需要保护。今天的事大家知道后就应该没人挑衅我了吧。”   “那可说不准。再说,你是不需要保护,可我怕还有不开眼凑过来,都被你打坏了。”丹顿未雨绸缪,觉得自己十分英明,给自己满意的点点头。   兰池只能呵呵。   最后乞察部落的准可敦无力的说:“我会注意下手有轻重。把达里安召回来吧,可以让外面的侍女起来吗,我已经饿了。”   丹顿:……从第一次看她吃饭,就知道他的牛羊会迅速减少!不过他也感觉有点饿,其实担心生气什么的也是很消耗能量哒。   撒其格不敢去要自己的马,又怕马没了爷爷问起,晚上正发愁呢,达里安奉命把马送过去了,还带话警告了她。撒其格的呕心就不用说了,草原女儿在感情上也大方的很,喜欢就喜欢,敢于明确表达出来,所以她爱慕丹顿武勇出众,想嫁他的事很多人知道。现在不但白等了几年,还被丹顿的亲卫队长带话斥责,撒其格那个难受,脸都涨红了。   其实今天先挑事的是美西亚,但谁让她是乞察部落的人呢,所以训斥的肯定是她。达里安看这个有名的美女臊红着脸,平时精神的大眼睛里都似乎有了泪光,又低头遮掩了,他只能看到她满头青丝,还有发间装饰的美丽珠串,随着黑发垂落在肩上。很少见到如此弱势的撒其格,达里安不由心里一软,可也只能把话说完,然后就匆忙离开了——再待下去不会要看她哭吧,他可不知道怎么安慰。   结果撒其格更委屈啊,她就这么可厌,连达里安都迫不及待的离的远远的?本来就是三分泪意,结果真的哭了,擦着眼泪拴好马跑进帐篷去,这个过程就有人看到,又有人从美西亚那里进进出出的巫医打听到什么,结果兰池个性厉害的消息迅速在乞察部上层传遍了,第二天早上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;不该知道的,比如乞察巴汉、祭司都满也知道了,这样就引起了有些贵族的不满。   毫无根基飘到强大乞察部的汉女,不受领主承认身份,竟然还如此张狂,把乌孙公主抽的满脸血花,把部落贵女训哭,她凭什么!尤其撒其格一家的人缘不错,就有关系好的人家,那些看着她长大的贵妇更为愤愤不平。   可惜这些兰池都不知道,她饱餐一顿,懒散的躺在柔软的羊绒毯上,又忍不住惬意的左滚滚右滚滚,然后闭眼使劲伸了个懒腰。感觉筋骨都被抻开,说不出的舒服。兰池正要起身,双手却被人抓住了,那双手大而厚实,能够完整的包裹住她的手掌,指腹掌心都有茧子,磨蹭的她手腕皮肤痒痒的,却又让人觉得踏实。   兰池笑着睁开眼睛,丹顿正低头看她,距离近的呼吸可闻。他的眼睛很亮,去并不像平日里那样尖锐,深灰的瞳仁柔和许多,在油灯下看来深遂光亮,有种奇特而强烈的魅力。   离的近了,可以看到丹顿发稍微湿,使他脸侧黄发带点卷曲,身上传来好闻的薄荷叶味,原来他已经洗过了,还洗的香喷喷的……兰池忍不住咽了下口水。丹顿看到兰池目光柔和下来,几乎是水波般氤氲,樱红的唇角含笑弯起,也不禁露出个笑容,俯下身紧紧抱住了她,吻了下去。这个吻还带着马奶酒的酸甜,好像淡淡的酒香都在两人之间发酵,让人们在香醇中迷失。   帐篷里点燃着一支细细的香,香味清淡悠长,好像也是薄荷香?不,不是薄荷,应该是丹顿给他介绍过的一种草,好像叫英达莱的,味道与薄荷类似,用来制香、洗浴可以清香祛湿,是他们很喜欢的一种香料。雪白的毯子、若有若无的清香、远处传来的羊羔咩咩,在这种气氛下,两个人忽然都有了强烈的冲动,想要拥抱,想要拥有身边这个人。   不知是谁先去掉对方的衣服,也许是同样的迫不及待,年轻的身躯是最美好的事物,光洁的皮肤、有力的手臂、无比契合的腰线,就像配合默契的舞蹈,能够不时挺身亲吻……每当兰池向上看时,都能看到丹顿英俊的脸,带着微醉般的沉沦,每次勇猛用力时,脸上沁出的微细汗珠,说不出的性、感。   当她忍不住仰头,像大地一样敞开身体,享受并奉献着,得到女人早原始的快乐时,她看到了帐篷顶打开的天窗。在她极好的目力下,圆圆的天窗就像浓缩的天空,深蓝浅蓝叠加中透着晶光,无数星星闪耀,散发出夜空神秘而透彻的美。   此时此刻,就好像星光专门从这里进入,照亮了她的欢愉、她的生命。这实在是太美了,好像已经超出了男欢女爱,他们如同置身于天穹之下,在带着青草味的微风中肆意纵情,受到天地的赐福,与他们一起律动。   一夜尽情尽兴,两个人都沉醉其中。没人知道他们的快乐,夜晚的草原,大家都安眠了,静谧美好,只有一个人除外——干完活的侍女早就跑回来了,按理她应该进帐伺候的,但是帘子被放下,里面还上了棚板。这本来表示不愿有人进入的,她可以回自己的帐篷休息。   可是侍女不敢走,远远围着帐篷转,她想起来自己忘记盖天窗了!帐篷顶的天窗是块圆形毡布,白天挑开透气,晚上应该用长竿拔回盖好才能保温,她本应该在收拾东西前先盖好天窗的,可是她今天被罚跪半天,吓的战战兢兢的早忘了这事,现在可怎么办哪? 作者有话要说:  侍女:你们什么时候完事啊,啊?我等半天了知道不!   兰池:天空真美好。   丹顿:天空?我这么努力不美好?   兰池:嗯?你也美好,小叉叉今天表现不错,原来它真的是有点用处哒。   所以本章应名为星光下的小叉叉 ☆、美酒飘香人不醉   侍女很明白,提图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,可敦是个年轻美貌的女人,早早关了门躲在帐篷里,连羊都知道他们会干些什么事,她怎么敢进去打扰?可不进去,他们发现天窗没弄好,不会生气责罚她吗?如果进了蚊虫(那是一定的,草原的蚊虫能叮死牛好可怕),他们光溜溜哒被咬的满身红包,特别是可敦那嫩出水的皮肤……结局是什么她简直不敢想。   也许她可以等里面完事就进去,打着伺候的旗号,送送水啊什么的,顺便能盖上天窗,可是等了好及也没等到完事。不要问她怎么知道的,她可是纯洁的好姑娘!只是提图的声音,好吧还有可敦的声音,她想不知道也困难……最后可怜的姑娘只好满怀心事的走了,祈祷明天不会被吊起来抽。   事实是她想多了,第二天出现众人面前的丹顿和兰池都是心情很好,容光焕发,因为英达莱香的效果,也因为兰池在逐渐形成的防身能量障,蚊虫们哼哼着也没得逞。   第二天,本来兰池想问问丹顿昨天和父亲商量的结果,特别是对边城的打算,可是一早乞察巴汉就又叫走了丹顿,没什么时间询问。整个白天他都没有回来,兰池犒劳自己奶茶和炒米,在附近走了走倒也不无聊。快晚饭时就有人来找她,说是部落里几家贵族夫人联合举办了欢迎会,邀请她赴宴。   这种宴会谁知道是好意还是歹意,她虽然不怕却也不想平白给人当靶子,当即就推辞了。可是那些人不愿放弃,竟然跑来两个有些身份的亲自来请,说的汉话还算清楚,好像兰池不去就是看不起部落一众贵妇,她们如果完不成任务请不到人,简直就天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,最后还被大家唾弃不会办事。话说到这份上了,明摆着就是坑也得跳,兰池只好随着她们去。   兰池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草原贵妇的聚会。她原以为会在一座大帐里,没想到这里人更崇尚自然,尽管是深秋了,还是将宴席设在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。江湖游侠为表现豪爽洒脱,经常说自己天为幕地为席,可兰池现在却更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。   远处的帐篷飘着长串的彩色小旗,近处地上铺着鲜艳地毯,五六个长条矮几上摆着硕大盘的羊肉,切成薄片的牛肉酱汁浓郁,玉做的碗盛满浆酪,另有木盆里装的各色水果,有些是从未见过的,此时许多水果尚未传到中原和南方,比如葡萄、西瓜、蜜瓜、蕃茄,不但好吃,看起来也很好看,硕大的红枣、金黄的梨,她坐在几旁就能闻到香甜味道,这些水果在南城相当贵重,只有一等世族豪门可能享用,现在却满满当当的几乎要从盆中掉下来般。   兰池暗叹,谁说蛮人生活艰苦?其实这里广通八方,东西来的商人都会经过这里,各种新奇物件屡见不鲜,从吃的到用的,就说边城深受她喜爱的那些调味品,也是从这里流传过去的。蛮人占据着如此重要的通商要道,又因无力强大而平定周边,只是从商人们处得到的好处就是大比银钱,更别提率先享用那些好东西,然后再向南边贩卖,又是厚利。   至于商队们为什么不自己向南,多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,到达这里已是花费许多时间,再走要通过各族管辖混乱的地段,实在不安全,即使到达南边,因为崇明朝人对商人限制颇多,每每因为不清楚各种规矩而多有损失。   可笑南城的世家们故步自封,能看到世界之大的人太少,多是酸腐官吏,既看不起蛮人,更看不起商人,却不知道乞察部落这样的地方,富庶强大不下都城,如果他们再这样下去,真是会因为自己的固执而受到崛起蛮人的威胁。这样说来,当朝天子倒也是个明白人,感到了这种威胁才试图提升兵力,可惜以消灭军中光棍的办法又能起到多少效果呢?制造孩子扩大兵源?   矮几是环状安置,靠中间的算是上座了,兰池被安排在最中间,一桌上共有三人,旁边的人也都把注意力都放在兰池身上,她突然有种被人看的虎视眈眈的感觉。咦,好像不是很友好啊……   贵妇们以祭祀夫人为首,简单说了两句欢迎兰池来到乞察部落的客气话,在座的人也没多少规矩拘束,祭祀夫人说话的时候,就有人捏着瓜果吃,还有人抓着肉观察火候。这要在南城真是绝对不会发生的状况,说好的高规格贵妇宴席就这样随便的?   来不及多想,已经有人开始给她敬酒了,还没吃东西就喝酒,这是太热情还是给她下马威?首先是祭祀夫人,姿态优雅跪坐的夫人,举杯的动作也很优美,说话更是得体:“这杯是马奶酒,初尝有点酸涩,回味却很醇厚,适当喝点对人是很有好处的。初来草原,希望你过的愉快。”   祭祀在每个部落都有着超然的地位,祭祀夫人也是名兼职巫医,年岁比兰池大,她敬的酒是必须要喝的。兰池也举杯示意,然后喝下了玉杯里的酒。回味一下味道还不错,不由向祭祀夫人再一笑。   立即有一名贵妇接上来,她戴着满头珠翠,手中端的夜光杯内酒红如血,与头上红宝石分不出哪个更明艳,说话也是很干脆:“我是木托耳家主夫人,领主大人虽然未定名份,可您目前是提图唯一的女人,这份宠爱可就该喝一杯。”   木耳家的?这是什么姓啊,不知道有没有蘑菇家的……兰池一边吐槽一边打量那杯中液体,竟然是鲜红的酒?她真没见过,好奇之下接过一尝,味道也不错,带着果香和微酸,细细体察口腔内的酒液成份,她敏锐的分辨出了来源,这是葡萄酿造的?那贵妇看兰池喝下,就心满意足的走了。   之后是撒其格的祖母来敬酒,还专门表示了孙女不懂事,冒犯之处多多见谅。好吧这酒得喝,不然反倒显得心胸狭隘。这是一瓯大号琉璃杯的米酒,清甜爽口,味道实在不错,兰池豪爽的一口干掉,顿时引起贵妇们的赞美声。   之后是一名活泼的少女,从接近兰池就开始唱歌,歌词虽然听不懂但是十分热情婉转,她身后的侍女提示,这是对贵客所唱的祝酒歌。唱到跟前将酒献给兰池后,她还不走,就在桌前对兰池张开双臂,唱个不停,那眼波流转的好像不喝就辜负她。   少女啊你真热情,不过对着同是女人的兰池这样好吗?看在美丽少女的卖力表演上,兰池也喝了。入口之后兰池眼睛一亮:竟然是高度的白酒!这个时代高度酒不好寻,因为酿造太过浪费粮食,也是技术不易,可是高度白酒的能量和口感是低度酒不能比的,今天也是如愿以偿。   这样轮番敬酒,兰池也知道这些人是给她下马威了。各式的酒混杂着喝,还如此量大,肯定是想她喝多了出丑。其实她现在的确有点受到酒精刺激的兴奋,飘飘然的,根本不觉得秋天的风已有点凉,只想再喝一点儿。   好吧这招对付普通女人可以,对兰池么……她运转自身能量圈,把酒水中的能量化解掉,又把酒精排除一些,保持着微醺的美妙感觉却不会醉,尽情享用美酒。   喝美酒怎能不品美食?兰池放开之后,并不被那些贵妇摆布,有时想吃什么了只按自己性子取用,并不理会敬酒之人的等待,反正都不怀好意。如此不客气,又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,她们都以为兰池要喝醉了,相互交换一个眼神,都准备看兰池笑话。   可是她们失算了,兰池一直是那种姿态,不,她越战越勇,喝的越发痛快,小杯换了大杯,大杯换了酒壶,桌上食物也持续下降,但是她就、是、不、醉!那些想灌她酒的女人们,虽然酒量也都不差,但哪里能敌的过我们的漏斗能量体?能量都漏掉了何况酒水乎? 作者有话要说:  贵妇甲:灌醉兰池是个轻松的任务,大伙抄酒杯上啊!   贵妇乙:灌醉兰池是个不难的任务,大伙抄大杯上啊!   贵妇丙:灌醉兰池是个费劲的任务,大伙抄酒壶上啊!   贵妇丁:灌醉兰池是个困难的任务,大伙抄酒桶上啊!   ……   木托耳夫人:灌醉兰池是个什么任务?大伙怎么都躺下了?蘑菇夫人,我的亲家来香一个!   蘑菇夫人:谁是兰池?我怎么成了蘑菇夫人了?我本名叫什么来着?    ☆、铁打的神经钢做的胃   蛮人风俗,敬酒人也是要喝的,不喝完至少也得喝一半,不然就是不礼貌,只有高位对低位者可以这样,但那样也不常见,毕竟蛮人生性豪爽,上下级喝的滚成一团常见的很。于是那些贵妇们悲剧了,她们已经头昏舌大,反应迟钝,无力站起。   祭祀夫人环顾四周,见贵妇们都摇摇欲坠,旁边侍女们擦脸的、熏香的、倒奶茶的,那个被扶出去的不是撒其格的奶奶么?这是干什么?难道要吐了?她不禁暗恨:本以为汉女没酒量,谁知这是个异类,比男人都能喝的多,她那么平的肚子是怎么装下那么多酒的?她是酒坛么?   这样下去不行,祭祀夫人让侍女给她额角沾了点薄荷油,提震精神后,笑着对兰池说:“不知你在这里住的可习惯?我们曼安人不讲那么多规矩,如果有人冲撞了你可别生气。”   “还好,有丹顿照顾,没感到什么不便。”兰池笑眯眯的说,故意提丹顿戳人心,果然刚入座的撒其格奶奶又颤巍巍起来,这是被刺激的又吐去了?连祭祀夫人都觉得气的肠胃翻腾。   奈何兰池喝的高兴,甚至卷起了袖子,又在拍桌子催促侍人赶快搬酒来说:“再来一桶葡萄酒!不用那夜光杯了,换大号琉璃杯来!” 祭祀夫人听见她快乐的声音,禁不住打了个哆嗦,还要一桶,桶啊——酿造葡萄酒的桶都是很大的,祭祀夫人觉得自己真相了:她想喝死谁吧,这绝对是报复,是阴谋!   发现真相的祭祀夫人顿时振奋起来,作为高贵勇敢坚贞集无数美德于一身的乞察女人中的骄傲,她必须要粉碎阴谋,将兰池从精神上打压下去!虽然现在头好晕取胜有点困难……当然喝酒是不成了,又不能当众打她尽管夫人很想这么干。祭祀夫人忽然想到,不就是爱吃爱美的南方女人么?她不怕整不倒她。   于是在兰池痛饮的时候,发现有人牵了一只羊。本来为了吃新鲜肉类,宴席都会宰杀牛羊,但是主人都会安排的距离较远,不让血腥气扰到客人,可这只羊却被牵到了宴席前,和兰池相隔不远,起码她就能清楚看到可怜的羊不愿前进,被强行拉着走的样子。   这是什么意思?准备送她的礼物?祭祀夫人笑有深意的对兰池说:“我们草原上招待贵客,有现宰羊请吃最好的肉的习惯。你还没见过宰羊吧?这是常事,不妨多看看习惯下。”说着一拍手,就有个男人端着一个盆到了羊身边。   那人从靴筒里抽出把牛耳尖刀来,不大的刀,褐色的骨头手柄,实在是不起眼,但是却薄而锋利。突然出了宰羊事件,能够暂停兰池的敬酒攻势,贵妇们纷纷观望起来。   可是主要表演者羊却不配合,它知道自己即将送命,挣扎着不愿卧倒。宰羊人手脚利索的把羊放倒,用根麻绳把蹄子抗捆绑起来,羊无助的蹬动着腿,甚至眼里流下了疑似泪水。小刀轻送割破了脖子,血被完整的接到了事先挖好的坑里,羊无声的抽搐着,从兰池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它肥大的尾巴不停颤动,还有两颗圆大滚滚的羊蛋也在一颤一颤……濒死的羊先生有时突然加重力道抖动,却被宰羊人无情的用力按住。   血被放净,宰羊人就凭那一柄小刀割头、剥皮、去蹄。从肚子里掏出的肠子还热气腾腾的,放了满满一盆。祭祀夫人就在宰羊剥皮的过程中,不停的引导兰池观看,她的侍女别有用心给兰池推荐这里的美食:血充的肠子、面灌出来的肺子、烤心肝……各式内脏什么的,介绍时候还专门讲讲做法,原失态血淋淋不解释。   旁边的女人们都猜到了祭祀夫人的用意,纷纷帮腔说起炙牛舌、卤牛尾,知道羊被处理完,还有人专门把那两颗椭圆形的大羊蛋重点介绍了一下,问兰池是否有兴趣品尝。   这样的场景配着如此的食物介绍,要是南城少女听了,一多半要吐,一少半会晕。可兰池岂能在乎?她只看味道如何,只要洗干净弄熟,偶尔有点血丝也很鲜没关系,她都来者不拒。其实想想就知道,历代蛮人吃的东西,怎么也会完善了做法,这些东西做起来经常放许多调料,各种味道新鲜刺激,她乐得品尝。   看宰羊是吓唬,说这些是想恶心她吧,兰池哭笑不得:这些贵妇的手段,比起南城的太太奶奶们,真是太粗糙太直接了,刨掉残酷的部分,简直带着孩子气的玩笑劲。   兰池也可以介绍啊,她在需要的时候扫描过不少书,那些地方日志、怪事杂谈里的内容也不少,还有自南城走来一路的各地食品,兰池也挑捡着介绍了几样。   “有人喜欢放臭了的豆腐,一定要臭味十足才好,抹上调料吃起来却是香的。”   “啊?”   “……那里人喜欢做酱,必须长厚厚绿毛才开吃的豆酱一顿都少不了,拌着各类时令菜最下饭了。啧那绿毛好厚,揭下去的时候一层层的。”   “(⊙o⊙)哦!”   “再南边的人住在深山老林里,虫子多啊,他们最会吃了,蝎子蜈蚣串成串炸过嚼起来脆脆哒!”   “什么!”   “蛇肉很鲜嫩的,蛇胆就生吃,一口吞下凉凉的顺着喉咙下去,虽然微苦可是明目。可惜有的里面有虫,有人肚子就长好多虫子。”   “呕……”蛮人天生惧蛇,还觉得它很不洁,绝对不会去吃的,这种生吃蛇胆长虫的事情对她们来说,真是悲伤的故事。   “别这样,其实东边还有一种用脚踩出来的稠糕,男女老少一起去踩……哎你们怎么走了?”   随着兰池的简短介绍,不少贵妇离席了,蹒跚着向远处走去,她们不是不知道兰出的意思,可惜实在忍不了,没想到一向嫌弃她们饮食血腥的汉人们吃的更可怕,祭祀夫人是怎么想的引起这样的话头,是想让她们今天全部消化不良吗?   又一波菜品袭来,兰池终于放过了祭祀夫人,在她铁青的脸色中推选自己喜欢的菜。烤羊心羊肝味道好,刚端上来就被她挨个消灭,同桌人没啥吃的,只好去拿水果,结果看看所剩无几的瓜果只能欲哭无泪。祭祀夫人因为喝酒压惊,现在看人已经不清楚,起码正跟她笑的兰池就一个变俩了……   宴席就是晚饭,这样没限量的喝下去,很快暮色低垂,天边晚霞染红,空地上就生起了一个篝火堆,映照的一片明亮温暖。在场的女人就有男人寻来,不分儿孙兄弟共坐一处谈笑。有人弹起琴来,乐曲激扬欢快,就有少女起身,围着篝火开始唱歌跳舞,翩翩衣裙勾的男人们也坐不住了,主动起来共舞,年轻男女们尽情欢乐。   醉熏熏的祭祀夫人那个咬牙啊,扶住沉甸甸的头,努力露出笑容来:“我们这里喜欢热闹,你看吃个饭都跳舞唱歌,你还年轻正是应该欢乐的时候,也去玩玩别顾忌我们。”   兰池并不精通舞蹈,而且她刚要了些烤羊肝,还没吃够呢,就不愿意去,可是祭祀夫人一个眼色,早有少女不由分说的来拉她下场,嘻嘻哈哈的簇拥着她到篝火旁。真置身于人群,发现这种舞蹈并不难学。   基本的动作简单,符合着琴声韵律很容易学会,即使手脚步伐有错误也没什么,大家都在随意的歌舞,本来就没固定要求,吃饱喝足之后的载歌载舞,的确能够让人愉悦,兰池也逐渐在人群中舞动起来。   蛮人的首饰和南城流行不同,南城以精致细巧为美,这里以色亮颗大为佳,又因为蛮人习惯披发,贵族尤爱头饰,打磨光滑的各色宝石的抹额、发箍十分鲜亮抢眼。因为在场的多是贵女,此时火光下到处闪亮一片。兰池从来没发觉大颗撞色的宝石也能如此好看,衬的少女们艳丽夺目。   此时她觉得很好,这种纵情歌唱的篝火,痛快的舞蹈令她想欢笑。那个唱祝酒歌的少女舞到她身边,将一个蛮人特色的发饰直接戴在她头上。那发饰是简单光洁的金圈,打造着奇引舒展的花纹,两侧垂着有着颗粒细小的珊瑚珠串流苏,最红的珊瑚珠间点缀着最蓝的宝石、最青的绿松石,即使兰池不是个只追求首饰的女人,也喜欢它的鲜亮精美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兰池:羊蛋也成吃?哎,这羊是公哒!   祭祀夫人:好不知羞。   兰池:“祭祀难道没有?”   祭祀夫人:你说什么!   兰池:那你天天看他,也没羞,我看羊羞什么!   兰池乐呵呵吃烧烤去了,众夫人倒地 ☆、故人也不能割帐篷   在微醉的飘乎中,她没有拒绝,戴着发饰一同舞蹈。蛮人的舞很多动作起源于生活,不但有庆祝喜悦,还可以有对抗挑逗。跳着跳着,就有男人女人来对着她舞动,或是故意撞过来。兰池哪里怕这些,反正她醉了(借口,祭祀夫人最清楚,所有人都醉她也不会醉),有人挑衅就直接拍飞,有人企图踩脚立即踹倒,有人做出挑逗动作么,顺眼的就对着跳一阵拍飞,不顺眼一个照面就拍飞……   祭祀夫人几乎犯了心绞痛,她捂着胸口,看兰池肆意的娱乐,偏此时侍从还端上来一盘烤肝,问她是否呈给兰池。祭祀夫人愤怒的把盘子惯在案几上:吃,就知道吃的汉女,竟然把她们一干乞察女人活活吃败了!   兰池不知道别人的想法,知道也不会在意。她觉得快乐就享受这份快乐,不过这个老在眼前晃的人是咋回事?虽然这人穿着蛮人衣服,却总有点不对劲。他的脸没见过,不过总有种熟悉感。他经常跳在兰池旁边,倒也没过份动作,但就平白让她留意他。   兰池看这男人的眼睛,却是一愣:那眼神明明就在传递某种信息,好像笃定她能看懂。可惜她根本不懂,而且也没看出这是谁。擦身而过的时候,兰池听见他低声说:“兰池,是我。”   啊咧,是谁?她还是不知道!   再一次碰面,那人又说:“那个首座的女人是不是身份最高?”   声音是有点熟,还是不知道是谁。兰池侧头瞅瞅,莫名就想笑,这个人蹦跶来蹦跶去,挺好玩哒。她笑眯眯的随着节拍晃脑袋,却让这人以为是她的肯定回答,然后就跳走了。   这就走了?兰池眼光跟着他转动,突然心中一凛:这人的步伐变了,看似是舞步,其实暗含了某种规律,起落之间越来越轻快敏捷,他的呼吸也在变化,吞吐悠长渐沉,分明是个练家子,这么个人跑到这里找身份最高的女人是做什么呢?   而他显然认识她,可她却想不起这人是谁。兰池警醒之下酒意尽去,迅速向那人跟去。异变突生!那人靠近祭祀夫人后,忽然加快了动作,猿近豹突般转眼到了祭祀夫人面前,一道剑光直刺心脏!就在这道剑光中,兰池看清了他专注明亮的眼神,突的想起了这人是谁——这般功夫,这般眼神,除了谢五还能有谁?   距离太近、动作太快,侍卫们来不及救护,喝斥声一片,长刀短枪皆尽招呼向刺客。可惜这也救不了祭祀夫人的命,眼看夫人就要命丧剑下,一个白色东西迅疾飞来,“嘭”的打在剑刃上,生生把剑身打偏了,剑尖错开了心脏,从肩膀斜斜刺入,没有伤到要害。这个东西来的太快,众人又都在看祭祀和刺客,没人发现它是兰池扔出来的。   祭祀对一个部落还是很重要的,他的夫人也肩负着教导巫医、为女子看病等责任,兰池不想丹顿的部落突然失去这么一个人,不过以她的作为,受点伤也没事……吧?   祭祀夫人痛呼一声,却也难得的临危不乱,趁着侍卫们已经一拥而上的机会,捂着肩膀后退,避开了刺客。谢五一击不中失了先机,草原上的侍卫们本就悍勇,见到主人受伤更是疯了般不要命的攻击。   这里不像中原,刺杀什么的在住宅内外还可以有个遮掩,可在这空地一个人想逃离却是难了,目标太明显,大堆的箭簇不要钱的射向一个人,再好的功夫也要受伤。好在是在夜间,谢五在贵妇中间躲避,那些人不敢放开手脚,终于给他机会逃开。   可是没有马,飞箭如蝗而至,谢五功夫再好,也躲闪不及被射伤了。好在运气不错,许多来赴宴的人都把马栓在不远的木桩,他一剑劈断了根缰绳,跳上一匹马跑了,随后追去的侍卫们先后消失在地平线。   因为出了行刺事件,晚宴当然就结束了,众夫人围着祭祀夫人,兰池没有挤进去,她礼貌的慰问了几句就离开了。兰池表示,作为一个刚到的汉女,她的胆子可是很小的,见到如此惊悚的行刺身心都受到了打击,必须回去休息才好。她离开的时候,大家正在讨论那个打偏剑锋救了祭祀夫人的白东西——一枚椭圆胀大的羊蛋!这么个软东西是怎么飞的那么快,力道又那么狠的?   夫人们看着已破的羊蛋,散黄什么的……这也太猥琐了,这救命的谁啊不能用石头吗,骨头也行啊!可是救命的功劳没人认领,哪个男人都说不是自己,祭祀夫人默默的擦掉了一些可疑液体,深深感到扔蛋的人对她的恶意。兰池表示她真不是故意的,千钧一发吗,当然捞到什么扔什么,谁让有人非要给她推荐羊蛋?   可是谢五怎么会来行刺呢?他现在是否脱离了危险?是否要救他?他们有交集而无交情,谢五帮她们救了乔玉贞,也漠视了兰池的处境。当然,他根本没那个立场和义务去帮兰池摆脱什么,所以兰池从来没有像碧舟那样,妄图通过谢五改变命运。   所以兰池看谢五,是一个还可以的生人,同样也没什么立场和义务去救他。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,找到他救走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最重要的是,兰池认为根本没必要多虑,凭谢五的身手,只要他不再做行刺这种高危事情,即使受点伤也能安全撤离草原。   回到住地,还没进帐篷,就看到达里安匆匆而来,他说丹顿因为突发的行刺事件,要带人追查晚上怕是回不来了,让她自己先休息。   兰池答应下来,顺口问:“那个刺客抓到了吗?”   达里安就郁闷的说:“没有,被他跑了。在场的侍卫说那人身手很好,逃的特别快。提图听了他们的形容,觉得刺客不像草原人,倒像汉人武者。”   丹顿还真是敏锐啊,兰池点头说:“我也见到他了,的确动作非常快。那还要找他吗?”   “是。提图说趁他受伤没走远,在天亮之前好好搜查,还有可能抓住他。”   啊嘞,谢五遇到丹顿还真是运气不好。兰池看着达里安匆忙离开的身影,心想,如果没人接应,谢五处境还真不妙。   主人都不在,侍女打扫过帐篷就在外面洗衣,晾衣绳上挂了不少,盆里还有一堆。深秋夜凉,兰池不是苛刻的人,让她先回去明天再洗。   侍女和贵族不同,贵族们无论男女,从小都有专人教导,学几种常用语言,侍女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学会,所以她会蛮语和突厥语,却不会汉语,交流有困难,待明白兰池让她先回去,便高高兴兴的走了。兰池不由想,该学学蛮语了。   想东想西的,暗蓝的天空忽然颜色更深重了,凉嗖嗖的风从天边吹过,带着水汽卷席过帐篷,一阵一阵迅速变大,遍地枯草翻飞,帐篷的围旗被吹的扑棱棱直响。草原天气变幻莫测,风雨来时往往突然而剧烈,这风一起,附近几个帐篷里几个留守住的女人忙把衣服收了,都纷纷进去了,还劝兰池也赶紧进去。   兰池答应着,做出进帐的动作,等那些人都走了,才又钻出来,饶有兴味的看着一个黑影从远处悄悄靠近。她的目力远超常人,刚才就看到了这人的到来。没有骑马,鬼鬼祟祟的,走路姿势还有点不自然。   他走的很慢也很谨慎,但是天太黑,又又大风,没有看到躲在拴马石后的兰池。当他终于走进,小心的观察四周时,大风又毫无征兆的变小了,蓦然在远处一道闪电打下,明晃晃的照亮了整个世界,像长剑劈开了天地又转瞬即逝。这个瞬间,兰池已经看清了来人——果然是谢五。   闪电过后,紧接着是雨水来临,秋雨寒凉入骨,人若在野外没有遮蔽多会生病,何况谢五还受了伤?况且这人只怕还惦记着行刺的事呢,只见他仔细看过几个帐篷,就选定了最大最白的那座,屏息贴耳细听后,又取出匕首,貌似要划开口子再窥视一番。   真会选啊,这可是兰池的帐篷!她不愿意莫名其妙就多道口子,以后她研究小叉叉的时候要有人从这里看怎么办!所以谢五的手被人按住了,竟然根本没感应到有人靠近?他大惊之下还是反应很迅速的右手肘击,左手一拳直取对方面门。   兰池岂会让他打中?微侧避开那拳,同时单手用力一推,正推到谢五的伤处,那力气又大,直接把人推倒在泥水里,而且面朝前背向后,不知道是否蹭了一脸泥……呃,好狼狈,她不是故意的。   谢五为这个对手吃惊,准备搏命时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:“是我,兰池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祭祀夫人:我好倒霉,被个羊蛋救了!   谢五:我好倒霉,因为羊蛋失败了!   侍卫:我好倒霉,我爱吃的羊蛋没了!   丹顿:我好倒霉,因为一枚羊蛋不能回家看媳妇!   羊蛋:我才是最倒霉的,蛋碎黄散了!让我如何能蛋定?    ☆、原来杀错了人   谢五进到帐篷里的时候,还庆幸了一把自己的好运气。他从晚宴处逃掉后并没有立即离开,而是还想完成未竟的刺杀任务,所以想先找个地方藏起来,摸摸情况养好伤。可是没料到接应的人不给力,追捕的人又太厉害,他被逼的无处可去,干脆铤而走险,悄悄往接应人曾说过的提图帐篷驻地去,试图找到他要杀的人。   天降大雨,不知是好是坏,好处是追查他的人不好找线索,他摸到这里时也没什么人在外边,坏处是他同样也被恶劣天气困扰。被人突然抓住时,他还以为是遇到了一个守卫高手,准备搏命才发现是兰池。   在晚宴上他先发现的兰池,这个女子比他先前见到时变得更美,欢快的跳着舞,不但艳丽夺目而且活泼动人,看来她过的还算不错。在边城时他也听说兰池替嫁,那事传的很广,看来是跟嫁的流浪蛮人到这里讨生活。宴席跳舞的女子不但管饭,还有份酬劳,蛮人不少年轻女子是乐意干这活的,这样说来兰池的日子应该也不宽裕。   兰池给进帐后就警惕四顾的谢五扔了条布巾:“擦擦吧,你全身都湿透了。”   谢五伸手接住,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:“我们在这里安全吗?”   兰池点点头,拔亮了炭火,把铜壶架起来,又递给他一条毯子:“裹上烤烤。”虽然衣服都湿了很不好受,但她是不打算给他穿丹顿的衣服,其实这没什么,但她直觉丹顿知道了会愤怒。   谢五依言坐在了火塘前,还是问:“这是谁住的帐篷?”   兰池说:“我就住这里。”   “主人什么时候回来?”   兰池奇怪的看他一眼:“我就是主人。哦,如果你问男主人的话,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。”   “啊?你,你不是这家的侍女?”谢五以为她住这里是侍从。   “你为什么看我像侍女?”兰池倒也不生气,难道自己的丫环光环至今未褪?   谢五有点尴尬:“你既然能住这么好的帐篷,怎么还需要去晚宴上跳舞挣钱?”   兰池:……无语了,感情这位把她当表演的舞女了?他肯定是后来才到的,没看到她坐在主位上。   谢五这才感到自己的唐突,蛮人的表演者虽然有良家妇女去凑趣添热闹,但也一样有女奴,其实照汉人看法,凡是歌舞表演的都属于戏子家伎,他这样说算是侮辱了,兰池没把他打出去都是脾气好。   所以谢五赶快转变话题:“我今天看到你真是很惊讶,没想到你到了这里。”   “也是才来。”兰池善解人意的不计较。   “才来?好在你认出我来,还知道今天身份最高的女人,不然我还真看不出来——她们正轮流吐,真是恶心。”   其实我根本没认出你来……兰池默默的想。   “可恨有人用暗器打偏了我的剑!力道真是精准,你看到是谁干的?”   “呵呵,没看到。”兰池笑的很纯良:暗器?你确定?   谢五皱眉思索了一下:“蛮人中竟隐藏着如此高手,但他为什么当时不追杀我呢?”好吧,以后知道真相的谢五眼泪掉下来。   水热了,兰池倒了一碗给谢五。原来风流潇洒的剑客现在头发乱炸,裹着灰毯子,却又保持着良好教养,坐的笔直,举止带着天生的贵气,让人会忽略他不太好的形象。谢五充满希望的问:“我刺中的女人是谁?”   “她是祭祀夫人。”   “什么?身份最高的不是提图可敦吗?”谢五惊讶的张嘴,刚才的好教养呢?什么天生贵气,算我没说。   兰池总觉得他此刻表情有点呆:“可敦的名份还没定下来,所以祭祀夫人身份最高。”她耐心的解释道,突然反应过来:“你要刺杀提图可敦?为什么?”   “据说这个提图可敦是个妖妇,蛊惑乞察部落发兵攻打边城等地,霸占崇明朝地域!我听到后气不过,就想先给她个教训。”   “啊?……”   谢五精神起来,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:“我路不熟没找错吧,这里是不是提图住地?他的帐篷是哪座?他现在带人找我,刚好帐内空虚,让我杀了那名妖妇!”   兰池扶额:“这就是提图大帐。”   “那刚好,让我杀……你说什么?这不是你的帐篷吗?”   “我就是提图可敦。”   “什么!这不可能!”谢五豁然站起,把毯子掀掉了,瞪着兰池吃惊不已。说好的狠毒妖妇呢?说好的流浪蛮人呢?虽说眼前这个脸是够上狐狸精水平了,但她是汉女啊,可怜巴巴的选婚女,嫁给只有间破屋的穷汉子不是么?   兰池很无奈:“我刚到这没几天,不知道你怎么早就得到消息,说是我挑起战争的。”   说来这绝对是个问题。丹顿想要拿回日察泰的事,根本是临时起意,发生也没几天,就算现在回部落商议,根本也没定论呢,怎么可能已经传到谢五耳朵里,致使他跑来行刺?   于是在帮谢五包扎上药的过程中,兰池大致说了自己的遭遇,谢五也说自己本来就浪迹江湖,不久前到了边城,打听兰池的时候,才知道事情经过。谢五没说的是,他听到这些的心情。复杂的,微酸的,似乎还有点如释重负。对兰池这个奇特的女子,他是有点喜欢的,确切的说是因为好奇而关注。可是这点关注和喜欢,不足抵制他要娶她而需要面对的压力。   他是家族的浪荡子没错,但不能再在婚姻问题上伤害父母。反正女人都差不多,娶个家里选的也没什么。而兰池,若想要她,首先要动用家族关系才能抹掉她选婚女身份,这个过程必然不易且受到众多阻挠。   娶了之后呢?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,娶怕是不行的,纳倒有可能,兰池的出身和教养,最多做他的妾室甚至外室。而他又觉得有点委屈了这个大大方方的女子。   这些矛盾并不强烈,他选择了放弃,却终究难以完全放弃,到底去了边城,如果事情有什么变故,或者兰池得到一个好的归宿,他也能彻底放开心结。听到她嫁的不好,谢五也有点戚戚,只是女子出嫁从夫,他一个外人又能如何呢?   就在那时,有崇明眼线传回来的消息,说蛮人最强大的乞察部落有越境攻打之心,挑唆的就是其现任提图可敦。为此边军大加戒备,查将军十分慎重,已经将事情报告了都护府督军。而他作为谢氏大族子弟,又是出名的剑客,想出来刺杀始作俑者的主意用以警告乞察部,然后就直接跑过来行刺了。   谢五自然不会把自己那些心理活动都说出来,而兰池聪慧,也不被所谓的暧昧或是对世家子弟的倾慕扰到心神,自己就能猜出几分。   其实碧舟也是有点小聪明的,她当时如果真的使尽手段拼命争取,说不定谢五还真的能帮她摆脱选婚,成为他的小妾之一。兰池庆幸的拍拍心口:幸好没那样,当一个终日被锁在院子的小妾多没前途,怎么能吃到如此多的鲜肉水果?怎么能享用如此多的调制美味?怎么能享受到纵马驰骋的乐趣?   谢五是碧舟的最佳选择,是她梦寐以求想抓住的男人,却不是兰池想要的。说来丹顿就像草原狼,孤独自由又野性,但也有深深的责任心和荣耀感,她不用担心他虚伪欺骗,倒也是好事……咦,她怎么想到丹顿了?什么时候她会将他与别的男人比较?又是什么时候她觉得他优于别的男人?   兰池莫名想了些事情,谢五也沉默了一阵,皱着眉思索。最后他下定了决心,对兰池说:“既然你阴错阳差成了提图可敦,那就好办了。”   “?”兰池默默摊手,想让我阻止战争么?其实我也想,但现在还没想好办法。   “杀了提图!最好连领主、祭祀都杀了!这样乞察部落会元气大伤,又后继无人必定无力侵犯我朝边境!”谢五眼睛闪动着光彩:“没几年他们缓不过来,还会被一直忌惮的可汗收服,说不定以后都没乞察部落了。这样解决大患最是彻底。”   兰池扶额:这个谢五没毛病吧,在她面前说这些?在人家小娘子面前讨论杀她郎君和家公什么的正常吗?他上的药还是她刚给的,她家的药哦,这样做算不算忘恩负义?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家国情怀不等同阴谋   谢五没有注意兰池的神态,越说越是兴致勃勃:“你作为可敦,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!比如在宴席上投毒,一次就能解决掉这些人。唔你力气很大,找个借口密谈,私下里干掉领主和祭祀也容易,至于提图么,他和你住一起更方便了……”   兰池作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妄想: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   谢五这才打住话头,看了兰池几眼才不解道:“怎么,你不愿意?”   兰池点头,坐回了火塘边,火光暖融融的打在她的侧脸,外面雨声阵阵,倚靠着柔软的绒毯,她的神情安闲舒适,也洗去了谢五的冲动焦躁,开始琢磨起来。   “你不愿意。”谢五又重复了一遍,这次是肯定的语气,但他很快就失望了:“难道你想看着崇明朝陷入战争?”他随即想到,兰池不过是个丫环出身,哪里懂得什么国家大事,怕是也不明白家国的道理,于是看着兰池说:“如果开战,以蛮人的战力,崇明是被动的。到时边城乃至边境诸地被蛮人占领,民众家破人亡,战士血流成河。崇明会乱起来,很快中原和南方也不稳定,为了供应战争消耗,大批的普通人陷入贫苦的泥潭,不计其数的家庭将送子弟出征而至战亡,这些你明白吗?”   兰池看他一番语重心长,没有回答他的问话,而是说:“你应该先明白,我现在的身份是乞察部的可敦。”所以,无论什么理由,他怎么能这样要求她,还如此理直气壮?即使是讲家国大义,也同样不能完全站在崇明的角度来要求她。   谢五先是震怒,好像没想到她如此说,他愤怒之外还带着失望,不敢置信的说:“你竟是如此之人……是了,你现在是蛮人部落的可敦,尽可享荣华富贵,不为崇明出力。但你别忘了,你出身崇明,你生长在南城,现在那里都有你的亲人!你怎么可以如此……”他气的说不出话来,又好像在压抑的选择用词,半天才说:“如此绝情和虚荣!”   在他义愤填膺的斥责中,兰池没有反驳,直到他说完,深深呼吸着平息着怒意,才平淡的开口:“没错,我出身崇明长于南城,那里是我的家乡,所以受那里的教养——家乡的规矩很多,对女人的更多,其中被反复强调的就有一条,出嫁从夫。连市井当中都讲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。”   她说着冷笑了一下:“不管女人出身什么样的家庭,是高攀还是下嫁,嫁入夫家都必须要以夫家为重,一切看男人行事。所以才有那么多宣扬富家小姐嫁给穷书生吃糠咽菜、含辛茹苦直至累死的例子,也有小家碧玉嫁入豪门大宅做低俯小、忍受刁难咽下屈辱直至用自己的善良勤劳打动婆家的例子。这些都是作为我们的行事标准,从小学到大的规矩。这些规矩是你们男人定的,更是你们世族的标准,所谓贤良淑德,不对么?”   谢五没想到她说这个,愣了一下,觉得她说的不对,又无从反驳,只得说:“那不一样。这是不同的。”   “是不同。”兰池点头:“因为我嫁的不是南城人,更因为他比南城人要强悍,你们制服不了他,所以让我牺牲。牺牲名声、婚姻甚至是性命,来完成你们的要求。不然就是绝情,是背叛故国。”   说到这里,兰池一对杏眼波光澄澈的直视着谢五,又问:“我照做后,如果成功了,对于乞察部落是大罪人,对崇明虽然有功劳但又太过狠戾,书生们必然会说我能做出这些事来也必为恶毒之人,起码于和他们推崇的弱质心善女人相差太远,家乡也因我是嫁出的女儿不会接纳我,到时流言相伤、无可安身……我将不容于世。最好的办法是自挂东南枝,这样才能全了忠孝和妇德,想活下去就是不识趣,是不是?”   谢五喃喃,无言以对。他是没想到这些,可是兰池一说,的确有这个可能,而且是最大的可能。好比流传的烈女洪夫人的故事,本是一个小国公主,和亲到了他国,多方谋划终于将夫国瓦解,纳入了母国版图,但她也因为谋害亲夫、颠覆一国而被人畏惧厌憎,特别是她对自己的丈夫其实产生了感情,却为了自己的家国生生压制,最后自己接受不了,回国后短短时间抑郁寡欢,最终吞金而亡,以死成全了节烈。   兰池淡淡一笑:“我出身低微,不怕过布裙荆钗的日子,但也不必推拒锦衣玉食的生活。只要来路端正,有什么不可以?一定要活的悲戚凄惨的才是好女人?根本不识当权者,却为男人的政权像祭品一样牺牲的才是好女人?你知道我是选婚女,但还不清楚我的来历吧?”   谢五已被她说的不能反驳,心理大堆伦理想说,可兰池的话太快太清楚,只能说:“知道,我听碧舟说过,你是南城郑府的丫环。”   兰池看看他:“是的。我是郑府家生子,因为郑家二爷想染指我就被二奶奶打了一顿,关在柴房饿了三天。郑二爷不甘心,悄悄把我救走,意图对我这个站都站不稳的人强行行房,没想到二奶奶听到消息赶来,对丈夫没办法,就打了我几十大板赶出府,想要我的命,奈何没死掉,刚好选婚开始就被家人妥协,收了银子送到边城了,又遇到查将军他们亏欠丹顿,却不想损失财物,所以我被补偿了。”   “竟然是这样……”谢五没想到兰池如此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   “所以,这就是我的家国。但我并不怨恨,因为家国中还有关爱我的人,有我喜欢的事物,比如兰亭,比如邻居,比如那些漂亮的瓷器。就像你所说,从小长大,家乡的印迹早已融入我们的血脉。但不代表我要为这些做出不容于世的事来。”   兰池说着语气逐渐严厉:“我也不想发生战争,所以才和丹顿到了这里,试图找到化解之法。但这不包括违心的谋杀!再有,你以为杀了领主和提图、祭祀就能阻止战争吗?以我这几天的观察,他们地位稳固,起码丹顿就深孚众望,他们被暗杀部民不会仇恨崇明而血战到底?可汗除掉乞察部还要几年,但马上就可以打着复仇的旗号开战,借此直气壮的侵占崇明的地域。深谙国家大事的谢五公子,以为如何呢?”   谢五听着听着,冒出冷汗来。是了,兰池说的没错。他只想建功立业,想自己而青史留名,却没有细想。幼时学的那些韬略哪去了,竟然被人挑唆就跑来刺杀,还不如一个女子想的周全,说到底是被人夸赞太多,骄傲的失掉了自我。   “是我想偏了。”谢五疲惫的坐下,看着火苗出神。   “那么你休息一下,这雨声已经减弱,或许不久会停。天亮之前我送你离开,回边城去吧。”   “对不起,我指责你,却又让你保全。”谢五苦笑着。   兰池无谓的在火塘旁铺了块毡子,又取出毛毯给他:“喏,睡会儿吧,养足精神才好赶路。”   谢五接过毯子,突然一把拉住了兰池的手:“我想到办法了!这样,你跟我走!”   啊咧?这是闹哪样?到底让不让睡觉了?兰池甩开他的手,直接调头就走:“你要想现在就走我也不反对。”   谢五激动起来,跟在兰池身后:“我说真的。我埋伏在这里刺伤提图,让他死不了但也要休养很久,最好再不能练武带兵,这样解了一时之围,也是堂堂正正的武道取胜,如果你愿助我一臂之力更有把握!至于领主他们就算了,事成之后你和我走,以后嫁给我后半生就有依靠和保障。”   不知为什么,谢五突然想拥有兰池。她的聪慧,她的美丽,她与众不同的镇静和大气,他为什么当初没有下定决心?好在现在也有机会,让兰池作为崇明的功臣回去,他家里应该不会阻拦。   “依靠和保障?”兰池嗤笑:“嫁给你做什么?侧室还是小妾?不要说正妻,我一个嫁过人的丫环根本不可能。”   “是,我不想瞒你,我是无法让你做正妻,但我喜欢的是你,住在舒服的大宅里,丫鬟仆人伺候着,有我的宠爱你在家中的日子也不难过。这样还不行吗?回到富庶的南城,生活在你习惯的地方,不好吗?”谢五露出了有把握的笑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丹顿,等我!   “不好!”兰池拒绝的斩钉截铁。   “为什么?就因为正妻的名份?”回答的这么坚决,谢五很受伤,他就那么差劲么,连考虑都没一下就拒绝了。   “那当然重要,但是对我不是最重要的。你的宠爱能多久,你的妻妾会有多少?到时候防不胜防的算计就能磨光你我的耐心。”   “贵妾,我许你的是贵妾,绝不改变。”谢五郑重的说。   兰池诧异了下:贵妾?谢五倒也有几分真心了。崇明朝妾也分等级,贵妾多是有身份或者沾亲带故的女子,家中是有一席之地的,下面还有良妾、贱妾。如果是得宠的贵妾,真有和正妻较量之力。可是,贵妾还是妾,况且她也无意后院争宠。   兰池微微笑了:“丹顿是不完美,但也是我欣赏的男人,和他一起生活对脾气。和他在一起,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,吃喜欢的东西,喝醇香的美酒,不乐意了直接说出来,不服气了直接打回来。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过,在你庞大的家族中当一个唯唯诺诺、地位低下的妾,有什么好?”   “你竟然,你……”谢五吃惊了,她竟然是这么想的?这岂是一个女子的想法?什么自由的生活,什么喝酒,甚至不服气就打回去,她竟然是这样和乞察的提图相处的吗?即使在蛮族,女人管束没那么严,这种思想也是出格的吧。   看着平静如初的兰池,谢五缓缓呼出一口气,自嘲了笑了下:“原来你已经获得丈夫如此的宠爱了……”   兰池没做解释,不知该怎么说,那不只是所谓丈夫的宠爱,还有她对自己力量的自信。但是她理解谢五是一片好心。乍听起来,谢五竟然提出正妻降妾,但实际上,因为蛮人的风俗习惯,很少有南方女子能适应,甚至很难安稳的活到寿数,因为既适应不了饮食住行,更承担不起别人的打击。   试想如果洞房被丹顿教训的是兰亭,或者被抽鞭子的是乔玉贞,亦或日夜骑马的是碧舟,怕不都被折腾个半死,哪里还想留下?只会盼着逃离,能回家乡最好。以丫环的出身,还嫁过人,能到大家世族中当贵妾,当真是很好的出路了。   所以兰池并没有怪谢五不自量力,只是她是她,不是别人,她有自己的意愿,也能保护自己。以前是没有力量,只能被人推动走向命运,现在她可以自己做出选择了!   俩人一时有些沉默,而就在这安静的帐内,天气突变。原本已经变小的雨水忽然又大了起来,狂风大作,帐帘被吹的飞起,被卷进帐内的雨水中竟然夹杂着细小的雪粒,硬雪粒扑在地衣上,顷刻之间便是一层薄湿。   草原的气候实在多变,虽是深秋,南边绝没到下雪的天气,况且起初明明是雨水,现在却变成了雪,而且看来还会增大,兰池走到门口拉好帐帘,叹了口气:“变天了,看来你明天想走也有困难。”   谢五冷笑一声:“那又如何,我不是最难的。”仿佛应托着他的话,一阵沉闷的雷声传来,谢五的脸在烛火中有种孤注一掷的阴狠。   兰池莫名觉得心下一紧,好像有什么危机靠近,又好像是谁受到了威胁,她转头看着谢五:“什么意思?”   谢五不言,薄唇抿起,整个脸都有了种力感,手也扶上了剑柄,手臂肌肉略微绷起,完全展现出一名出色剑客的给人的压迫感。   兰池闭了下眼睛,感到那股焦虑仍在,她不再追问谢五,当着他毫不犹豫的几下拨落华丽的外衣,披上件方便活动的蛮人式样外袍,利索的背上了长弓箭囊,系上宽腰带,又把匕首插好,就大步朝外走去。   谢五在她脱外袍的时候像被烫了一样扭过头去,可他已经看到了那挺拔曼妙的身姿,雪白的夹衣下起伏有致的曲线……这具身体不仅是美,还有耀人的勃勃生机。   当他看见兰池要出去,不禁吃惊了,她竟然再不问一句就走?谢五拦住她:“你到哪里去?外面雨雪交夹,你知道这种天气意味着什么?”   兰池沉静的看着他:“与你无关。”   “你知道到哪去?去做什么?”   “不走出去永远不知道。”   “你一定要去?”   “是!”   “好吧我告诉你,色目人和乌孙人联合起来想杀了领主,占领出产金子和玉石的阿比诺山,谁知道丹顿这个时候回来了,他们有心一网打尽。”   “他们不怕曼安可汗征讨吗?”   “谁知道,或许可汗默许了?天大的好处,他们垂涎很久,早就忍不住了。”   “你早知道?”   “也是到这里才知道的了。其实我那时就猜测自己也被利用了,只是我想灭了乞察就没计较。今天晚上是部落例行召开大帐议事,他们就会动手。”   兰池点点头:“多谢你的消息。”说着绕开谢五继续前行。   “你这是去送死!”谢五气急败坏的吼道,不知该打晕她还是该看着敌人可敦去送死。   这句话好像有用,兰池走到门口停下了,谢五松口气说:“别管这些了,你跟我走吧。”   然后,他看见兰池伸手扯掉了精美贵重的额饰,随手丢在地衣上,摘下挂着的一顶薄毡帽扣在头顶,头也不回的出了帐篷。   竟然会这样!原来他吼了半天都是浪费唾沫星子!看着在地衣上滚了一圈的额饰,谢五气闷的要死,握着剑柄的手握紧又松开,最后还是一咬牙追了出去。   外面雨雪纷纷,这种天气往往导致地面薄冰湿滑,马和人都难以行走,如果转为冰雹分辨不出方向,外出会有危险,所以草原人遇到这种灾天都会躲在帐里。   现在就是如此,帐篷外面空无一人,风大而猛烈,分不清方向,似乎是从四面袭卷而来,把已经变大的雪粒甩在人脸上,睫毛上很快会糊一层水,看哪里都不清楚。   冷风直钻人衣,似乎要穿上厚裘才能保住一点儿温度,谢五只着秋衣的身体片刻就被打湿了。然而他忍住寒意四顾观望,却看不到兰池的身影!她不过早出帐一会儿,怎么会不见?   明明应该还在视线内……谢五本来还在犹疑出来后怎么做,现在却连人都看不见,顿时啥想法都没了,只着急的找人。找不到干脆摸到了马厩,也许他直接往大帐方向去就能截住兰池,女子骑术哪里能跟他比?可是,谁来告诉他,可敦的马厩怎么会没马?!   就算她骑走一匹,贵族们怎么说都有几匹马,也不至于就空厩了,她真的是可敦吗,嫁的是提图吗?这该是多穷才能马厩里一匹马都没有!谢五抓狂的从马厩冲出来直奔附属帐篷的马厩而去,揪住一匹黄马跃上去,解缰绳就给不服的马几掌,那马委屈的驼着他跑了,谢五哼哼:别怪我心狠手辣,谁让可敦没马!   谢五料想没错,兰池已经骑着流光奔向大帐。跑了一小半的路,流光已经因为路面薄冰几次差点滑倒,好在它天生神骏,硬是稳住了,却也带的兰池马背上摇摇晃晃。   马奔跑起来以后只见白茫茫一片,那些雪粒已经滚成了冰雹,迎面砸在脸上生疼,袍子都被吹起,根本盖不住领口和膝盖,冷风入骨透肌肤,毡帽能戴在头上已经不错,可是遮不到眼前,兰池努力睁眼看方向。   她确定感觉没错,刚才是丹顿陷入了危险,因为他们的联系紧密,所以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危机和愤怒。跑快点也许能助他一臂之力。   在这样的天气里发动阴谋真是个好主意,白天因为有了刺杀事件,许多人会四处搜查,现在又气候恶劣只能躲在帐中,大帐守卫必定薄弱。又是乞察例行帐议,几名头脑也会聚集刚好一网打尽,最可怕的是,这些首领中很可能有内奸,带着下属暴起伤人,谁能防范的住?   这种随时摔倒的环境里,流光跑的很累,频繁的“急刹车”也让它的腿和蹄子受到了损伤,如果不是兰池催动,流光早就停下了,它真想告诉主人,自己眼睛都被冰雹砸出星星来了!   兰池发现流光的状态,把自己的能量慢慢解析出来分到它身上。她曾经有过风雨中驰马的经验,现在全都用上来,边跑边思考对策,如果领主已经被害怎么办,如果丹顿不在怎么办,如果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,该如何应对才能消弭这场祸事……   前面,是兰池风驰电掣的单骑,在风雪中准确的奔向大帐。   后面,是谢五左突右转的人影,全身精湿几乎找不准方向。   突然,兰池挺起来身体:一股怒杀之气清晰的暴发,带着濒临绝境的悲愤,是丹顿!   兰池一抖缰绳,风中如电激射向前:丹顿,等我! 作者有话要说:  解释一下,谢五的想法其实很正常。南方女子根本不能习惯草原的生活,饮食根本不适应,与人的交往也不适应,总之是体弱就吃亏,比如乔玉贞、碧舟之类的,如果遇到被人抽鞭子根本无抵抗之力,可能被打的惨不忍睹,事后再补偿也是噩梦一般。   而且兰池说了自己的经历,谢五也知道她还未被部落承认身份,照他看来,兰池无论出身还是民族,都无法当上丹顿正妻,日久失宠以后一定会被搓磨,过凄苦的生活。   打个不完全符合这文环境的例子,据说松赞干布即使给文成公主盖了布达拉宫,公主开始也过的并不舒服,寒冷的环境,羊肉的腥膻,饮食的粗犷,传说有过文成因吃不下去而被骂(打)哭。和亲的公主不少寿命不长,哪怕是清朝嫁给蒙古王公的格格们,本身出身游牧民族,却也被养娇了,有的在二三十岁就挂了。   公主身份尊贵都是如此,何况其他女子,如果有机会回去,大多会选择回去,可是回去后哪里容身?所以谢五其实是诚心提出的意见,足以表明他的喜爱了。如果是其他女子,绝对会郑重考虑他的提议。    ☆、围杀开始   领主大帐内,每月一次的议事已经完结,这次商议的几件事都有关丹顿回来后的安排,他又是个拿定主意不妥协的,所以对参议的贵族来说,议事过程很是累心。因为天气不好,还有不少人参加过傍晚的捉拿,别说侍卫们有点困顿,就是贵族们也懒的多动,于是自然而然的上了席面,大家都不拘谨,各自凑桌喝酒谈笑。   又有善于凑趣的叫来人表演歌舞。曼安人崇尚力量和自然,歌舞表演也绝不局限于柔美的女子舞蹈,还喜欢让强壮的力士跳各种战舞,不时还有刀剑相搏,很是别具一格。   先是出场了西域舞娘,身姿曼妙、舞动生香,艳丽暴露的舞衣缀着闪光的珠宝,扭动着每一寸肌肤向众人敬酒,充满诱惑的眼神让人一饮而尽。随后是力士型的舞男上场,每人挥动着战刀跳起了鼓舞人心的“战刀舞”。   舞蹈刚跳到一半,丹顿突然将酒碗掷在地上,随后一脚蹬翻了低矮的酒桌,将弯刀抓在手中。酒水洒了一地,贵族们停止了享乐,正在表演的力士们也因为变故停了下来,默默聚在帐中站立。   乞察巴汉皱起眉头:“丹顿,你又闹什么?”在部落首领的聚会中这种行为,还抓起兵刃真是很失礼的行为,虽然丹顿一直对他这个父亲很是冷淡,但也不应如此行事。   丹顿不语,但走向巴汉,眼神阴鸷的扫向四周。众人先是被他气势所迫,待他走近了乞察巴汉,大家都反应过来,有人呼喝道:“提图,你怎可持刀靠近领主!”领主侍卫们已警觉的靠拢在乞察巴汉身边,打量丹顿的目光充满惊疑。提图是领主唯一的继承人,怎么可能在议事酒席上突然当众行凶?可是他确与领主不睦,回来后还因为可敦身份的事情多次争执……   见不能顺利到巴汉身边,丹顿眯起双目,大喝道:“达里安!”达里安是个死心眼,认准的是丹顿,听到丹顿一声令下,毫不犹豫的就带人把巴汉身边的侍卫又围了起来。但他虽然遵守命令,却也因为可能犯下的罪而额头冒汗。   乞察巴汉怒睁双眼看着丹顿,推开身边最近的侍卫,一个大巴掌挥了过去:“狼崽子你想干什么!”丹顿不置一词,在达里安的配合下靠近了乞察巴汉,两人火气十足的接近,众人都以为马上将看到父子相残的一幕,惊呼声到处响起,却紧接着见到乞察巴汉和丹顿后背并肩。   乞察巴汉在自己帐中,并没有将惯用的战刀弓箭放在身旁,而是挂在了后帐,此时原本应该空手的,却在和丹顿的交错瞬间拿到了一把长刃切刀。他和丹顿互相交付后背,共同注视着大帐中的人,两人的侍卫们也汇在一处。   事情急转直下,所有人都蒙了,可是刚还战战兢兢的聚拢一起,站立不安的力士舞者却反应很快,他们四散开来,四面攻向乞察巴汉,刀刀狠绝,连自己安危都不管不顾。还有一些人杀向了其他贵族。   这些力士配合默契,目标明确,明显是早就训练好的。刚才退到帐帘外还没离去的西域舞娘们,也从身上掏出了私藏的匕首,拥进了帐内,难为她们穿着布片少的可怜,怎么把匕首藏好不掉出来的。   与力士狠辣搏命的招式不同,这些舞娘功夫胜在灵活,方寸间辗转躲避如同滑溜溜的鱼,打斗中每每还故意色诱,令本来就危机重重的侍卫们很快伤亡。   被袭击的贵族们不知道怎么回事,但他们也不是软蛋,大多是从小舞刀弄枪的带兵首领,纷纷找东西抵抗。可惜按规矩,除了提图之外,所有进帐的人都必须把武器放在帐外,他们没有趁手兵器还是很吃亏。更可怕的是,大家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,反应何止慢了一拍!   丹顿是在力士们跳舞的时候发现不对的。按惯例,战刀舞跳的时候,如果不是主宾自己下场,舞者所用的是表演用的薄刀,而他们却用真正的战刀,虽然外表相似但从挥舞的力度上,他比所有人都快的发现了破绽。随后腹中隐约的寒痹感,更令他警觉——那些舞娘敬的酒有问题!   因为是领主大帐的酒水,来的都是部落贵族,没人会防备什么,那些舞娘是眼生,但这里也经常让新鲜伎团来献艺,她们表演的又很妖娆,没人感到不对。现在想来,从色目等地来的舞伎都有用浓香的习惯,舞动之时香风阵阵凭添诱惑,而她们也是香气浓郁,当可遮掩酒味中略微那一点不对……   按原本的习惯,丹顿其实并不想喝酒,但乞察巴汉在上席瞪着他,对他在大家娱乐时还板着脸很是不满,已经恨不得过来敲他的头的样子,想到今天已经与父亲争执了许久,丹顿还是稍稍抿了口酒,但是觉得味有点古怪,但也很淡,也不是识得的毒药滋味,就没多管,现在却是有发作的征兆。   冷眼打量大帐内,不知敌友的部落贵族们全在尽情吃喝,还有人随着战刀舞兴奋的唱了起来,而帐内守卫竟然只有他带入的数名侍卫和父亲的几名亲卫,帐帘外被风卷起可见还留恋在门口的一群舞娘……   如果父亲的亲卫队都在的话,绝不会出现如此事情,这些舞娘应该被带离,需要再传召,门外也应该驻守着一队亲卫,然后是外围的甲兵护卫,此时却是隐约可见陌生的身影。丹顿脑中限速运转:那些人还在吗?或者已被换掉,甚至也是叛军?与此同时,乞察部的铁甲军是否还忠于年老的巴汉?这场围杀是否与今天的刺客有关?无论如何,这个帐内是乞察部落的首领聚会,最危险的当属乞察巴汉,必须到他身边保护他!看到巴汉又在举杯,丹顿当即发作。  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父子不和,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亦有信任,在争权夺利中父子相残、夫妻反目都太平常,但他们虽然不睦,却少有的信任对方。乞察巴汉对儿子提刀过来的举动起初一惊,立即想到什么,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,配合他不动声色的过来,顺带集合了两人的侍卫。   父子交托后背,那些人也不再隐藏,假扮的力士和舞娘果然开始行凶。可惜的是,中酒水香气的毒素,很多人在抵抗了一阵后就显出力不从心,乞察巴汉开始还怒吼着召唤领主亲卫和甲兵,却久侯不来,愤怒下双目之中几乎冒出火光来。情况最糟的当属身体最弱的祭祀,头顶着长长白毛的祭祀在砍杀还没开始多久就倒地了。   帐小人多,混战中倒下多人不知生死,丹顿护着巴汉,弯刀之下无有落空,每刀必毙敌,因为太过悍勇,攻击的人下意识的避开他,导致他身边略微有了空地,终于有人能够在他掩护下去后帐去领主弓箭。   丹顿却是毫无轻松感——帐外进来围杀的人有限,还有人影晃动,难道打算把他们困死在帐中?父亲的军队不知出了什么事,看来一时半刻是指望不上了,他安排自己的卫队下去搜查刺客,天亮前不找人不能停止,所以没有三四个时辰也回不来,也就是说他们孤立无援。   贵族们很快已意识到这种境况,又陆续开始感到腹中绞痛,加上身无兵器,不由丧生了斗志,几名首领都被刺伤倒地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开展围杀的人并不赶尽杀绝,对没有战斗力的人没有一刀捅死,而把他们绑了起来。   可是去找弓箭的侍卫失望的拿回了大弓——后帐只余一张大弓挂着,箭囊竟然也不见了,好像个笑话。丹顿拿着那张弓扔到脚下,凝目向帐内一扫,首领贵族们已是被缚的被缚,战死的战死,他又挑掉一柄砍过来的刀,忽然如猛兽跃起,迅猛地扑向了委顿在地上的木托耳。   他一动,达里安几人也欲跟过去,但他们虽没饮酒,却被舞娘们的迷香影响了体力,没有能立即跟随。就看丹顿持刀拉起了木托耳,同时命令达里安守护巴汉。   木托耳见丹顿来救他,感动的都说不利索话了:“提图,不用顾忌我,还是照看好领主……”   丹顿打断他的絮叨:“你勾结了谁?”   木托耳看着近在眼前的灰色眼仁,那里面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冷硬,灰亮发光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他所有心思,强撑着说:“提图我不知道你说什么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进入完结倒计时 ☆、篝火晚宴   木托耳被丹顿用刀架住,别说部落首领们,连刺杀者都是一惊。他始终混在首领当中,从抵抗到受伤倒下,全都一样过程,何况他现在胳膊上还流着血,提刀都困难,这样的人怎么是叛徒?丹顿怎么判定的?   丹顿根本没解释,他寒气森森的弯刀已经抵住了木托耳的脖颈,低沉的声音响在大帐:“我没空跟你兜圈子,说出主使和计划,三声之内!”   此言一出,力士们几乎骂人:要不要这么狠?你怎么确定他是叛徒的?首领们也纷纷制止,要丹顿不要冲动,木托耳被寒冷的刀锋吓的战战兢兢,不住口的辩解,可是丹顿对所有声音都视若无睹,只数了三声。   “一!”   “提图求你相信我……”   “二!”   “我没背叛啊提图!”   “三!”   “木托耳家是有功之臣你不能杀我!啊!”   丹顿在木托耳的惨叫中用力一划……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,木托耳的头颈只连一点皮肉,歪倒在地。   帐内已是鲜血淋漓,但这泼血却震动了所有人,搏杀的人都不由停了几秒,连乞察巴汉都不解的看看丹顿:“你怎么说杀就杀了!”   木托耳家依附乞察家不止一代,立下战功不少,的确也算有功之臣,这样不问清楚就杀实在太轻率,寒了人心。丹顿甩甩刀上血珠,灰眼睛看向四方:“他早早划伤自己躺地下指挥刀手,以为我是瞎的?既然不肯说实情也不必追问了!”   被他扫过的人都是一个激灵,丹顿没说出口的是,他看今天的阵势,这些人根本就是冲他们父子来的,这些首领贵族只要投承就会被接纳,起码暂时没安全问题,但他们父子只有死路一条。   乞察家因为太过善战好战,嫡系血脉不盛,到这代因为他父亲对他母亲的莫名坚持,更是只生了他一个男儿,上面再一个姐姐早嫁给大汗二子做可敦了。如果灭了他父子二人,自然有人顶替上来,无论是先祖远亲的后代还是立个嗣子名份,都顺理成章。   乞察巴汉虽然莽直却并不傻,作为最强大部落的领主,他不是只会挥刀的蛮汉,在丹顿的暗示下也想明白了,丹要命的是他此时已腹痛难忍,说不上到底中了什么招,却是开始乏力,连举刀都重,顿时也面色不善。按老习惯想问问祭祀凶吉,一看,那位一撮白毛铺底,人事不省还是别指望了。   此时有人鼓掌笑道:“丹顿提图果然非同一般,头狼毒牙的威名不虚啊!”   一人掀帘站在门口,帐帘起落瞬间可以看到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铁甲军,头盔暗中反光至少有几百人。丹顿提刀立在正中,双目如剑穿到此人身上:“大王子,原来是你!”   大王子路业莫多站在门口却不再进入,周围有十来个武士保护着,负手而笑的十分畅快:“不错,筹划多时,未想提图也主动回来成全了我,感谢长生天。”   胖长老的位置本来就靠门,在他进来时又悄悄靠近,很快就站到了路业莫多的护卫圈里,亦是露出了笑容:“丹顿提图,实在对不起了,吃了你回来的第一场欢宴就上路吧,长生天保佑你转生顺利。”   乞察巴汉支撑站立着,腿在发抖,人也气的发抖:“奥卡老贼,你一个长老却背叛部落,以后不怕报应!”似乎在回应他的话,天空闷雷响起,大雨转为了雪粒。   草原人崇拜天空,对于天气的突然转变,奥卡也是有点惴惴不安,但看到胜券在握的路业莫多,还是按捺下了那点不安厉声说:“巴汉,你老了,老弱的马上不了战场,可你还占着领主位不放,丹顿也心思在外根本不顾部落,大可汗欲一统草原,需要各部齐心协力征战,你们父子还是魂归长生天为曼安人祈福吧。”   奥卡说着越发得意,他在部落中虽是地位尊贵的长老,但是声望和权势都不如瘦长老斯力浑,又觉得乞察巴汉不够器重他,暗自不满多年,现在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,以后还可以统领乞察部,简直不得意也难。   丹顿理都不理胖长老,只盯住路业莫多:“大可汗允许你这么做?”   路业莫多被他冷冰冰的灰眼珠盯住后,莫名觉得后颈一凉,好像被野兽盯住了,那股强大杀意让他不由呼吸一窒。却也是这一窒让他更加恼怒:他原比丹顿年长,从小也是武勇过人,谁知丹顿却比他更出色,渐渐丹顿神勇传遍,而他只能被称为出色的勇士。   那时他就不服,怀着恨意加紧习武,却还是赶不上比他年幼的丹顿。特别是每次比武时,丹顿的灰眼珠那种冷厉的光芒,每每让他心生怯意,虽然每次都很快克制了,却是他的内心屈辱。   现在他完全占据主动,竟然还会被丹顿所震慑,只觉怒火中烧:“自然,这不用你关心。”   说来他也是迫不得已:二王子母族出身不比他尊贵,但是逐渐长大后不但刀马娴熟还擅长谋划,学习汉人兵法。果然学了汉人那些叽叽歪歪的东西后越发狡猾,娶了最强大的乞察部落领主唯一的女儿,得到了更多支持,可汗也时有褒奖,现在都这样了,以后争夺大位时他岂能赢过二弟?   为了今后的前程,路业莫多瞅准丹顿常年在外的空子,接受了投诚的色目人和乌孙人,策反了奥卡和木托耳,通过他们在守卫铁甲军里安插上自己的人,窃走了空白的令纸。本来丹顿突然回来让他们措手不及,但想到再不动手恐怕今后就没了机会,终于在找来的中原剑客行刺的晚上,趁丹顿的侍卫队几乎不在的空档,他们填写伪令调走了忠于领主的护卫军,换上自己的人,把剩下的人下药迷倒后杀了,又买通的侍女悄悄收走了领主的箭囊,之后路业莫多带人赶来,势必要合围杀绝。   丹顿余光看到父亲已经站不稳了,而首领们已露出了绝望的表情,大王子的到来,无疑对于占尽劣势的他们来说是最后一击。作为提图,在外流浪、不顾部落,原来也是他们公然背叛的理由之一,丹顿心里搅动着莫名的情绪,如果他没有多年出走,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一幕?   但他紧接着就冷笑了:背叛的理由从来不是这些,贪心不足、觊觎高位,才是这些人联系在一起的根本理由!他看着路业莫多说:“勾搭外人引狼入室,屠杀领主疯狂粗暴,破绽百出的计划,还真是你的手笔,大可汗要是知情就见鬼了!”   这话说的……对这个从小一路把他恶心到大的对手,路业莫多的脸有点扭曲的狰狞,却在丹顿的话音刚落,一道冷光从他手臂发出,直直射入奥卡的咽喉!   奥卡明明看到有东西袭来,却根本来不及躲开,其他人也护卫不及,甚至路业莫多还下意识的往边上躲闪了一下,天知道丹顿射出了什么鬼东西,如果那东西会拐弯射中他也一点儿不奇怪!   于是奥卡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呼就被射穿了喉咙,他瞪大眼睛看着丹顿,嘴里吐出血沫也只发出了呵呵的几声,再没一句话就前扑在地上。丹顿的手臂上常藏着一支暗弩,这是他保命手段之一,只是没把握射杀被重重保护的路业莫多,那么借着对话吸引注意力杀死叛徒也不错。   看到丹顿竟然在帐内这么多人面前轻松击杀了奥卡,路业莫多也变了脸色,如果刚才射的是他,能躲过吗?现在这个狼狈倒地的尸体会是谁?路业莫多沉下脸来:“既然你负隅顽抗,也罢,就和巴汉领主葬在一起好了。”   话说完,他们就依靠弓箭手的保护退离了帐篷,连那些力士和舞娘也大多随着退了出去。路业莫多站在帐外大声说:“巴汉领主,丹顿提图,请你们享受最后一次草原的篝火晚宴!”   不好!他竟然是要活活烧死他们!此时他们只有几把刀,而且人人中毒,冲出去,是被等候的几百弓箭手射成筛子;在帐里,是被即将飞至的火箭燃起大火烧死。这是个无解的局,所有人都绝望了。   剩下几个没来得及出去的力士和舞娘顿时哭喊起来,他们本是色目和乌孙人,奉命刺杀是一回事,事成被弃是令一回事,马上喊叫着往外冲去。侍卫们有几人还有些许战力,将几人追杀干净。就听路业莫多在外大喊:“不要让无辜的人为你们陪葬,想投奔我的人出来吧,无论首领还是侍卫都有金子有地位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叛徒死的很快 ☆、瞬间的心动   外面数百支箭瞄准了大帐,再厚实的布帷在利箭面前只是不堪一击,前面的数十只箭已经绑好了燃烧的布头,它们射入满是毛毯地衣的帐内会引起怎样的火海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   丹顿沉默的看着帐内的人,巴汉却是已无力站起,坐倒在侍卫之中苦笑着说:“都是多年的兄弟,为乞察家卖命的交情,你们走吧,老巴汉不恨你们。”   有人看着火光犹疑了,动了动身体又回视丹顿,见他沉默着注视外面,依旧站的笔直,弯刀闪光,再次害怕的退了回来。巴汉咳了一声,觉得腹中有火在烧,勉强压抑着说:“丹顿,不用拦他们。”   丹顿点了下头算是回应,却也没说请人离开的话。路业莫多再次叫嚷鼓动,终于有两个人出去了,起先还边走边回头,见丹顿果然不阻止立即跑了。再没人离开,巴汉呼哧呼哧喘着气,笑的艰难而感激:“谢谢了,老伙计们,今天的情谊足当一醉,可惜只能下辈子了。”   众首领或坐或卧,难得一个站着的也是靠着东西的,有人说:“领主何必如何说,当年一起征战卖命,早就说好同生共死。”   也有人说:“巴汉,你可还欠我一顿酒,可得记住别赖账。”   还有一人大笑:“何止一顿酒,巴汉和我打赌,欠我良驹300,美女10人你下辈子也得还!”   丹顿运转内劲,那不知名的毒好似是专门克制修炼内功人的,越动用内劲越是发作,前面的搏杀已经致使毒气到了肺腑之感,呼吸之中都有了灼痛。   此时他如果自己冲出去,乱箭之下能保命也很有可能被射死,但把父亲、属下、首领也全被弃帐中,坐等被烧死又怎能行?难道天该亡我?   就在此时,路业莫多猖狂笑声传来:“丹顿,忘了告诉你,今天的刺客是中原剑客高手,他是来杀你婆娘的。”丹顿的手在他的笑声中握紧了刀。   路业莫多还在继续:“剑客高手晚上会去找你女人,估计你那个美貌的可敦已经丧命了。啧啧,如果你死了我也可以留她一命,留在帐里玩几天。”   丹顿深吸一口气,灰色眼瞳中如有火苗,与箭头上的火把相互沾染,共同燃烧。乞察巴汉闻言叹了口气:“儿子,我该早点同意你这可敦,省得你最后还和老子顶杠。” 这话带着几分歉意,几乎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对丹顿服软。他又望着丹顿的侧面微微笑了笑:“你这小子,侧面看倒有几分像你娘。”   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在丹顿面前提起他的母亲。谁人都说巴汉对可敦情深意重,妻子死后再没续娶,也没再让女人生下他的子嗣。不过那不影响他享用美姬女奴,也不影响丹顿问及母亲时被他臭揍一顿。此时听到巴汉的话,丹顿冷冷的说:“像吗,你确定?这么多年,我认为你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样。”   巴汉一阵咳嗽……早知道就是死了也不能跟这狼崽子讲温情!   丹顿看看扶着桌子的达里安,他是侍卫中武艺最好的一个,虽然已中了迷香,目光也追随着丹顿,用最后的行动表达自己的忠诚。   丹顿又转回头说:“达里安,你能把我顶上去吗?”所有人一惊,顶上去?去哪里?达里安深吸口气:“我能!”丹顿点点头。   而外面同时,路业莫多喊几次话见不再有人出来,终于下令:“射!”   第一波箭雨飞来,好在是普通铁箭并没有火苗,丹顿抄起了脚下弓,发力几步跑到了天窗下。达里安拼命的随着他,在丹顿起步跳起时以自身为盾,同时跳起为他垫脚,甚至被射来的两支箭扎入身上。   丹顿听到箭入肉的声音,却没有往下看,而是把内劲提到最高,拼着一切踩下、飞起,这种时候分神才是对不起达里安。飞上天窗时他挥刀而出,生生裂开了顶棚冲了出去!   人在高处,在急促飞箭中好似凶魔,曼安人最重勇士,此时见到丹顿竟然能神勇至此,已有人不自觉放慢了射箭速度。   路业莫多却是如同见鬼,大帐的高度岂是人能跳出来的,偏丹顿跳出来了!他到底是人是鬼?管他是什么,这么高的身体纯粹就是活靶子!路业莫多嘶声吼道:“给我射死他!”   而丹顿已将上升之力用尽,人在下降,他下落时踩到账顶厚毡借力,终于安稳落地。就在下落时候,徒手接住了一支火箭,虽然手被划出了深深的血槽,他还是没有知觉似的牢牢握住了这支箭,狼一样的眼光顶住了路业莫多。   兰池到达的时候,身后还带着三十多人。这是丹顿派出的一支护卫队,刚搜查过一处地方,因为天气太糟不得不回营时和兰池遇见的。兰池凭借丹顿的匕首和“提图女人”的身份,要求他们去大帐,并没想像中的难以取信,这群人痛快答应了就跟着一起赶路——带队的是老熟人乌尔齐。   这里距离领主大帐已经不远,但是担心领主和丹顿的安危,乌尔齐很焦急的不停催马。之前在路上,尽管骑术不错,还是因为道路和视线问题,几乎被摔下来,可他发现自从跟着兰池以后,自己的马好像轻松了,跑的快了些,蹄子也稳当多了……他早就知道提图可敦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了,不过风雪天骑马什么的,难道还带加持功能?乌尔齐不明的看看别人,发现同伴的惊奇的眼光正看过来,看来大家都有所感?   为了照顾这些战力能顺利到达大帐,兰池还是小心的使用了自己积蓄不多的本源能量,按照之前试探的,缓慢的分解转化,为马匹增加能量跑的稳当快速一点,为自己抵挡一点冰雹能看的更清楚些,至于人就不用了,反正壮实的汉子们不会受不起这点风吹雪砸的……吧   至于谢五,她起初可以感到他遥遥跟在后面,后来怎么越来方向越偏,最后干脆感应不到了,不知道是准备跑掉还是迷路了,她可顾不上这家伙,让他在风雪中清醒一下头脑,打消带她回去当小妾的念头还是极好哒。而她越来越急,也就和乌尔齐拉开了距离,任那小子后面呛风高喊也没减速。   到大帐附近的时候,已经能看到火把,即使在风雪里还是亮成一片,箭矢的破空之声、丹顿的长啸是如此清晰的传入她的耳膜,奇妙的是,这声音比身边的风声和马蹄声还要清楚,催促着她。   急驰中已看到风雪中的铁甲兵,沉默的铁甲兵簇拥着一个穿着华贵的蛮族男子,丹顿只身挡在一个大帐前,又哪里能阻挡住飞箭如雨?隔着这么远,兰池依然能看到他浑身浴血,手中一把战刀已不见本色。凭他的力量,可以逃离这里以后再报仇,但是这里还有他的父亲兄弟,现在若是离开,又怎能心安?   在这一刻,兰池忽然心中一动。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强大的,从小持刀上马的蛮族勇士,能在狼群中杀进杀出的人,让敌人惧怕,让庸人颤栗,却也因为他的强大,不会有人谅解和心疼他,所以养成了重伤还镇静自若的习惯,养成了遇事不解释的孤僻。   可笑的是,他自己都不知道,或者是不愿承认,其实他亦有对温情的渴望,对他好一点,帮他养伤,与他第一次肌肤相亲,他就霸道的把她划归在自己的领域里,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。他的武器、他的妻子名份、他笨拙的关心,用漫不经心的执拗给她。   她来晚了!但好在还没有结束!这该死的天气给敌人动手的机会,同样也带来了麻烦——那些绑着燃烧小布条的火箭,绝大多数在半路上就被风雪弄熄了。蛮人铁骑素来以勇猛善战著称,但此时许多箭却射偏了,即使不偏方向也缺少力度。   他们都是蛮人中选出的武士,当然也知道丹顿的名声,这次被大王子调来,本来是不知道干什么,但发现是要围杀乞察领主已经有点不安,现在要面对素有威名的丹顿,心底实是不愿意的,只是军令如山不得违抗,只好悄悄放水,也幸得如此大帐还没烧起来,里面的人靠尸体和案几遮掩也没被射成刺猬。   兰池飞骑而至,惊动了外围的铁甲兵,他们发现一个女人骑马闯关,根本不放在眼里,呼喝两声后干脆射箭,而兰池有能量护身,那些箭在几寸远就失去了力道。这下铁甲兵们奇怪了,当真使劲射箭,还有上刀去砍的,可是兰池纵骑如风直闯而入,她人未至箭先到,而且每次皆是几连发,胆敢靠近的全部坠马。   如此声威,铁甲兵队伍一阵大乱,大王子回头看怎么回事,就有兰池大声喊来:“我是提图可敦!特率铁骑而来,谁敢谋害乞察领主?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其实首领们是想逃走哒,可是……   首领甲:尼玛我想走就是站不起来了。   首领乙:我不想这么讲义气,真的,就是刚才喝太多吐的没劲爬。   首领丙:我倒是能爬出去,可是今天和舞娘搂搂抱抱的消息传回家,一样被老婆揍死,干脆别费劲了。   首领丁:我当时要走,尼玛是谁拽住了我的裤腿,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! ☆、双箭穿心   即使在风雪呼啸中,兰池的声音还是清脆响亮,余音袅袅不歇,每个人都听的清楚。竟然是来救夫的提图可敦?铁甲兵们也哗然了。   丹顿的女人也是难缠又命大!路业莫多那个气啊,谁说中原剑客厉害,近身肉搏无有赢者,结果呢,从傍晚折腾到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杀死,还让人跑到这儿来了!他事后一定要把举荐的人杀了!不过来了也好,正好多捉个人质,逼丹顿屈服,先让他写下认罪书,再杀了他更名正言顺。  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带的三百铁甲兵会拦不住兰池,开玩笑呢,三百勇士拦不住丹顿是可能,但是一个小娘子?想到这儿,大王子对丹顿大吼:“你的女人也来了,你若认罪我可留你一命,不然我捉了她好好享用后丢到军奴营去,有很多人会想尝尝提图可敦的味道!”   丹顿初见那马上身影闯入军中,一股酸热从心底涌起。兰池没死!她还完好,竟然还找到这里!他本以为兰池已经被剑客杀死,独自在这个冰冷的雪夜流尽鲜血,孤独的死去。   可现在兰池来了,不管她是怎么躲过了刺杀(不用躲,对落汤鸡谢五有好多反杀机会),路业莫多的话却是点燃了怒火,就连铁甲兵也觉得有点那个——杀了敌人再抢了他的女人不奇怪,可这是提图可敦啊,还是如此英勇来与丈夫赴死的女人,多少应该尊敬些。   丹顿发出狼一样的长啸声。这声音让所有人一顿——头狼毒牙,曾经有人传说他有跟狼群沟通的能力,甚至能喝令群狼。   拉满了弓射出了带着火苗的一箭,在瞬间拉开了大弓,瞄准路业莫多。   空中的丹顿,身上已经烧了起来,头发随风披散,皮铠不全,没有同伴的勇士,火光中的脸庞冷硬而残酷,完全无视了铁甲兵刀剑雪亮的沉重威严,不顾射向自己的箭矢,他的箭定准了路业莫多,就好像狼眼盯住的猎物,路业莫多明明觉得不应该害怕,却是出了一身冷汗。   这么远,他还中了毒,根本射不中!路业莫多安慰自己,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,让他身边的铁甲兵都看见了。然后丹顿就已射出那一箭!   箭如流星坠地,挟万均之势袭来,带着能射裂老树的巨大力道。路业莫多心已乱,手是反应还在,他挥刀去挡,用尽全部的力气和眼力!只要他能挡住,从此再也不用被丹顿的名声遮盖,会证明了他比丹顿更加武勇!只要杀了丹顿,联合色目和乌孙人,他的势力大增,二弟再也不是对手,他才是继承汗位的人!   而此时,兰池也瞄准了前面那个傲慢的蛮人。在所有人被丹顿吸引的短暂瞬间,她也发出了强有力的一箭!   路业莫多全力挥刀,感到眼前都在发热,眼睛瞳孔收缩,几乎是看着箭矢到了跟前,护卫们的呼喊救助好像也变慢了,却是身上一凉。他的手顿了一下,不可置信的看向胸前——那里插着一支箭,箭尾白羽还在兀自颤抖。   那惊心动魄的一箭穿透了路业莫多的胸口!   路业莫多最后的念头是丹顿射中他了,竟然在中毒后战斗一个时辰还是射中他了!不,这不可能,即使射中他也不会是要害,他还带着护心镜呢!   可是身边亲卫在惊呼:“大王子!大王子!”他们惊恐的发现,大王子背后还插着一支箭!那支箭深深的扎入后心,锁子甲都烂了一个洞,已经有鲜血流出。这样的力度,这样的部位,前后心同时中箭,不过相距半寸的距离,怎么还能活下去?   现在拔箭与否就是死。大王子也是身份尊贵,被可汗教导长大的嫡长子,竟然今天就死在了这里?而且射死他的还有个女人,这是何等的耻辱?   大王子看着惊恐失色的亲卫,好像明白了什么,伸手去摸后背,又哪里摸的到?他茫然的摆了下手,想说什么刚张开嘴,就有股血冒了出来,然后毫无征兆的重重摔下马,快的没人来得及去扶。   一地泥泞,雪粒扑面,路业莫多流出的血不多,只染红了他的锁甲周围,待亲卫慌忙跳下马搀扶起他来,人已经断气了——一箭,哦不双箭毙命。   大王子死了!竟然就这么死在了乞察部落,死在马上就要赢的丹顿提图手下!所有铁甲哗然,主子就这么死了,他们回去岂有活路?而且他们知道,这次围杀其实并非大可汗授意的,甚至不知情,路业莫多死了谁来证明他们是奉令而行?   是现在赶快杀了丹顿,挽回一点回去,还是赶快溜走,装做没违规行动?心思快一点的人都在犹疑了。丹顿此时身上还插着箭矢,却不去管,大声喝道:“路业莫多蒙蔽大可汗私自调兵,阴谋围杀部落领主,已经被我剿杀!你们都是无知被骗,现在救回领主和部落首领都会立功!如若死心塌地跟着路业莫多领死,死后还要牵连家人!”   路业莫多的铁甲兵们一片哗然。按曼安祖制,为防夺权混战,王子并没多少私兵,心腹不过是各人的亲卫队,打仗都是临时调拔,他们本来就是被硬调来的,发现可能跟着路业莫多干坏事已经心里打鼓了,现在路业莫多死了,丹顿明说现在反水不纠,当然不用想就知道该怎么做。   乌尔齐他们恰好赶到,看见了兰池射箭的那一幕,在他们眼里,盘踞马上射出要命一箭的兰池真是太美了,只此一箭就救出了提图!(其实提图也射了,你们没看见?)果然他们部落的可敦是最棒哒!   乌尔齐带人欢呼着冲杀进铁甲兵中,本来就不愿意干黑活卷进阴谋中的铁甲兵,有的直接停手,有的意思下被收了武器,有的干脆反过来把力士和舞娘给绑了,护卫队自然有人冲进大帐去救领主和首领不提。   只是这些人里还有路业莫多的死忠,但是因为人少翻不起浪花,他们鼓动众人继续围杀,结果自己被杀了个干净,留下不多的哪里再敢闹腾,先自藏在人群中,准备趁乱逃离。   大帐刚烧起来,外面还备的大量水准备给首领们使用的,有人救助很快将里面人弄了出来,虽然帐篷是完蛋了,好在活着的还没人烧死呛死。   形势逆转,兰池也完好无损,策马向他驶来。丹顿觉得精神一松,才感到丹田巨痛,再也压抑不住强提内劲的筋脉损伤,他无力坐倒在地上。   耳边各种纷乱的声音都在远去,眼前有点模糊,只有那张明媚美丽的脸在靠近。一双手抱住了他下滑的身体,熟悉的香气,有力的手臂,柔软的手拂开乱发,仿佛那次他养伤时很多次。   此时此刻,他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。本以为只是喜爱她而已,不过是对女人的一时宠爱,却不知道会持续多久,却没想到以为她死了是如此悲伤,听到大王子侮辱的话会出离愤怒。现在他才知道,他何止是喜爱她,还想一直看到她,相互陪伴,可以共同骑马,经常谈笑,一起对饮,夜间相拥……直到老去。   可他能不能做到了?不知道。以前多次濒临死亡却无惧怕,曼安勇士不畏死,何况是他?但今天,他却不想死,他若死了,这个女人怎么办呢?还会有人把她夺走吗?   丹顿抓住兰池的手,费力的吐出几个字:“我,我若是挺……”说着就在喘息,努力继续。   兰池看他实在吃力,好心的帮他补话:“挺不过去?”   丹顿略微点点头,手指颤抖点着兰池:“你,你,别,守……”   兰池叹息一声:“你死了,我不会死守在这儿,再到处去看看。”   丹顿觉得血气冲头,也许毒素已经入脑,有了想晕过去的感觉,他咬牙的说:“别,想……”   兰池柔声说:“你放心,我能过的很好,不会过多想你难过……”   丹顿立时心脏剧痛,一定是毒素侵入心脉,他要坚持不住了,最后使劲说:“难,难……”   兰池点点头:“嗯,如果有好男人我会考虑。”   丹顿……瞪大眼睛看着兰池,噗的吐出一口血来,晕了。   英雄的丹顿没倒在敌人的刀箭下,却被自己妻子几句话打倒了。其实他想说的是,如果他真挺不过去,别只想着离开这儿,陪他几年,他想最后叫兰池的名字“难吃”,绝不是让她再去找男人!  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预计下章完结。之后会有零星番外。   这么冷的文我竟然不坑,我是多强迫症。   干脆把丹顿写死了出口恶气是个不错的主意。 ☆、圆满结局   跑来帮忙的乌尔齐看到丹顿吐血,吓的扑到丹顿身上嘶喊,被人扶出来的老领主闻声也急了,催人把他架过来,看儿子生死不知的样子老泪纵横。如果以前,他绝不会如此感情流露,可他已经老了,找了几年的儿子终于盼回来,架还没吵够就出了这样的事,老头受不不住了。   乞察巴汉痛呼:“儿子啊!”   他的亲卫纷纷劝解:“领主大人莫急!”   兰池顺势说:“是啊你现在急也没用。”   乞察巴汉捶着胸:“早知道我都依你了!”   兰池安慰道:“他知道会欣慰的。”   乞察巴汉喘息:“我也没命活了……”   兰池客观的点点头:“嗯你也中了毒,还挺严重。”   乞察巴汉痛苦:“乞察,乞察家族的传承……”   兰池善解人意:“两个男丁是少了点儿,遇事折损不起啊。”   亲卫:“领主大人!提口气领主大人!可敦,求您不要再说了可敦!”   兰池:……真是的,她说什么了,都是顺着话安慰人还不行?果然外来媳妇就是难做。   兰池一脸无辜的站了起来,把丹顿交给乌尔齐,交待道:“把丹顿放在干净帐篷里,找人熬些英达莱草汤,备好伤药、热水、干净棉布,我会治好他。”   众人惊讶的看着兰池,她还会医术?丹顿明显伤至肺腑,她这么轻松的说能治好?别人还有怀疑,乌尔齐却是个粗神经,经过这些事已经盲目信任兰池了,顿时连声答应,抱起丹顿跑了。   乞察亲卫看乌尔齐的模样,也犹疑起来,祭祀自己都没醒别提救人了,这个可敦是汉女,汉人的医术据说很厉害,起码比他们处理伤口的粗糙要强。他扶着乞察巴汉看向兰池,目光中有怀疑也有希望:“可敦,您能治好领主大人吗?”   兰池痛快的答应了:“也放一起吧。”   亲卫高兴的背起领主,跟着跑了,就听兰池随后一句:“刚好一起试试,反正人都这样了。”   亲卫顿时一个趔趄,昧着良心装听不见蒙蔽自己,踉跄着跑远了。   那个夜晚,部落医术最高的祭祀从昏迷中醒来,能动身就去看乞察父子,发现兰池已经妥善的清洗伤口、包扎上药,还不知给他们喂了什么,竟然驱除了毒素,缓慢恢复内伤。   他大为吃惊,追问秘诀,兰池但笑不语,只推说机缘巧合,曾得两枚救命灵丹全舍了出去。祭祀和巫医们无法,只得半信半疑。   兰池怎么会说呢?有自身转化的能量,什么毒祛不掉,什么伤治不好?她最需要掌握的,是不要过量,把他们身体也改造了。   起初,丹顿和父亲在一个帐篷养伤,两个人还是不消停,动不了手,就互相开展言语攻击。乞察巴汉每每被丹顿气的施展狮吼功大骂狼崽子,结果把自己伤口震裂3次,兰池真是无语了。等他们好点快快的将人分开。   乞察巴汉重伤期间都是兰池照顾,虽然有侍女在,但是换药吃药什么的,都是兰池说了算,他人躺床上,不得不屈从儿媳妇的管理。   兰池也不是软性子,该如何就如何,说话大方做事干脆,结果几天后,乞察巴汉倒觉得她不错。之前是因为儿子被迫接受这个儿媳,现在倒是心里接受了她。   至此,兰池一战成名。躲过剑客刺杀,雪天驰援射死路业莫多,还救了乞察父子的性命,种种事迹不但传遍乞察部落,还传到了其他曼安部落。乞察巴汉承认了她的可敦地位,正式设宴庆祝召告部民,连大可汗都因为她有功于揭露大王子的阴谋,保住了乞察部而有所褒奖。   曼安人恩怨分明,对待亲情也干脆,对于大儿子违抗祖制勾结外邦,意图害死部落领主和自己弟弟的行为,大可汗震怒下连他尸身都不领回,就远葬了。可怜还在乞察部作客的乌孙公主美西亚,被交给了大可汗做质,向乌孙国讨要了不少好处,最后还被家里放弃,被迫嫁给了一个没落曼安贵族,过上了放羊养牛的日子。   至于谢五,他那天悲剧的掉进了一个深坑,马摔断了腿,他爬出来后也迷失了方向,根本没法找到兰池了。在夜里游荡了许久,差点儿没被风雪要命之后,终于再度寻到了一处帐篷,在外面干草堆中躲了一夜,等天亮就偷了匹马跑了。   从之前的对话,谢五明白了一点,兰池不会跟他走,也对他无意。而兰池也是不同凡俗的女子,他以前暗自带着高处俯看的心态对待她殊为不智,但其实她根本不在乎。   丹顿伤养好后,逐渐接手了部落事务,本来部民就信服他,现在又认同了他的可敦,他和乞察巴汉的权利交接顺其自然,老巴汉终于满足心愿提前过退休生活,比如整日骑马乱转,跑到别的部落找老友喝酒。   祭祀夫妇也对兰池态度有了很大转变,他们不知怎么得知那天是兰池救的祭祀夫人,专门来感谢过救命之恩,特意送了一对实心大金蛋当礼物。   这礼物价值是够了,但是能做什么呢?当摆设?摆不出去,当活动手腕的铁球?提图可敦整天提溜大金蛋什么的,画面太美还是算了。当帘子坠太重不好使……兰池囧囧有神的觉得,这一定是祭祀夫人不露声色的报复。最后,她把金蛋重新熔成了花生大小的金丸当暗器用,颇有土豪一掷千金的气势。   冬去春来,草原上冰雪融化,丹顿和兰池也经常出个远门。有天去较远的地方看部民转场,事情都安排妥当后,让亲卫队先走,两人就徐徐策马而行,观赏美景。   在一处小丘,兰池下马,让流光自己去吃草,深深吸了口气远眺。这片草场及其美丽,碧草长的像的绒毯,一望无际绿的广阔,绿的无忧无虑,还有无数大捧的野花争奇斗艳;天空却是蓝的纯净,蓝的肆无忌惮,仿佛天都低垂了下来。天地相接,远处雪山一线,反射着莹莹白光,大朵白云将阳光不时遮盖,使得草原上明暗变换、光影交错,美的不似人间。   丹顿也让踏雪自在的踢踢踏踏的跑了,陪着兰池无声的观望。这是兰池第一次见到草原美景,之前来的时候已经深秋,水瘦草黄,后来冬天大雪封门,哪里能想到其实是如此美丽?而这种美太能动人心弦,能让人沉静下来感受。   良久,丹顿突然说:“美吗?”   兰池微微笑:“嗯。”   “你喜欢这里。”他肯定的说。   “没错。你也是。”兰池舒展着手臂。   然后,丹顿无声的解下了斗篷,把它铺在了厚厚的草地上,然后把弯道放在一边,拉着兰池坐下。如此体贴,虽然兰池并不体弱也是欢喜的,便挨着他坐好。   不过,他又解开外袍是怎么回事?啊咧,还开始解她的!这光天化日的想干什么?话说这附近不会有人经过?   看着兰池警惕的四处瞅,顺便挡开他的手,丹顿的灰眼珠流露出几缕笑意:“放心,他们会把周围守好,我们曼安人喜欢无拘无束的草原,会感受到长生天的赐福。”   啊咧!还无拘无束的草原,果然是春天来了吗?赐福什么,不要告诉她是小狼崽!   丹顿不容她退缩,已经将人拦在怀中,深深吻住了红润的唇,斯磨过后又伸手向她白皙的脖颈,直奔衣带。   “等等。”兰池拉住了自己斗篷的带子。   “如果你实在不愿意,就算了吧。”说的人勉强而纵容,这也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吧,丹顿学狡猾了,武力不行可以智取,智取不成还能装可怜。   兰池站起来说:“这样不行。”于是丹顿的目光黯淡了。   兰池自己解开斗篷也铺在地上:“一层太薄了。”结果丹顿吃惊了。   兰池铺好后笑着打了个滚,虽然没有大帐厚毯舒服,但是也很有情致。她看着吃惊的丹顿,笑着拍了拍地面:“其实我挺喜欢的。虽然大白天的……不过真的很美。”   丹顿本来以为需要好好哄才能如愿,结果是这样……他紧张的吸了口气:“你不反对啊?”   “说实话吧,有次晚上看到帐篷顶的星空,我就想什么时候能……喂,废话好多,你到底来不来?”   真是外来的媳妇不好做,想幕天席地的是他,吃惊犹豫的也是他!   看到兰池单手撑着斜坐在斗篷上,明亮的眼睛,似笑非笑的红唇,这要不来就不是男人!丹顿嗷的一声扑上去了。虽然和他预想的不同,不过很美味就是了。   后记:   兰池最关心的开战问题,后来在部落会议上提出了建议。边城,也即日察泰,的确是乞察先祖的发迹之处,但是也确由崇明经营多年,况且那里并没有水草牧地,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。如果崇明朝肯答应将日查泰归还乞察,乞察就在五十年内不开战,并在那里设立一个商城,汇通各处商队,对大家都好。   她也托谢五向查将军和都护府传回这个意见,专门说明,对崇明来讲,其实对边城的管控只是驻扎了一支数量不大的边军,况且边城地处荒原,既没有大量垦田也没有任何发展,其实是个鸡肋,当初也是随意找了地方建城。打是打不过乞察人的,与其白白损失,不如换来数十年的和平,如果商贸发展的好,崇明也会获利,以后和平年头还会增加。   乞察大兵压境的压力巨大,都护府火速将消息报于都城,崇明帝经过和臣下反复商议,最终答应了这个要求。前后多方斡旋,有丹顿的支持和乞察巴汉的首肯,经过半年的努力,先是谢五的奔走,后来是各方的官员交涉,最后皇帝和大可汗的协议,兰池的提议终于成为了现实,从此日查泰由乞察部落监管,双方各自数里外屯兵,边城慢慢发展成了一个繁荣之地,各方远来的商队络绎不绝。   因为这件事,不但谢五终于摆脱了浪荡子的帽子,在世家中重获好评,兰池的名声也传到了崇明朝内。他们都知道了这个乞察部的可敦是汉女,也是她避免了这次战祸,赶紧查其来历,于是兰池之前的经历摆在了龙案后也出现了各大世家的案头。   崇明帝从这件事琢磨出了点什么,调查了乞察家族在曼安人中的影响和势力后,示意对兰池这个汉女可敦采取拉拢措施。于是有了“家乡”送来的礼物频频到来。后来曼安人出使崇明,可汗和二王子委托丹顿前去,兰池也应邀相陪,回到南城几日游。   在乞察部落住久了,兰池就和丹顿两人回日查泰住几天散心。还是原来的那个院子,添加了不多的家什,鸡鸭是养不成了,专门种了些芳香的英达莱草,颇有休闲家居的意味。   丹顿和兰池经常“深度交流”,但是不知是不是兰池附身原因,子嗣并没有大家期望的那么高,但是也有三个孩子。两男一女,外貌都非常出色,身体素质也是出奇的高,两个男孩都很武勇,未成年就将成名武士打了个遍。女孩在骑射上也很有天赋,并且从小就能辅助父亲处理杂务,十分聪慧。   不管是丹顿想留住兰池,还是他的确只钟情兰池一个,作为最富有最盛名的领主,始终只有兰池一个女人。难得的是,在广纳美色、妻妾成群的环境里,兰池也因为她超乎寻常的出色,各方面的完美让人觉得理应如此。   在丹顿和兰池执掌乞察部落的前后,崇明朝保住了边境近百年的安定,乞察部落的文化发展也很迅速。兰池积累能量的速度还是很慢,但她并不着急,毕竟比原来已经好很多,只要这样积累下去,她自信会比同类们更强大。   至于还能不能回母星去?现在还没这个能力,以后自然会考虑这个问题,她不是给丹顿说过么:你死了,我不会死守在这儿,再到处去看看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完结啦。   一直支持的亲谢谢啦,始终装死的亲冒泡合个影吧。   后面会有几个番外,应该不多,终于写完了这篇冷文,泪。   一直霸王我的,我,我送你们一人一个羊蛋!哦不,蛋应该成对的,所以还是两只吧。   留言暖我的,赠送每人草原野、战机会一次!(可从文里挑,挑中谁都行,包括我们被抛弃的曹屠户)   当然不选这项的,送乞察特产黄金镶宝石额饰一个,梦游快递包邮哦。 ☆、番外:清纯不再   兰池在边城的房子接待了兰亭几人。看到门外春光,嗅到屋内茶香,依稀还是几年前,花样年华的女子们聚在一起说笑嬉闹。那时的女子们都是成亲不久,脸皮还薄的很,问丁点事情就羞的脸红,追着捶打对方;如今大家都有了家庭,还有人生养了孩子,为□□为人母哪里还能和少女一样?加上身份又不同,更不可能一成不变。   可是大致说来,还能保持来往的两三人是有交情的,所以她只要来日查泰,有时间都会联络一下。尤其是兰亭,她最放心不下,现在看来还过的不错。   兰亭性格温婉,善于体谅别人,嫁的郎君又是个忠厚实诚之人,两人真是处的不错。如果说有什么隐患,那就是家底太薄,两个又都不是脑子活络会发家的,如果再有孩子,日子肯定过的艰难。贫贱夫妻百事哀,若是那样又有多少感情来填补?但是有了兰池帮扶,两人开了个布庄,打理铺面也过的不错。   有不怀好意的人背后嚼舌根,说都是兰池抢了兰亭的荣华富贵,要不然现在当可敦的就是兰亭了,对此兰亭不屑一顾。她永远记得,当初所有少女被丹顿吓的惊叫,她也几乎晕倒,兰池站出来替她,所有人都不敢相信,说她运气太好,说兰池太有义气。   兰亭虽然性格和软,却不愚蠢。丹顿是什么样的男人,她知道自己驾驭不了,现在见到还觉得胆怯,所以如果是她嫁给丹顿,也许当不上可敦就魂返故乡了,兰池能成为乞察部落受人尊敬的可敦,绝不只是运气,那是她的本事。何况现在兰池都还在照顾她,没有兰池哪里开的起布庄?能把自己的宝贝养的白白胖胖?说这些话的,不是嫉妒就是挑拨,她要当真听进耳朵才是傻子。   大家说笑一阵就散了,各自回家忙活去。兰池把人送走,准备回屋时候,就发现拐角藏着片衣角。似乎是不愿与客人们相见,那人等到大家都走远了,才刻意露出行藏。   兰池清清喉咙:“出来吧。”   屋后扭捏着走出一个人来,粉色比甲,月华长裙,几根发簪绾起满头青丝,是个娇美的少妇——乔玉贞。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,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。   兰池亦是很久没见过她了,自从嫁给了宋郎将,乔玉贞就和她断了联系,加上接连发生的事情,兰池也只是断续听到她的境况。   乔玉贞过的还不错。宋郎将以正妻之礼待她,现在也有了一个半岁多的女儿,据说也给家里去过信要求入族谱,只是路途遥远还没回去拜过祠堂。现在看来,乔玉贞生产过后丰腴了一点儿,脸色倒越发好了,与过去相比多了成□□人的妩媚韵味。   和她相反的是碧舟。碧舟与她的瘸腿男人一直没处好,碧舟被打怕了,终于不再话多数落,但是人也木了,待人冷漠,一点点没了当初的伶俐劲儿,曾经水灵灵的姑娘早早现出了老态。一年后也有了个儿子,那瘸腿男人早从边军里退役,又没回乡的路费,两人就凑活着过日子。   可是噩运降临,碧舟的男人想捞笔钱,跟人去挖金子,结果外出多日受重伤回来,赔进去许多医药费也没活过来。男人最后两天坚持断药,给碧舟说:“我知道你嫁我委屈了,也给我生了儿子留了后,别把所有的钱都扔我这要死的人身上。我在军中挣的银子藏在床板地下,你取出来回乡也好改嫁也好,只求你带大孩子。”   碧舟从来对他没什么感情,此时也是伤怀不已,送葬过后,和众人告别就带着孩子走了,说是打算回乡。她临走见了兰池一面,是告别也是请求,请她看着往日情面上,找个可靠商队将她娘俩带回去。兰池见到皮肤枯燥、眼神木讷的碧舟,牵着瘦弱的小男孩,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原来灵动娇媚的少女。   兰池送了孩子几件衣服,给碧舟一些银子傍身,还帮她找了个靠谱的大商队。她没有送别母子俩,心里来说,碧舟也许不想被人,尤其是多年攀比对象看到自己的惨况。兰池对她的情谊,也不过是帮扶一二,也远不到至交好友。   但是乔玉贞私下认为,兰池更亲近碧舟,肯定对她有看法。最后碧舟的黯然离去,更会让兰池心存芥蒂,加上她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多,就没再见兰池。   谁知兰池天生富贵命,乔玉贞有事相求,也需要有个身份贵重的朋友,所以再难抹开脸面,她也得来相见。只是恰好赶到兰亭几人的作客离开,不想尴尬才躲了起来。   听到兰池的声音,乔玉贞不能再躲,出来两人相见先是福了福身,做足了低姿态,随后一时竟是无言。兰池挑眉:这乔玉贞来找她,必是有事,当闷葫芦是怎么回事?   乔玉贞最是会察言观色,感觉兰池有点不耐烦,急忙整理情绪,带着笑和兰池攀谈起来,几句话说的十分妥帖,很快拉近了两人距离。兰池笑笑应着,没有热络也没有推拒。   乔玉贞看看兰池,有点尴尬:“能进屋说么?”身在家门而不得邀请,只能在屋外的情形,任她再是大方也尴尬。兰池无可不可的点头,正准备带她进屋,丹顿回来了。   男主人一回家顿时车马喧腾,亲卫队瞬间排满了院前,丹顿对兰池招呼了一声,就施施然的走进了屋子,看也没看乔玉贞一眼,应该说他除了兰池对其他女人都差不多,不是有威胁根本就不太注意。这下乔玉贞更尴尬了,进屋是不妥了,站院子里更难受。   兰池看她左右为难的表情,叹口气把人引进了后院,就在大丛的英达莱草中交谈。兰池说:“来必有意,不如直说。”   乔玉贞惊讶于她的直接,嘴唇抖动几下,低下了头:“我的确有事相求。我的夫君宋郎将在家中是不受重视的次子,到边军求军功,可是多年功劳不显,唉,这样在家里就更不得长辈欢心……”   “所以呢?”兰池摘了一捧英达莱草,凑在鼻端嗅着。   “能不能……我是说,现在两国和谈,都说边城将会归还乞察,建成一座商城。”她热切的看着兰池: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能让宋郎在商谈中占一席之地,那么他就有了功劳,能受到家族的重视。”   “可他并非参与和谈的人,起码品级不够啊。”兰池实事求是的说。   乔玉贞咬着嘴唇:“我明白,所以才来求你,你的丈夫是提图,可以提出,或者暗示将宋郎纳入商谈人中,求他提携一下宋郎……”   “这样不太好吧。丹顿不会答应的。”兰池将草束理好,准备放在屋内。拒绝了乔玉贞的要求,兰池没半点心虚,虽然她真给丹顿说的话,未必不成。   乔玉贞因为恳求而晕生双颊,带着楚楚动人的低姿态:“那么能让宋郎以后在这里领个镇守的职位吗?接触人多了,品级也能提高,日后回到家中就增加一点分量。”   她深深吸口气,眼圈微红,说话间带着几分凝噎:“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,其实我现在都还未入宋家族谱,他的家里看不上我,所以我一直不是正妻身份,随时可能成为侧室。宋郎算是爱惜我,但是对此也无可奈何,今后怕是也会扭不过家里长辈另娶。本来若是添了子嗣还有点希望,可偏偏生的是女儿,我,我心里苦哇……”   “所以你若是帮他取得了功名,就能坐稳少奶奶的位子,对吧?”兰池淡淡笑笑:“如果让他任职倒真能成为一大功臣,为此才来求我,可惜这个我不能帮你。边城变成日查泰后,巡守肯定是不缺的,但都是会是乞察部落的人,让崇明武将镇守算怎么回事?哪怕是当其中一名管理者,也涉及辖地归属,岂能儿戏?”   乔玉贞脸上血色退去,看了看兰池平静的脸,不由泪意盈眶,终于两颗泪珠滚落下来,她用帕子捂住嘴低声说:“我知道你有看法。当初你和碧舟、兰亭就是一起长大的,我嫁给宋郎将,她却成了瘸子媳妇……可我也不想这样啊!宋郎将选谁我们都左右不了,她又气性太大竟然选了个残人。我几次接济她都被人退了回来。嫁到大族我也难啊,又有多少精神儿不停示好?最后她走了……”   兰池打断她的话:“不用给我说这些。我们虽一起长大,却并非知己,我能帮扶她,但不会为她记恨谁。所以因为她不帮你什么的,纯粹想多了。”   乔玉贞想起当初她也看好宋郎将,但是因为他的家世和为人并没什么机会,本来那样完了也没什么,看着碧舟忙活也是个乐呵,没想到那天意外被蛇咬了,宋郎将一行要骑马带她们走,她还有几分意识,当时就动了心思。被扶起来的时候靠着他,如愿上了他的马倒在他怀里,拔毒时泪光闪闪的神情留住他,因为疼痛说话转移注意力时显示学识和修养……   她是小姐,多年的富贵生活养育出的气度和见识怎么是碧舟能比的?大丫鬟也是丫鬟,为什么丫鬟和小姐一眼就能分清?那可不是光凭长相就行,何况她长的原也不错。对不起碧舟么?她不觉得。   因为兰池的直接和她的困境,乔玉贞突然觉得满腹郁结需要宣泄,对兰池这个异类说出来也许比拐着弯更好,反正她也看明白了,兰池的确不会因为碧舟的落魄迁怒她。   想到这乔玉贞激动的说:“凭碧舟的手段根本笼不住宋郎将,让他冒着家族反对的危险娶个选婚女,碧舟不够分量。我能做到也是用尽了自己的本事。你也知道我被人陷害,宋郎是唯一能和我原来圈子扯上牵连的人了,如果嫁给一个低级军士,以后过起种地养鸡的生活,就再不能回到世族圈里!我还有仇未报有恨未消,这是唯一的机会!”   兰池看着乔玉贞此时的样子,和她平时的雍容文雅相差太远。执念成魔,其实为了回到富贵生活和报复仇人,她当真全然无辜?现在来,那时被打落到泥里的绝望和仇恨,已经将一个柔美怯懦的庶女改变成了冷静残酷的黑莲花,也许她经历了脱胎换骨的痛。   兰池突然想到那个早晨,乔玉贞褪掉首饰,当掉定情物的时候,就是在听到碧舟和自己的对话之后。也许她当时就醒悟了,也下定了决心:要靠男人才能回到她的地方,拿回应该属于她的东西,但也不能全靠男人,路是自己走的,她的心再也不会完全信任男人这种背信弃义、追名逐利的东西!   所以那天她才下定决心,起了床,从交好身边的女子开始,踏实的,咬牙的踏上复仇之旅。和这些比起来,勾引宋郎将、辜负碧舟又算什么呢?   兰池想明白这些,收敛了笑容,看着乔玉贞说:“我明白,但是没立场这样做。以你的毅力和才智,也许真会完成自己的心愿。如果以后有能帮你的,我会伸手的。”   说完,她没再陪乔玉贞,径自拿着草束走了。英达莱的的清香飘远,乔玉贞怔怔的看着兰池的背影,心里空空的,好像终于倒出来负累,却又是如此的空虚。她真的是,完全失去了她的友谊,不,自己完全失去了曾经的美好青春,曾经的清纯……   乔玉贞脚步发飘的走出了兰池的小院,慢慢的却是越走越坚定:兰池说的没错,她还有机会,有美貌和心机,也许将来还能借力,凭什么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?想到这些,乔玉贞咬住下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,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里,她孤独的背影,好像蕴藏着燃烧的火焰。   兰池在窗边看着,轻叹一声: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人生路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交代一下曾经的闺蜜们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【书本网】整理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版权归原文作者! !